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稚嫩的声音传来:“哥哥,你们怎么啦?”
两个人都一僵。
空荡荡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看不到谁在说话。
这时,担架床传来细碎动静,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掀开了帘子,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
小女孩没有五官,穿着病号服,好像是在玩躲猫猫,一直猫在走廊的担架床底下,将他们的整个对话听了个清楚。
她说话软糯可爱,让人有亲近的冲动,可是没有脸的样子又实在诡异,这意味着无法知道一个人的真实神情。
李洗河:“我们没事,你怎么躲在这里?”
小女孩从担架床底下爬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我在玩躲猫猫,可是好久都没有人来找,这个地方实在太黑,太孤单了!”
李洗河道:“这里没有人,自然找不到你。”
小女孩疑惑:“我妈妈也说过这样的话,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李洗河一顿,“不要随便走动,很危险的,快回去找大人吧。”
小女孩点点头,朝着二人挥手,她的小手使劲一推大门,走回住院区,身影消失在他们视野里。
走廊重归宁静。
江潮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脖子。
李洗河唇角一牵:“你刚才抱得我要呼吸不上来了。”
江潮移开视线:“……”
李洗河试探:“我们很久不见了吧?”
江潮沉默着点头。
李洗河又问:“多长时间来着?”
江潮道:“四年。”
李洗河安静片刻,像是缓了一口气。
江潮声音沙哑:“这几年你去哪儿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李洗河一默:“我回家了。”
江潮不解:“你家不是在善川?”
李洗河又沉默了一阵,道:“不是,我跟着爸妈回老家了,一个比较远的地方。”
老家?
好像从来没听李洗河提过。
江潮像是不知要说什么,想了一会,才又开口:“我给你发的那些消息,你收到了吗?”
“什么消息?”
李洗河一怔,浑然不知情。
他摸了摸鼻子,解释着:“我的手机摔坏了,什么也没留下。”随后,他似是好奇,“你给我发了什么消息?”
江潮不自然道:“没什么,就是……以前常发的那些。”
高中时,李洗河自认为是一个闲人,把手埋在衣服里,盲打九键,按得飞快,总喜欢没事就找人发消息。
到了江潮,他明白这人不好聊天,最好别招惹。
但是,李洗河有一个交友原则,不聊白不聊、聊两句总能成为朋友。
于是,他就给江潮发世界上最废的废话:早安、午安、晚安。
刚开始的时候,江潮根本不回。过了一个月,两个人逐渐有来有往。再后来不知道怎么,就成了他们的习惯。
“那我错过了……”李洗河算了一下,“几千条消息啊,可怜的内存会被塞满吧。”
走廊外响起了小孩的嬉笑声,正午的阳光充满暖意。他们的面前是一片墙,无比的长,仿佛没有尽头,只有苍白的冷意。
李洗河侧过来看他。
“怎么样,你后来上华大了吗?”
江潮顺着答道:“嗯。”
“读的什么专业?”
“……读的是”
“我猜一下。”李洗河几乎没有想,“法律系?”
“嗯。”
“那很好啊,要毕业了吧。”李洗河的声音迟疑,“你谈女朋友了吗?”
江潮一顿:“没有。”
说完,他像是意识到什么,反问:“你有?”
李洗河荒唐地一笑,潇洒摆手:“本帅哥生来是荒原上的一根孤草,绝不可能陷入爱情的泥沼。”
还是这一套话,江潮很熟悉。高中时候,每次有人给李洗河递情书,李洗河都会原封不动地送对方这一句话。
时隔四年,又一次听到这句话,却想不到会是在这样的一个地方。
……
此时,冷白走廊的大门再度被推开了。
不远处传来一阵响亮的齿轮声,伴随着这一阵齿轮声而来的,还有苍老、哀痛而又嘶哑的哭啼声,以及几名医护人员的低语。
两个人朝着声音看去。
从不远处推过来的,是一张病房里常见的护理床,上面盖着一尘不染的白布,隐约能看到下面是一个人形的轮廓。
几位没有脸的白衣护士前后推着护理床,从狭长的、冷暗的走廊里一点点地走来。
旁边还有一个老太太,年岁已高,头发都白了。她紧紧地跟在那一张护理床的旁边,握着白布下面的手,涕泪交垂,悲痛欲绝。
一边不住地恸哭,一边断续地念叨着。
“老头子,你怎么就这样走了……留下我可怎么办……”
“我一个人可怎么活啊……”
“家里的玉米地,还等着你回去收呢,你就这么狠心抛下我了……我不如跟你一起死了……”
奇怪的是,这个老太太和那些没有脸的护士不一样。
她是有五官的,而且很清晰。
李洗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楼道的风一吹,掀开了床上白布的一角,刚好露出了死者的脸。
那是一个面容安详的男性老年人,嘴唇发青,他与恸哭着的老太太一样,有着非常清晰的五官,与真实的人没有区别。
可惜,还没来得及看更多细节,护士就把白布重新盖上了。
护理床被快速地往长廊尽头推去,老太太的哭声也跟着渐远。护士们推着尸体,直到长廊尽头,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很眼熟的绿色电梯。
尸体进入电梯,老太太也进去了,电梯门关上,电子显示屏的数字开始跳动。
最终,停在地下二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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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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