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男人眸光幽冷地看着,似乎在看一尾搁浅的鱼在干涸中用力挣扎,他就如掌控一切的把权者,冷眼旁观、肆意逗弄。

陆熠放下茶盏,修指点在顾霖被咬得泛白的唇瓣上,摩挲了会儿,忽然往里撬开了小姑娘小小的贝齿:“咬这么紧做什么?莫不是不愿提当年那场东林宴?”

顾霖被迫张开了唇,又不敢往后抽身离开,只好僵坐在男人腿上,桃瓣眼尾微微泛着红,朦胧地蓄着水意。

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蓦然想起方才书房萧凉的话──

莫不是成婚一载,肌肤相亲,你喜欢上人家了?

呵,笑话。

他不屑地勾唇,手中越发用力,看怀里的小姑娘痛得眸中泪意更浓,却一声都不敢吭的模样。

呵,老狐狸的女儿,也惯会装傻演戏。

看来在书房门前提和离,也不过是欲擒故纵使的手段罢了,当初东林宴为了嫁入定国公府,不也是用了不入流的手段,不是么?

陆熠忽然觉得索然无味,松了手,推开腿上的人,起身欲走。

不料,未走几步袖口却被一股轻轻的力量扯住。

他回身去看,锋利的眸光刺得身后的人浑身一颤,她却一步都未退,紧紧攥住他宽大衣袖的手也一刻未松。

顾霖最后咬了咬唇,终于鼓起勇气般,声如蚊喃:“陆熠,对不起。”

男人一顿,停下了脚步。

外面的冷风灌了进来,将两人的墨发纷纷缠绕在一起。

顾霖迎上他沉沉探究的目光,声音大了些,带着悔意:“陆熠,对不起。”

她用手背抹去溢出眼眶的泪珠,眸前男人冷冷的俊脸顿时模糊起来,她看不清对方是何反应,只得自顾自继续说道:“我当初不该一意孤行纠……纠缠你。”

自从东林宴设计嫁给陆熠,她每时每刻都承受着内心的煎熬,害怕陆熠有一天会发现这个秘密,害怕他会从此厌恶了她,再也不给她半分靠近的机会。

可他们成婚到如今,她忽然就想明白了,过去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一意孤行,强求来的婚事又有何意义?

陆熠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上自己啊……

既然如此,既然他身边又有了一个叫孙洛的女子,他们二人倒不如从此一纸和离,两相安好。

想明白了这一点,顾霖只觉得浑身一松,仿佛压在心头许久的石头从此落下。她不能十分确定陆熠是否已经查清当初东林宴的设计,也不确定他查到了多少,是否牵扯出了父亲。

眼下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是最好的结局。陆熠不管如何惩罚她,她都可以接受。

顾霖泪眼朦胧地上前一步:“那日东林宴是我在酒里……”

“够了!”

顾霖正要坦白一切,男人却冷冷地打断了她,下一刻,她被强势压在了半开的雕花红漆木门上。

顾不得后背的疼,她感觉到陆熠带着松木香的气息喷吐在自己的耳侧,闭上眼急促说道:“好在我们成婚才一载,也并未育有孩子,一切都还可以挽回,我们……我们和离好不好?就当……就当这一年多从未发生过。”

男人动作一顿,忽然笑了。

他的声音隐含着怒气,说得极慢:“顾霖,你未免太异想天开。”

“和离就能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么?”陆熠带着咄咄逼人与恼怒,四目相对,他看着小姑娘雾蒙蒙的眼中满是惊慌,心底更加烦闷,一俯身吻上了她细腻白、嫩的脖颈。

“陆……陆熠!”顾霖惊得低叫起来,双手不自觉攀上男人的肩膀,想要将人推开,可男人的力气霸道又强势,她用力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陆熠的冰凉的唇贴在小姑娘滑腻的肌肤上,留下一朵朵嫣红的印记,他用力很重,发泄一般,似乎想要将痕迹永远留在她身上。

他的胸膛与顾霖的身子紧紧贴合,鼻尖满是少女周身散发出的惑人甜香,他一时有些意乱情迷,单手忍不住挑开了她半透的纱衣。

“不,不要!”顾霖却忽然制止住他的动作,温软的小手用力扣住了他的手背,语带哀求:“陆熠,我不想。”

陆熠笑得更加诡秘,深潭般的眼眸里满是讽刺,他的长指捏住小姑娘圆润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顾霖,是谁日日命人请我来寒月院?如今我成全你,你反倒不想了,嗯?顾霖,你装什么呢?”

顾霖慌得一张小脸惨白,只有大颗的泪珠滚落脸颊。

男人霸道地反手抓住了她的手腕禁锢在头顶,小姑娘半透的纱衣随着动作飘落到手肘,露出她白皙柔嫩的小臂,以及那只……在烛光银雪下愈发润泽的紫润灵镯。

因为距离近,陆熠一眼就看到了镯身上出现的细细裂痕。

他目光一凝,语气带上更深的愠怒:“怎么裂的?”

小姑娘顺着男人的目光望过去,泪水朦胧地哽咽:“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镯子撞到了假山……”

呵!

他心底更加烦躁,寒风猛地刮到二人身上,让陆熠脑中恢复了清明。

他眸中的欲色倏然消散,后退几步整理好半乱的锦衣,一眼都未再看身旁的小姑娘,转身离开了寒月院。

夜更深了。

外头冷风呼呼地灌进屋内,刚才并不觉得什么,此刻吹在身上剜骨般的疼。

顾霖怔怔地靠在红漆木门上,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姿势,冷风将她的乌发、纱衣通通吹乱也毫无所觉。

她素白的手抚上手腕上的镯子,通体温润,带着些未散的体温。

上头那道细细的纹路一点也不起眼,可她却分明感觉它不止裂在了镯身上,也同样裂在了自己的心里。

顾霖楞楞看了镯子良久,终究没舍得将镯子摘下来。

这镯子是陆熠当初下定时亲手给自己戴上的,也是因为它,自己才能在空寂寒冷的定国公府坚持了这么多时日,骗自己陆熠对自己尚有情意。

时至今日,她还是舍不得。

这镯子,就当做是留给自己的唯一念想,就让当初所有飞蛾扑火般的少女情意,通通都封存在这里面。

永远成为过去……

……

“哎呀,姑娘您怎么站在这儿?”灵樱本已经睡下,看到主屋有灯火,到底不放心就来看看。没想到却看到自家姑娘衣着单薄地站在风口,当下心疼得不行。

顾霖还未回过神来,被灵樱半拖着去了内室。

屋门“吱呀”一声关上,灵樱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小心翼翼地问:“姑娘,您怎么了?”

顾霖喝了口热茶,沉思许久,突然坐起身握住灵樱的手:“灵樱,明日你陪我回一趟宰辅府。”

今夜陆熠如此反常,母亲那边又迟迟没有回音,她心里突然有浓烈的不安。

──

第二日一早,顾霖起身时忽然又犯了咳疾,昨夜她穿得单薄,站在风口吹了许久,好不容易快要痊愈的风寒又有卷土重来的趋势。

灵樱望了眼外头阴沉沉的天空,心疼道:“姑娘,您身子本就弱,昨晚受了寒气,今日又冷得很,要是再在风里吹一吹,刚好的高热再起怎么办?要不等身子好了再出门?”

顾霖心里担忧,当即摇头:“算起来母亲已经十多日没有消息了,我这心里老是不安,今日只有当面见到母亲一切安好才能放心。”

灵樱知道主子的性子素来说一不二,只好叹着气取来最保暖的狐皮大氅替她披上,又去吩咐院里的小丫鬟准备登门礼品。

一个时辰后,二人并未声张,只让几个小丫鬟带着礼品欲出门,只是将将走到定国公府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大门口的仆从不知何时都换成了北疆隐卫,个个脸上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毕恭毕敬道:“世子爷吩咐过,最近外头乱的很,府内人一律不得外出。”

“小哥,我们夫人并不去其他地方,只是去宰辅府探亲,不会出事的。”灵樱边笑呵呵地解释,边从袖中拿出几锭银子递过去,“你们尽心护卫定国公府辛苦,这些是夫人犒赏你们的。”

哪知门口的几个隐卫连一眼都未瞧,为首的那个强硬地将银子一推,恼怒道:“你这婢子真不知好歹,说了不准出府就是不准!”

灵樱被碰了一鼻子灰,面上一时不太好看,她最后望了几眼阎罗般站在门口的隐卫,只得退回到顾霖身边,为难道:“姑娘,这隐卫也太不近人情了些,外头纵然乱,可您是世子夫人啊……”

顾霖刚才早已将隐卫的反应看在眼中,心底那抹不安愈加扩大,她总有不好的预感,会不会宰辅府那边出了什么事?

陆熠命人将整个定国公府守得严丝合缝,今日想要出府怕是不成了。

她叹了口气,看向一脸幽怨的灵樱:“走吧,隐卫是陆熠一手培养出的精锐,既然得了死令,不可能受些小恩惠就会放行的。”

灵樱无奈点头,只好让小丫头搬着礼品原路返回。

二人走到半路,却迎面遇见了一人。

孙洛一身蜀绣打扮得光彩照人,头上的珠钗也明显比那日的贵气一些,此刻见到顾霖,忙笑意盈盈地打招呼:“洛儿见过世子夫人。”

顾霖自从那日在摘星阁撞见了孙洛与陆熠待在一处言谈甚欢的场面,心里就一阵难受,本能地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热络不起来,她淡淡应了声:“洛儿姑娘有闲情,是在园子里到处逛逛?”

“是呀,今日天气如此好,洛儿就想出来透透气,”孙洛依旧笑呵呵的,主动靠近顾霖几步,看了眼后头小丫鬟拿着的礼品,邀请道,“姐姐出门刚回吗?要不要与洛儿一同逛逛?”

顾霖刚被隐卫拦住不放行,心里又担忧着宰辅府的情况,再加上陆熠最近的种种反常,她情绪郁结,满腹疑云,自然更加不愿意与孙洛多接触,便拒绝道:“我回主院还有事,洛儿姑娘自行逛逛吧。”

说着,她朝灵樱示意,转身欲走。

哪里知道后头的沈洛却上前拦在了顾霖面前。

顾霖蹙眉:“洛儿姑娘何意?”

孙洛忽然神神秘秘地凑近她耳边,说得又轻又缓,可说出的话却如重石砸进了心湖:“夫人难道不想知道陆熠哥哥为何阻止你出府吗?洛儿听说,顾宰辅府出事了。”

“你说什么?”

“夫人若想知道实情,洛儿可以告知一二。借一步说话?”

──

从摘星阁出来的时候,顾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软的。

她形容不出此刻复杂的心情,震惊、愤怒、懊悔、恐惧……

所有的情绪压在她心头,让人快要喘不过气。

孙洛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晴天霹雳,让她本就忧虑的内心彻底崩塌──

陆熠果然因为自己迁怒了爹爹!不,不仅是爹爹,还有整个顾氏族人!

眼下爹爹等一干亲支族人全部下狱大理寺,她却被关在阴沉沉的定国公府中毫不知情,陆熠意欲何为?

姑母与二皇子一直与太子视同水火,如今太子登基为新帝,一旦爹爹被扣上结党的罪名,不仅是姑母,连带着顾氏其他无辜的族人都会被牵连,永世不得翻身。

她不能再让陆熠出手了,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都是她犯下的罪孽,就应该由她自己一人承担!

顾霖跌跌撞撞地来到书房,可是书房门紧闭,只有徐答守在门口打哈欠。

见到她,徐答忙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行礼:“属下见过夫人。”

顾霖心中又是一阵心酸,这一声当初她极为自豪与珍惜的称呼,现在听来只觉得无比的讽刺,到了这个地步,她又算什么世子夫人?

深吸几口气,她问:“世子呢?”

“这……世子爷正在里头处理政事,”徐答为难地看了眼书房门,“世子爷吩咐不得让任何人进内打扰,夫人还是先回去吧。”

顾霖哪里顾得上这些,上前就要推门而入,徐答连忙挡在门口,苦着脸道:“夫人,您就别为难属下了,世子爷吩咐了不得……”

“走开!”顾霖挥开挡在面前的长剑强闯而入,屋门竟然没有真正关死,她轻而易举地冲进了书房内,一阵冷气迎面而来,甚至比屋外还要冷上三分。

里头漆黑一片,只有案台上燃着几盏烛火,微弱又诡秘。

陆熠似乎最爱在这样阴沉压抑的环境下处理要务,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沉下心绪,看透世间所有的诡谲手段、潮起暗涌。

可顾霖最怕黑,她从出生就被美好与阳光环绕,内心都是率性与光明,本能地对阴暗的一切产生畏惧。

身后的门已经关上,连最后一起暗淡的光也被遮住,她下意识瑟缩双肩,一步步地走入黑暗,水眸紧紧盯着不远处伏案疾书的陆熠。

不远处的人察觉到外人进入,停下手中的毫笔,抬首朝她看去──

依旧是冷峻如战神的脸庞,利落瘦削的下颌隐在跳跃的烛光中,那双凤眸凌厉又弑杀。

与顾霖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甚至站都站不稳身子。

终于,她在距离半丈远的地方停下,声线颤抖得不像话:“陆熠,我爹爹入狱大理寺,是……真的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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