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离开档案室,外面的灯又坏了,怎么按都不亮。
他们只能摸黑走下楼梯。
周围是熟悉的死寂,唯有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在楼梯之间有规律地回响。
他们沿着楼梯拐了几次弯,按理来说,怎么也该到一楼。可是,那黑暗中的台阶就像走不完一样,不停地往下延伸。
一种不对劲的感觉蔓延上来。
江潮:“你有没有发现下楼的路,比来时的要长?”
李洗河迟疑:“这可能不是来时的楼梯。”
从停尸房里徘徊的哭声,到现在没有尽头的楼梯。
在这个波诡云谲的旧医院里,仿佛总有一只隐匿的眼睛在观看着,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动着。
悄无声息,波谲云诡。
两个人在其中一层停下,寻找其他出口,却发现楼道门都是锁上的。
他们唯有继续沿着无尽的楼梯往下,听着脚步声回荡,向着未知的地方而去。
某些瞬间,江潮会觉得这是一场梦。
就像有时在床上突然醒来那般,浑浑噩噩,难以回神。
他是不是真的做过这样的梦。
梦中有过走不尽的台阶。
有过看不到脸的人。
只是他把这些都忘干净了,仅仅剩下感觉,徘徊在脑海中如同不死的幽灵。
江潮分神地想着。
不知道又往下走了多长时间,漫长的楼梯终于到了尽头。
江潮从前面摸到一堵墙,墙皮哗啦啦往下剥落。
他们似乎还在旧行政楼里,但之前上楼梯时,这个位置绝对没有墙。
他顺着墙往右摸,拐角处也是墙,方方正正。
其间,他还碰到不少东西,比如一些杂乱的桌子,椅子,似乎还放着一个旧计算器。
江潮把手机打开,只剩下5%电量,借由微弱的屏幕光亮,照向眼前。
事物被照出轮廓,眼前是几个旧册子。
他打开一看,都是报销名单,以及一些现金账的登记。
空气之中,依然寂静的可怕。
这地方好像是个老财务室,角落里堆放着一些个人物品,奖杯,证书,红色锦旗,还有一块绿色泡沫板,当中写着什么字。
废弃物品底下,压着一束已然干枯的花,用报纸扎起来,白色的。
也许老楼作废之后,这里被当成了废品间,一些不要的个人物品都丢弃在这里。
不过,那些珍贵的东西,也舍得丢弃么?
李洗河在房间里转了一圈,走到门的附近,发现锁上了。
锁舌生锈,怎么用力都打不开。
江潮把灯光打向他,看着他差点把整个门锁掰断,才终于把锁转了一圈。
手机电量不足,灯光开始闪烁。
从没开过这么难开的门,李洗河把这破门问候了几句,握住了门把手正要往里拉。
就在那一瞬间,他开门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门外的寂静之中,隐约传来‘沙沙’的声音,好像什么重物被拖拽在地上,或者是什么怪物匍匐在地上,一点点移动着。
那声音极其缓慢,但是极为清晰。
老楼的地上都是杂物,乱糟糟的,那玩意似乎碰到了椅子,椅子腿划动地面,发出尖锐的声响。
它受到干扰,‘沙沙’声静止了几秒。
转瞬,走廊中又响起刺耳声音,像是老游戏机的开机声,又有点像电机作响,嘀哩嘀哩的响个没完。
李洗河低声问:“这是什么动静?”
江潮仔细听了几秒:“西门子手机,默认铃声,我爸以前也有。”
杂物堆上拖拽重物的声音,夹杂着西门子手机铃声,无比混乱,却变得越来越清楚,似乎正在向他们靠近。
江潮把光投向屋内其他地方,一种不好的预感如电流,瞬息之间攀上全身。
果然,那脚步声由远及近。
由远及近。
停在门前。
仅隔着一道门。
对面发出掏钥匙的动静。
两个人的呼吸皆是窒住,对视一眼。
老行政楼里那么多房间,那么多门,对方要进的偏偏就是这一间!
李洗河默不作声,先用身体抵住了门。
门外的人把钥匙插了进去,左右拧了一下,往着反方向拧去了。那个人本来还推了一下门,幸亏李洗河把门抵得很牢,没让对方发现什么端倪。
锁舌锈迹斑斑,那钥匙也是差点光荣牺牲,才在孔中勉强转了两圈。
就这样,门又刚好被锁上。
对方发现门没有打开,狠狠用力踹了一下,整个门都发出哐哐的声响,在寂静的老楼里回荡着。
江潮低声叫李洗河,手机光亮朝着不远处的一堵墙。
那里有一扇半开的窗户。
窗外扑腾着层层黑影,好像随时都要扑进来,风声萧然。
“我们从窗户出去,你先走。”江潮低声道。
李洗河瞥了一眼面前的门,钥匙似乎又在重新转动。
幸好老锁生锈,把钥匙又卡住了。
他松开门把手,敏捷地爬上窗户。他往外一看,那些摇晃的黑影原来就是杨树,突然,他想起来什么东西,但是情势紧急,只能先从窗户翻出去。
江潮紧随其后,跳了下去。
外面是枯草,比较软,他们没有弄出太大动静。
两个人躲在窗户底下,听到屋里的人打开了门。
没过多久,那个人又转头出去。
又两分钟,‘沙沙’声再度响起,像是有个重物被拖了进来。随后,那个人又一次出去了,再过几分钟,似乎拿了个什么东西进来。
屋中开始发出奇怪的声响。
江潮微微起身,向里看去,由于太过黑暗,只能看到模糊晃动的人影。
这时,铃声又响起来,声音惊碎寒夜。
那人停下手中动作,终于接听了这通不厌其烦的电话。
他在寂夜中开口,声音沙哑偏低,中年男人,带着善川当地口音。
语气不快,似乎压抑着什么火气。
“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你……”
接下来的对话,由于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江潮的目光转向四周,住院楼在他们的西南边,这里和楼梯口完全在两个方向。如果他们是正常走楼梯下来,绝不可能走到这个位置。
窗底下没有任何遮挡,屋内的人只要稍微往窗边靠一点,就能发现两个人。
李洗河拽了一下江潮,示意先离开此地。
两个人贴着墙根往外走,走出老行政楼的范围。
李洗河好像憋了半天,先道:“刚才的窗户很眼熟,你发现了吗?”
那时情势紧迫,江潮没有来得及留意,问道:“发现什么?”
“房间,窗户,树影,不是在电视机里的画面吗?”李洗河道。
江潮反应过来,对比着记忆中的场景,猜测道:“但是……应该有一口井才对?”
“确实。”李洗河点点头,又道,“不过窗户的视角似乎是一样的,树影也一样的。”他思索着,“……要么画面里不是这个房间,而是角度相似的隔壁房间。……要么,那一口井就在房间里,但是我们没发现?”
他们两个一边说话,一边往住院楼的方向走。
枯草在黑暗的凛风中摇曳,声音像是徘徊在耳畔的呜咽。
突然,江潮停住脚步,往脚边看去。
干枯的野草之中,隐隐的有一条拖拽痕迹,把野草压弯了,不仔细看很难注意到。
痕迹的其中一头,就向着刚才过来的老行政楼。
医院内的路灯很暗,照不清楚细节。
幸好,他们可以判断出拖拽的大致路线,是从住院楼拖向老行政楼的。不太正常的是,拖拽痕迹不是通向住院楼的大门,而是住院楼的侧面。
那边有一个白色凉棚,挨着一个垃圾堆。
白色凉棚里面是一条楼梯,很长,很黑,半点光都没有。两个人看着深不见底的楼梯,有些抗拒,都不想再走一次。
江潮摸了一下扶手,上面全都是灰,好像平时没什么人从这里出入。
他往远退了几步,观察着附近的位置,想起来在值班室见过的平面图,如果从这个地方进入地下,对应的可能是一个礼堂。
他把想法告诉李洗河。
李洗河揉了一下酸痛的脖子,语气像是想笑。
“礼堂,那能拖什么东西?”对方掰着手指,挨个说道,“椅子,桌子,小黑板,不可能吧,这大半夜的。”
说完,李洗河又若有所思:“可能是别的,只能等白天进去看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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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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