荣湾正想着溜出去抽根烟，房间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

她以为是刘姨送水果过来，结果老半天没有声音，扭头一看，荣鹤直挺挺站在门口，大晚上怪吓人的。

“聊聊。”

书房。

荣湾盯着左手边一整面墙的书柜，好些书名都不认识，荣鹤手按着文件袋，往荣湾面前一推，“看看。”

是傍晚在客厅看到的那个文件袋，荣湾不想打开，抿着唇不说话。

荣鹤看出荣湾的心思，尝试劝说：“爷爷年纪大了，喜欢操心。”

难得荣鹤有态度这么好的时候。

“那你怎么不去？”

荣鹤皱眉，一言难尽的样子，“这周我已经见过三个了。”

荣湾张了张嘴，没吐出半个字。

“我提醒过你，”荣鹤似乎有些懊恼，“但爷爷动作太快。”

“家里不要求什么，挑你喜欢的。”

荣鹤这是把话都说完了，表达出的态度依然强硬，亏荣湾刚才还觉得他态度好。

“我想想。”

荣湾抓起桌上的文件袋进了房间。

连喝牛奶的心情都没有，刘姨只能把端上楼的牛奶又端下去。

荣湾坐在小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挑电影，文件袋随手搁在一旁的桌子上，袋口敞开着。

这两天只能躲着点老爷子了。

电影不好看，荣湾靠着沙发睡着了。窗户没关严实，风吹得窗帘沙沙作响，荣湾睡得沉，手机响了好几遍都没能吵醒她，直到手里的遥控器砸到了她的脚。

电影放完了，荣湾睡眼惺忪的去桌子上拿手机，袖子把文件袋扫到了地上，袋子里的照片撒了一地，还得弯腰去捡。

荣湾觉得自己像三宫六院的皇帝，现在正值一年一度选妃时，大臣们将待字闺中的女儿的画像生辰八字往上头递。落到荣湾手里的，定是其中的翘楚。

想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就是家世显赫的好处吗？

有些走神，弯腰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桌角，疼的荣湾直吸气，本来心情就不太好，这下更糟了。

有一张照片不幸被荣湾踩了一脚，男人的脸上留下半个鞋印。捡起来用纸巾擦了擦，荣湾愣了愣，这张脸，她见过。

文件袋被荣湾放在了书房，文件袋上面，是那张照片，如果荣湾再仔细看看，会发现文件袋里还有几张A4纸，上面是详细的个人信息。

第二天晚上，荣鹤敲响荣湾的房门。

荣湾趿拉着拖鞋开门。

荣鹤直奔主题：“陆萧答应见你。”

荣湾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神带着疑惑。

荣湾是不是耳朵不好？得花时间去找医生看看。

荣鹤蹙眉：“你选的。”

“噢。”

“喜欢？”

“不是。”

“那你选他。”

大晚上，荣湾不想和荣鹤说话，嘭一声把房门关上了。

荣湾起晚了。

荣鹤看完了报纸，把花都浇了一遍，还开完了一个会，荣湾才从楼上下来。

额头上的伤昨天晚上胡乱擦了点药，今天一早倒是没肿，有些淤青，荣湾贴了个创可贴遮住。

“额头怎么回事？”

荣湾弯腰穿鞋，“磕桌角了。”

“不是撞树上了？”

荣湾很想翻个白眼，“没打架。”

“送你。”荣鹤站在荣湾身后，手里拿着车钥匙。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荣湾没回头，拒绝道：“不用。”

“怕你跑了。”

除了这四个字，荣湾还听到了一声冷笑。

“你今天不去公司？”

荣鹤很少有休息的时候，回家有一半时间也是在书房，今天居然有空做荣湾的司机。

“已经中午了。”

荣湾恁是从五个字里听出了嘲讽，谁说荣鹤不苟言笑，骂人都不带脏字的。

餐厅装潢雅致，大片绿植排布错落有致，假山流水隐匿其中，淡淡烟雾萦绕，桌位之间隔着屏风。

荣湾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卫衣和牛仔裤，深感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位置靠里，荣湾跟着服务生拐了好几个弯。

最先看到的是陆萧骨节分明的手，他今天穿了件圆领的黑色毛衣，神情认真的翻看着菜单。

他怎么看起来年轻了些？

感觉到有人走近，陆萧抬起头来，荣湾已经自顾自坐下了。

陆萧合上菜单，“你好，荣小姐。”

荣湾握了握陆萧伸出的手，“陆先生，你好。”

荣湾端起杯子喝了口水，温度刚好，眉目都舒展了些。

“先点餐吧，荣小姐有什么喜欢吃的吗？”陆萧看着荣湾问。

陆萧的手翻菜单的时候挺赏心悦目，荣湾的眼睛从手里的菜单挪到对面，不自觉有些走神。

陆萧也不催促。

荣湾好半天回过神来，回道：“不吃姜和黄瓜。”

还能记得陆萧问的话，这神走得也不算彻底。

相亲局总是会让人尴尬，尤其是在等待上菜的时候，荣湾本不是个会找话题的人，但毕竟是自己找上了对方。

在心里叹了口气，荣湾起了话头：“为什么答应见我？”

但这语气活像是在质问，陆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荣湾：“荣小姐呢？为什么挑中我？”

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荣湾脱口而出：“见过。”

荣湾确实没说谎，当时看到照片，想的就是相亲对象是他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你还没回答。”

陆萧笑了笑：“和荣小姐的理由一样，见过。”

这个陆萧也没看起来那么会聊天，荣湾手指摩擦着水杯，不再说话了。

放下手里的筷子，陆萧眼神示意荣湾，问道：“你头上的伤……”

话还没问完，就被荣湾打断了：“磕的。”

倒挺实诚，陆萧失笑：“我是想问严不严重。”

“不严重。”荣湾抬手摸了摸创可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抽烟吗？”

陆萧摇了摇头：“不抽。”

“我抽。”

他知道她抽，亲眼见过的。

荣湾说完低下头继续吃饭。

这姑娘的聊天方式，陆萧一时不太适应。

要是老爷子坐在一旁，怕是得感慨基因的强大，不愧是一家人，和荣鹤的交流方式不说一模一样，好歹有个五分像。

陆萧结完账，荣湾没有要起身的意思，服务生收走碗筷，换上了两杯茶。

吃完饭，该聊聊正事了。

荣湾直入主题：“知道我的情况吗？”

“大概知道。”

荣湾觉得出于礼貌，还是应该亲自和相亲对象说：“我从小跟着养父，人不在了，留下一家酒吧，我回荣家时间不长。”

陆萧认真看着荣湾，点点头：“这些我知道。”

茶水的香气弥漫在两人之间，荣湾摸了摸衣服口袋，突然很想抽根烟。她有很多不好的习惯，她知道，但习惯这个东西改起来是真的难，而陆萧，一看就是正经长大的正经人，虽然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但荣湾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也不能就这样霍霍了人家。凡事先说清楚，可以省去不少麻烦。

她今天出来见他，也算是给老爷子一个交代。

荣湾往椅子后背一靠，想了想，开口：“我抽烟、喝酒，还打架。”

陆萧回忆起那天在巷子口看到的场景。

“荣鹤管不住我，爷爷就想找个人管，你觉得你可以？”荣湾直接戳破荣家的意图。

陆萧没有直接回答，反问荣湾：“你想被人管吗？”

这话让荣湾不自觉挑了挑眉，“不想。”

礼尚往来，陆萧说：“那你了解我的情况吗？”

荣湾没看到文件袋里的A4纸，自然无从知晓。

“我爸妈在老家，我有一个哥哥，我哥有个女儿，你见过。”

荣湾点了点头，还记得那个话都说不顺的小女孩。

“我前段时间刚从国外回来，目前没有工作。”

荣湾鬼使神差地接话：“我也没有工作。”

陆萧愣了愣，忍不住笑了。

本就是温柔的长相，笑起来，多了几分明媚，衬得桌上的花都暗淡了几分。

荣湾未曾想过喜欢什么样的人，但陆萧这样的，她一定讨厌不起来。

她虽然没有工作，但她是老板，酒吧再小，她也是老板。

“但你是老板。”

突然有种被听到心声的错觉，荣湾喝了口茶，香气散去了许多，但是这场相亲还没有结束，比她预想的慢了。

“今天就到这儿吧。”荣湾放下杯子，直接开始赶人。

“好的，荣小姐，那我送你吧。”

“不用了，有人接。”

荣鹤的车停在餐厅路口，荣湾刚向那边走了两步，车子嗖的一下，开走了，荣湾连尾气都没闻到。

攥紧了手里的手机，骂人的话才没从嘴角溢出来，荣湾的牙差点没咬碎了。

刚在手机上输入好目的地，陆萧的车停在了荣湾面前，礼貌问她需不需要帮助，没有前脚刚拒绝别人，后脚又巴巴上车的道理，荣湾说不用了，她还有点事先不回去，打了个车去找钟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