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拍得砰砰作响。

成玥和汪滨对峙的动静很大，丧尸闻声而至。不知道门口聚集的数量到底有多少，但从他们拍门的动静来看，哪怕数量不多，凶猛程度依旧能让里面的人凶多吉少。

大门挡不住他们，破门而入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成玥最后一把推开他，拉起成苑和景诚就要往房间里钻，留下瞎了眼的汪滨在这里吸引火力是最好的选择。

忽地手心一紧，成玥一愣，转过头后看到的场景猛地让她全身的力气消散。

属于景诚的公寓钥匙正直直地戳进了他的头颅，汪滨狞笑着用力，抬手将钥身都钉进了肉里，鲜血顺着景诚的额头流下来，覆过了他怔愣而赤红的眼瞳。

景诚怔怔地看向成苑。

她的眼睛空洞不已，黑洞洞一片没有一丝光亮，失神地站在原地，颤抖着伸出双手，想要摸摸景诚的脸。

汪滨却勒住身前人的脖子，一把拽过景诚，涕血的双眼紧紧闭着，浑身的恶意却排山倒海：“老子落到这个地步，你们也别想好过，哈哈哈哈，临死还能拉一个垫背的，不亏哈哈哈哈……”

成玥无力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是她的错吗？得罪汪滨的都是她，受罪的是景诚，难过的是姐姐，是不是，如果她不那么多嘴，汪滨也不会记恨上自己，她们也不会落到这个境地呢？

门口的撞击声越来越大，屋内却一片寂静，只有汪滨如疽附骨的笑声回荡。

成玥忍下眼泪，一鼓作气扒开汪滨死死攥紧景诚脖子的手，他撑着一口气推开她，眼眸深深地看着成苑，定定地道：“走吧，带着你姐姐好好地活下去。”

声音云淡风轻，像是在跟她们讨论今晚吃什么那样温和，笑意还在他眼底闪动。

成玥瞬间泪如雨下。

成苑缓缓跪落在景诚的身边，红色的血液像结婚时的喜绸一样连接着二人。

一头是他的脸，一边是她的手。

成苑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话，断断续续道：“没事的，我们可以去找药，可以去找纱布，小区外就是诊所，很近的……我们可以一起去，你会没事的，好不好……”窸窸窣窣的话语来来回回重复，越说越小声。

成玥凑近她，想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却终于听清了她小声的呜咽：“别这样，别丢下我……”

抬起的手猛地僵住，手指蜷缩又垂落。

景诚却挣扎着站起来，面色惨白带着青，眼中透着决绝的绝望，大声嘶吼道：“进去，快点，带着你姐姐走，走啊！还要我说多少遍，快走！”

成苑哭得快要瘫倒在地，伸出的手企图抓住离得越来越远的景诚。

成玥按捺住心头的酸涩，死死憋住不断涌上来的泪意，将成苑往房中拖去。地上的人没有挣扎，只是往日熠熠的双眸此刻却通红无比，一眨不眨的看向景诚，泪水豆大一颗地落下来。

成苑的哭很小声，在关门的那一瞬间才将要出声，却被破门而入的嘶吼声掩了过去。

透过小小的门缝中，她的瞳孔中倒映出景诚一跃而下的身影，像草原上的鹰，张开双翅，撕裂尖利的风，将伤疤和寒冷塞进肺叶和胸膛，迎向更密集的寒冷。

镜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时时刻刻在照耀着，那些比盾牌还要坚硬的人。①

接连许多声的“砰砰”在暗夜中狠狠敲打着人们的心，成玥听着一门之隔似在身侧的吼叫声，头皮发麻，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

她抱紧怀中颤抖不停的成苑，望着她捂紧嘴巴痛苦又不敢出声的模样，心中酸涩不已。

整整一夜，巨大的恐慌和绝望一遍遍地撕咬着成玥的心脏，可是景诚的嘱咐又在不断地敲打着她。

怀中的成苑已经睡着了，昨天半夜终于支撑不住，头一歪就倒在了她的肩上，望着她安然的睡颜，成玥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到一边，走到窗边。

楼下晕开的已经干得发黑的血迹闯进她的眼中，眼底立刻窜上一种饱胀的酸意，成玥捏紧拳头压了下去。

太阳刚刚出来，公寓楼外游荡的丧尸并不多，她倚着窗，思考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姐姐临产期在即，她不懂接生，此刻到医院里去也不现实，唯一能打主意的只有小区外的诊所。

肚子突然咕咕作响，成玥心头一紧，屏息等待着门外丧尸的反应。他们似乎没听见，她这才松下一口气，心道自己似乎太敏感了。但是不敏感又不行，在这种情况下。

视线扫过斜后方，注意到成苑已经醒了，还是怔怔地靠在墙边，双眼无神，只是静静地发着呆。

成玥问饿不饿，成苑只是摇头，不说话。成玥皱着眉头看了墙边的人许久，无奈地叹了口气，

直到中午，整片楼区都是静悄悄的，除了丧尸偶尔无意识的低吼，

这种反应，像极了鸟雀，时不时的啾啾叫叫，似乎是在确认同伴的存在。

成玥本能趋向于这种解释，嘴巴却已经模仿了一声“吼吼嗬嗬”叫了出去，声音不算很大，好几只丧尸却闻声看向了她所在的楼层，此起彼伏地应和着。房门更是砰砰作响，直逼昨夜的动静。

成玥反射性地蹲下，心脏狠狠跳动，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脑中筋弦崩得极紧，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非要作死。

成苑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她抬起头，无声地询问着，眼底带着疑惑。

成玥立起食指放在面前，房间里寂静得落针可闻。

好一会，门外聚集的丧尸终于散去，她的耳朵贴近房门，再三确定，这才放下心来。

心底却疑窦层生，肚子饿他们听不见，吼叫声那么远都听得见，难道真的是某种联络的信号？

回过神来，成苑仍在看着她，她讪讪地靠近成苑，将方才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成苑紧皱着眉头，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直到中午，外面依然有丧尸在徘徊，野兽般的嚎叫却让成玥愈发焦急。

她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自从昨晚到现在，等着丧尸主动从屋子里转出去的想法显然异想天开。

她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可能是把自己饿蠢了。

被动不如主动。

成玥扫视了一周，屋子里的杂物并不少，足够用。

走到窗边，看着一片寂静的楼下，她思忖了一会，还是决定低声道：“有人吗？楼下还有人活着吗？”

没人应声。

她从窗户探出身，捏紧手上的精华用力地向楼下的玻璃窗砸去。

透明的磨砂瓶和澈净的玻璃狠狠撞击在一起，“咣当”一声，一下就吸引了近几层丧尸的注意。

成玥听着门外丧尸那令人震颤的动静，心下满意，他们在移动。

正准备继续时，垂目正对上一位姑娘满是怒火的双眼，她无声地说了几个字，成玥听懂了，因为是芬芳的国粹——“傻逼吗你？有病去死。”

她满脸错愕。

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姑娘接着道：“再砸你也别想好过！”

成玥转过头，和同样惊讶的成苑面面相觑。

“你是想把丧尸引到楼下去吗？”

成玥点点头，在最近的八层制造出响声能够最有效地吸引她们这层楼的丧尸，如果能全部引走当然最好，她就能将所有的食物和水搬回这个房间。

成苑听了点点头，若有所思，突然转身指着墙角道：“它可以。”那是成玥之前送给她的小礼物——一个会扭动唱歌跳舞的妖娆向日葵。

“把它放到一楼，声音开最大，这大半栋楼的丧尸估计都会追着它跑出去。”

“行。”

成玥和成苑将旧衣服撕成条然后彼此连接系紧，最后织出了一条超长绳子。

但是在实施之前，成玥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给楼下道个歉，表达之前的歉意，阐明她的用意。

毕竟那女孩要是给她中道截胡了她真没的说。

纪如琼打开窗户的时候依然是一脸厌烦，她示威似的向成玥扬了扬拳头，成玥忍笑反手比了个心。

纪如琼一怔，看见对方的示意，狐疑地取下了绑在带子上的小纸条。半晌没说话，之后面无表情地直接转身走了，成玥眉心紧蹙，摸不准意思。

心下暗暗失望，她的确有些示好的意思，眼下这栋楼的幸存者估摸着并不多，经过昨天晚上的暴乱，很明显的感觉到，丧尸比之前多了很多，死在昨天的人不少。

而她们的情况也算不得好，物资不够，要么之后就得外出寻找，要么就得转移阵地。

那姑娘是她看中的第一个结伴人选，脾气爆，嘴上狠话不少可也没有立马报复，有肚量有原则，这样的人不至于太差，至于其他的她也在暗中观望。

成玥没再多想，她不说话那自己就当默认了，也不期待多帮忙，至少别搞事就行。

正午的太阳漠然地挂在蔚蓝的空中，俯瞰着大地上的所有罪恶。

一楼的墙角处的童稚音调却陡然打破夏日里残酷的氛围，吸引了一众没有防备的丧尸。

“门前大桥下，游过一群鸭，快来快来数一数，二四六七八……”

排山倒海的气势像是要踏碎整栋楼，成玥心中惴惴不安。拇指有些抖，她用右手紧紧攥住它，临阵给它来一套按摩动作。

不争气的东西，活血化瘀一下才好使。

门外愈发寂静，成苑朝她点了点头，她深吸一口气，动作极缓地推开房门——得夸一下产商，门不错，打开都不吱声的。

门外的世界空空如也，昨晚还爆满的房子此刻却显得几分寥落，成玥心中一喜，正要大开房门，血淋淋的断臂创口直挺挺地闯入她的眼中，疯狂跳动的心跳猛然停滞。

站在房门口的是一只背对着成玥的丧尸，穿着蓝白色的玉桂狗睡衣，血迹斑斑，黑润的头发被糊成了一片。

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时不时发出“嗬嗬”的轻喘。

成玥浑身僵硬，不敢再有多余的动作。

①：出自董庆月《沿着鹰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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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蜗居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