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心中很气,不过四日未见,他便不理她了,明明两日前他们二人还“你侬我侬”的。灵雨百思不得其解,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
心绪不佳,灵雨晚上吃得比平日少了些。
沐浴后,灵雨靠在榻上看书,信芳又提了一个食盒过来,放在案前,“这里有些蜜糕,娘子晚上若是饿了便用些吧。”
手中的书本半天未翻一页,灵雨听见信芳的声音,抬起头朝她笑了一下,而后点点了头。信芳见灵雨又笑了,行了礼,转身拨了拨炭火便退下了。灵雨见天色不早了,放下手中的书,吹了灯,转身走向床,余光却看到对岸景孺的房间依旧燃着烛火。
他每日都睡得极晚。
灵雨躺在榻上,闭上眼睛,暗示自己该睡了,但思绪却越飘越远。
从她第一日来到王府,他说他非她不娶,而后她中了毒,是他救的她。直至后来的一连串乌龙事件,让二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他也越来越信任她。她知道他不会理会那三个小娘子,可她却不知他为何也不再理会自己了。
灵雨翻了个身,她想不通事情的关键,她好像未曾得罪于他。
灵雨又翻了个身,不禁回想起景孺今日看她的眼神。虽然也是淡漠一瞥,但是灵雨却觉得这一眼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看她的一眼有些不同,但她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
灵雨又翻了个身,若是再由着她这般拖下去,保不齐她日后在王府会发生什么,她必须要快刀斩乱麻,尽快取得他的信任,打开姨夫的卷轴,而后离开。
灵雨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户看到景孺的房间依旧燃着烛火。灵雨穿上衣服,披上斗篷,随后提起了信芳为她备的蜜糕。灵雨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外间的信芳正躺在榻上打着盹,灵雨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一如前些日子那般,走到景孺的门前,唯一不同的便是景孺房前站着守卫。
灵雨面无表情的从二人眼皮子底下穿过,心中却打着鼓,若是他们问起来,她便继续搬出王妃那座大山!只是那守卫只望了一眼她,什么都未说,便放她进去了。
灵雨推开门,轻声道:“世子爷?”灵雨向桌案的方向走去,却并未在案前看到那个身影。灵雨向一旁望去,床间隐隐约约能看到起伏的身影。
灵雨下意识向床边走去,走了两步便顿住了脚,而后将食盒放案上,转身向着书案去了。灵雨手脚麻利地翻到了姨夫的卷轴,卷轴甚长,灵雨不敢耽搁时间,一目十行。
在看到熙平年间时,灵雨嘴唇微张。
卷轴上只记着姨夫十年前的事迹。
灵雨简单翻了翻,但却未找到另一个卷轴。灵雨只好收起卷轴,将卷轴放到原先的位置,随后站起身。
床上的身影纹丝未动,仿佛睡死了一般,灵雨走了过去。
床上的小山穿着中衣,背对着灵雨,白皙的脖颈若隐若现。灵雨盯了小山好一阵,最终什么都没有做,转过身便要走。灵雨方转身,脚下却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径直地朝着前方摔了过去。灵雨不敢弄出声音吵醒小山,床却因她的动作发出了不小的动静,灵雨惊恐地望向小山,小山果然转过身来,将手搭在了灵雨的腰上。
灵雨下意识闭上双眼,被小山触碰的带来异样的酥麻感,仿佛有虫子在她的腰上爬,灵雨动都不敢动。灵雨屏气凝神,见小山没有动静,缓缓睁开眼,看见眼前的小山依旧紧闭着双目,松了口气。
灵雨忍不住戳了戳小山,小山呼吸绵长,仿佛陷入沉睡。
一而再,再而……怎么解释呢,灵雨想不明白,在心中轻轻地叹了口气。上次的借口是绊倒,如今却真绊倒在他的床上,话果然不能乱说!想到上一次她被他抱了一夜,她一夜未睡……灵雨认命地闭上了眼睛,今夜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灵雨收回目光,闭上了眼睛。
事已至此,先闭眼吧。
身边的人呼吸逐渐变得平静,小山睁开了眼,定定地望着灵雨安静的睡颜。灵雨呼吸清浅,脑袋微微向左偏着,浓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了一片阴影。小山拿开手,将灵雨的斗篷解了,又为她脱了鞋子,随后拉过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忙完一通后,小山将身子转了过去。
灵雨睡得并不安稳,第一声鸡鸣响起之时,她便睁开了眼,随后便落入一双如墨般地黑眸中。
……
灵雨险些跳了起来,大清早睁眼便见一双眼睛盯着自己,仿佛如临深渊,让人恐惧。
“世子爷……”灵雨率先开口。
小山静静望着她。
灵雨脱口而出,“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确实是来送蜜糕的。”灵雨纤手一指,小山很给面子地坐起身,向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看到了案上多出来的那个食盒。
“而后又摔了进来……”这个“又”字细若蚊蚋,灵雨抬眸望向小山,小山连眼睛都未眨一下。
空气静了下来,灵雨这才看见自己还穿着昨日的衣服,斗篷却不知何时被解开了……灵雨低下头,被子在她方才起身时便滑到了胳膊处,这可不是她自己做的……
灵雨抬起眼,小山依旧盯着她,灵雨眨了眨眼睛,要不,先谢谢他?
小山眼神晦暗不明,灵雨呼吸一滞。
这几日与他接触下来,灵雨知道这个眼神的意味,他心中不快。
他不相信自己这番说辞。
灵雨下意识攥紧了手上的被子,想到她一而再再二三挑战他的底线,他发火也是应该的,灵雨又想起芙盈和她说过的话。
“我知世子爷厌我,我走便是了。”
说罢连斗篷都不想找了,转身去寻鞋子。
灵雨方转过身便被小山捉住了手腕,被小山拉了回去。
灵雨又撞进了小山漆黑的眸子中,二人挨得极近,灵雨都能看清小山脸上的绒毛。二人挨得这么近,灵雨有些不适应,挣扎着要向后退,小山却攥得更紧了。
“我何时说过厌烦你了?”
“……”这个芙盈未曾教她。
灵雨眨巴了两下眼睛,望着小山追问的眸子,无辜地回望着。
“疼……”
小山盯着她的眼睛,慢慢松开了手。
灵雨轻轻转着手腕,腕子上轻轻落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红痕。
小山望着灵雨的腕子,语调不由轻了些,“这两日,为何不来?”
哪壶不开提哪壶,灵雨轻轻扶额。
灵雨的手挡住了双眼,小山身子一弯,望着灵雨追问道:“嗯?”
望着突然靠近的小山,灵雨心跳漏了一拍。眨了一下眼睛,将实话说了。
望着灵雨清澈的目光,小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向后退去,灵雨也向后退了一步,小山扬起下巴。
空气又静默了下来。
灵雨见小山不再说话,试探着说了一句,“世子爷,无事我便退了?”
小山点了点头。
灵雨如释重负,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飞速穿好鞋子,站起身要走时又被小山拉住了。灵雨望向小山,小山却未看她,默默地将她的斗篷系上。
灵雨走到门口时转过身,将那个酝酿很久的问题问出了口,“世子爷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小山望着灵雨,眼神晦暗不明,轻轻地摇了摇头。
灵雨咬了咬嘴唇,福了一礼,告退了。
门刚关上,小山便起了身,走向案前,拿起昨日灵雨动过的那个卷轴。纵然灵雨将卷轴的摆放恢复到原来的位置,小山还是一眼看出了卷轴被人翻开的痕迹。
小山转过身,走向书架,随后抽出一个卷轴。小山拆开卷轴,卷轴上记录着闻大人的生平履历。“熙平三年,得杨贤举荐,授集贤校理,同修起居注,迁知谏院兼侍御史。”
熙平三年,很平常的一个年份,但是它的前一年,熙平二年,小山这辈子都不会忘。
那场雨,那个人。
最后一点烛火即将燃尽,小山将卷轴放在烛火之上,望着烛火一点一点吞噬这个卷轴。
这便是灵雨要找的卷轴。
小山坐到案前,打开书案下的暗格,将前几日命乐康寻来的景孺的手札拿了出来。
尘封许久的纸张带着腐木的味道,在空气中一点一点晕开,小山打开,纸张已经泛黄,墨迹依旧清晰可见。
“熙平一年,六月……阿玉妹妹食凝香丸,周身皮肤满布红疹,痛痒交作……”
“太医断言乃金线兰之故,故而另调凝香丸,置于蓝瓶。”
小山唇角一勾,不免想到“巧合”这个词。可世间哪有那么多巧合,直至看到她在听闻“闻大人”时不寻常的反应,小山却不得不信了。
“阿玉妹妹……”小山喃喃道。
原来申家的小娘子,就在自己的身边。
本以为此人是王妃随意寻来的绝色女子,却不想她竟然是景孺先前的未婚妻。
小山挑了一下眉,他来此,是为了查清自己的身世,她来此是为了什么?小山忍不住低头看向手中的卷轴。
小山下意识将卷轴抓作一团,想到她此前与景孺的纠葛,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他二人初见时,她大胆地打量,无声地挑衅,是因为他是景孺吗?所以这些天等他、陪他,都是因为他是景孺?
小山无声笑了一下。
他不喜欢这滋味。
烛火早已燃尽,太阳升起,屋内渐渐亮了起来,小山拿过火折子,将景孺写的卷轴烧了。
燃烧的气味刺激着小山的感官,小山兴奋了起来,静静地望着黑色的灰烬如落叶一般打着旋,慢慢飘落到火盆之外,火光消失之际,小山喃喃道:“世子,我怕是要食言了。”
是她先撞进他眸子中的。
最后一点灰烬无声无息地跌落在火盆内,空气又静了下来。
官职部分取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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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再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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