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火烧太傅府

世子看到满屋的鱼油,不禁蹙眉。

“阿勒齐,这几桶鱼油你最好告诉我不是从京都盗盟里偷来的。“

“世子,不是您一直教导我:买,只准买不值一钱的,偷,就要偷千金难买的。京都谁不知道,大渊最好的烛油就是盗盟的鱼油。不愧是盗盟从东瀛死士那一勺勺偷来的,世子,你看看这成色,闻闻这腥味,极品中的极品。“

世子忍不住狠狠踢了阿勒齐一脚,怒道:“你偷谁不好,你去偷盗盟的东西,连京都府尹都不敢管的盗盟,你给摸了。“

“世子,凭什么只许盗盟四处偷东西,不许我阿勒齐去偷盗盟,还有没有王法了。”

“盗盟背后的靠山是太子。”

阿勒齐惊呼,“世子,不会吧,都是当朝太子了,还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匪夷所思,这太子也太不要脸了。”

“太子一向是个惯偷,不过好在盗盟规矩严苛,盗亦有道。且一向只偷达官显贵,王公贵族,异族富商,不偷平民百姓。”

“这么说,太子还是个好人,缺钱了就只拿富人开刀,比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狗官强多了。话说回来,世子,您是怎么知道盗盟背后的人是太子。”

“七岁那年,阿达无意截获了大渊运往北境的一条特殊补给线,不仅粮油充沛,而且多了很多未曾见过的冷兵器,阿达审问才知,是京都盗盟的手笔,以缓和前线军需紧张。那时我就怀疑,盗盟背后的主子定是大渊的某位皇子,所以,来京都后有意让你苦练盗术,接近盗盟。”

“世子,我还以为,我们之前就是纯偷……没想到,这么多弯弯绕绕。”

“这些年来,除了大皇子是真没钱七皇子实在年幼,二皇子搜刮的奇珍异宝,五皇子收藏的书画文玩,孝敬六皇子的田租地契,哪一个没被盗盟摸个遍,可只有四皇子,盗盟从未染指,还不明了。”

“我懂了,盗盟背后是四皇子。” 阿勒齐恍然大悟。

“四皇子就是当朝太子。”

“太子连自家亲兄弟都偷啊,这太子当得也太憋屈了。”

“已经算是宅心仁厚了,我若是他,前线吃紧,定是要抄几个门阀大家斩几个国之蛀虫,将他们的家产悉数冲缴国库。至于兄弟血亲,历来皇家都是骨肉相残,你死我活,太子自入主东宫后,还从未见他对几位皇子出手过。”

“世子,这些东西,要还回去吗?”

世子看着满屋的鱼油,心想道,用鱼油放火烧宅,火情大,火势难熄,却不易伤人,不禁感叹,贵也,贵即佳矣。转而问道:“能查到是你偷的吗?”

阿勒齐仔细想想,近日质子府暗哨盯得少了,而自己的实力又不输盗盟里的任何高手,故向质子保证,绝无此种可能。

世子点头,“也罢,这些东西就留下吧,一切按计划就行。”

深夜,楼景谦正禅坐于倦山寺厢房,想其生平,同师兄李苍雪十年寒窗苦读,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执文坛牛耳者数十年,一朝为生民立心,险为刀下魂,三十七年来,终成一场大梦,哭不得,痛不言。

楼景谦辗转难民,叫上家仆和管家,山间漫步。

“家主,夜间风大,还是回禅房礼佛吧。”

“师兄弃儒修佛,却至死不得庇佑,佛,佛在哪呢?”

“家主,慎言。”管家小声说道。

“我知道,也就在这山野之中,才敢说几句,府里和寺里的隔墙有耳太多了。”

忽觉远处有一簇火光,楼景谦问道:“谁家的宅子走水了,三更半夜的,怪可怜唉。”

有一家仆惊呼:“不好了,老爷,是西南方向,那八成是咱们的太傅府。”

楼景谦顿时瘫坐在地上,嘶哑道:“我的金石古籍,前朝书画,珍惜藏书,可都在太傅府,快快快,备马,送我回去,我要去救火。“

管家扶住楼景谦,劝道:“家主,看情况,火势很大,等我们回去怕是烧完了,您刚大病初愈,不宜奔波。况且……”管家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家主,你想想,这火势起得怪,又凶猛异常,放火之人定是冲着您来的,您此时回去,怕是会一去不回。”

“若一去不回,那便一去不回,松远,那些书法字画,珍贵异常,哪怕改朝换代,千秋万世,都不会再有这样的笔墨了。松远,我,我不能让它们毁在我这一代手里。”

“家主,你忘了你是如何答应苍雪先生的吗?您现在回去就是送死啊,你死了,太子殿下怎么办,苍雪先生的临终嘱托怎么办。”

楼景谦在幽寂的山林里嚎啕大哭。

此时,太傅府门外。

阿勒齐一脸不解:“世子,太傅怎么还没出来,不会真被咱给烧死了吧?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会,你看那么多太傅门生从里面拼死抢出书卷,太傅应该不在里面,不然,先抢的不会是这些死物。“

“世子,你说他们是不是读书读呆了,这么大火,抢几本破书,不要命了。”

世子也是一脸不解。突然,里面冲出一个门生,脸和手臂都有烧伤,头发,背上也着着火,阿勒齐见状提起一桶水准备泼过去,可门生突然大喊:“不,不,别泼我,求你了。”

世子赶忙拦住阿勒齐,并解下外衣,不断拍打着书生的背和头发,帮忙灭火。

阿勒齐看到世子将书生那件着火的外衣褪去之时,书生背部有一整块皮也随外衣嘶得一声离开书生身体。书生的脸上,手臂上,全是烧伤,可他怀里的那几卷书却安然无损。他忽然明白,书生不愿他泼水救他是怕毁了这几卷书。

阿勒齐忍不住吼那个书生:“都什么时候了,你不要命啦,不就是几卷书吗?能有你的命重要吗?你们读书都读成傻子了。”

书生却满意地笑了,可一笑就牵动着周围受伤的肌肤,他只得收住,缓缓道:“我一介布衣,无权无势,在门阀士族一路夹杀下走到今天,此生所能依托的唯有书画而已,人生实难,也幸遇书画,不虚此生。”

世子劝道:“你把它看得太重了。”

“宁为玉碎。”书生眼里全是笑意。这笑容再次带给世子极大的震撼,为什么,你们这些读书人总是爱笑呢?为什么你们总是活得如此不同,可却说不来哪里不同……

“阿勒齐,你我都是上过战场的,我们去救书总好过让那些书生白白去送死,我们已铸成大错,你可愿同我一同赴火海救书。”

“得令。”

二人不断从太傅府库房抢出书卷典籍,他们身手极佳,动作敏捷,屏息闭气能力亦非常人所能及,很快就将库房里的大片书画墨宝搬至府外。可火势越来越大,且二人背部皆有不同程度烧伤,遂只得作罢。

一个时辰后,太傅楼景谦骑马赶来,下马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众门生见状急上前搀扶。

“诸生可还安好。”

“安好。”“一切安好。”“都好。”……

听到学生都平安无事,楼景谦点了点头。剩下的,他不敢问,也无法面对。

突然有一个门生说:“昨晚路过两名少年郎,身手极好,拼死抢下了库房里七成的书画,还有众多同门也拼死冲入火海,也抢到了一成的书画,先生,我刚统计了一下,先贤古籍,书法字画,史籍记载,大部分还在。”

楼景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韩厉,你方才说,还在?可信否?” 楼景谦瞬间热泪盈眶。

韩厉走到楼景谦,悄悄耳语,“先生,李先生托付给你的那些书画也都还在,方才我归类的时候已悄悄将其转移了。”

“好好好,韩厉,有劳了。”

楼景谦不住地留下了眼泪,心里感慨道:“师兄,是你吗?是你在天上保佑这些书画吗?是你在冥冥之中派两位少年保我大渊儒道佛薪火相传吗?”

“快,带我去见见那两位少年,我要好好谢谢他们。”

医馆内,两名少年的背部还在不停渗血,嘴也停不下来。

“我说世子,回去你就把茅房后面那些书给挪走吧?我现在一想起咱自家的书放茅房那,结果别人家的书咱舍了命去救,真不是滋味。就好像有屎在背上。”

“你是想说如芒在背吧。行行行,回去你给我掏个地窖出来,我把书放那里。”

“公子,你听,好像有人来了。”

彼时,楼景谦带了上好的金疮药,给医馆交了很多佣金,让大夫务必好好疗养两位少年。一进门,果真看见两位少年背部鲜血横流,一时心痛不已。

阿勒齐侧过头说:“别怕,这点小伤算啥,小爷我五岁受的伤都比这重。”

楼景谦躬身行礼:“二位小友大恩大德,如同再造,景谦没齿难忘,楼氏一族亦感激不尽。”

两人纷纷侧目,“你就是楼景谦,不像啊。”

韩厉轻轻咳了两下,“先生确是当朝太子太傅,楼先生。”

阿勒齐狐疑:“不是说楼景谦是李苍雪的师弟吗?怎么感觉和李苍雪一点都不一样。世子,我觉得周文甫倒更像是李苍雪的师弟。”

韩厉又猛咳了几声。

世子补充道:“楼先生,我们兄弟二人没有文化,说话多有得罪之处,请勿见怪。”

楼景谦笑道:“大渊文化鼎盛,哪怕目不识丁的乡民言谈都能说上几个成语,吟几句诗,可话术愈文雅,也就愈虚愈假,我还挺喜欢听这位小友说上几句真言。“

韩厉已然汗流浃背,先生大悲大喜后定是懈怠了,怎么能在医馆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讨论两位罪臣呢?周李二人的教训,难道还不足以令天下读书人胆寒吗?韩厉自觉地退出门外把风。

楼景谦问道:“说说看,我怎么不像是李苍雪的师弟,我们当年一起在江亚书院寒窗苦读时,二位小友怕是还没出生呢。“

阿勒齐答道:“我没读过一天书,但周文甫和李苍雪在菜市场我们见过,一看就是个读书人,老伯们也都能看出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一看就是个当官的。“

楼景谦忽觉心如刀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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