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月升,晨日落,烟熏火走,水中恶鬼多。”
雍都又不太平了,走街串巷的孩童,口口相传的红月诗早已满天飞,人心惶惶不可终日。
只因雍都接二连三发生了数起命案。
“月落画舫死了两个人也就算了,怎么连沈大人都死了?”
“是啊,听说当时在现场的只有沈大小姐,难不成真的是弑父?”
“不会吧,那沈大小姐虽然嚣张跋扈,但好歹是亲生父女,总不至于做这些大逆不道的事吧?”
“谁知道呢,我可是听说那镇远侯府世子退婚另娶沈二小姐。”
“啊不是说要娶两个吗?”
“不是啊,最新消息说是只娶沈二小姐,说不定沈大小姐就是因爱生恨!”
“这么说还真有可能,沈二小姐温柔和善,沈大小姐说不定是嫉妒她,原想烧死她,没想到阴差阳错烧死了自己父亲,真的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太可恨了!依我说此等白眼狼就该浸猪笼!”
“浸猪笼可惜了,听说沈家大小姐可是个大美人,不如卖到窑子里,让哥几个都快活快活!”
“哈哈哈哈对对对!我还没玩过此等高门贵女呢!”
几人越说越肆无忌惮,污言秽语不绝于耳,听得人恨不得踹他们进宫做太监。
“闭嘴!一群下作的东西!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心把你们抓去官府!”灵犀气得摔筷子,怒道,“那世子有什么好的,婚可是沈小姐亲自去宫里退的!”
长舌的几人齐刷刷看向了灵犀,见她如此眉清目秀,眼神都色溜溜了起来,竟没在意她身边还坐着两名戴帏帽的女子。
“这位小娘子是哪家的姑娘?”
灵犀抬着下巴,瞋目骂道:“我是谁你们也配知道?出门在外讲话要过过脑子,你们是那鹦鹉学舌吗?一天天别人传什么信什么?没自己思想的傀儡木头!色胆包天的短命鬼,小心阎王立刻收了你们入十八层地狱,断了你们的命根子,同你们那投胎的机会一同喂了狗!生生世世只配做地府最低贱的奴隶!”
灵犀嘴毒,多少随了主人,那几名男子被这么指着鼻子骂,多少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道:“你个臭娘们,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几个大男人,见灵犀不过是个弱女子,便想着以多欺少,冲了过来就要抓她。
谁知下一刻,就齐刷刷都摔了个狗吃屎。
“呸!”灵犀躲在主子身后,又是骂道,“狗都不如的死东西,摔死你们才作数!”
几名男子虽心里不服,但见着那戴帽子的女子如此厉害,便也不敢造次,只能灰溜溜地趴在地上。
“灵犀,我们走。”白衣女子丢下几个铜板,绕过地上几人,朝亭外而去。
一招制敌的黑衣女子一脚踩在那带头男子胸口,灵犀颇觉不解气,又补了一脚后,屁颠屁颠跟在二人身后走了。
茶馆另一头,坐着两名男子。
为首之人气宇轩昂,容貌俊俏,目光直勾勾盯着沈月宁的身影。
“世子,追吗?”凌轩有些着急。
姜日晨却道:“依我朝律法,无罪越狱,判何罪?”
凌轩有些懵:“世子,属下不懂,既无罪,又为何入狱?不入狱,又何来越狱?不越狱,又何来有罪?”
“是啊,她无罪,又何苦要跑。”
姜日晨说什么,凌轩大概是没听懂,否则他也不会问:“那世子为何要抓沈小姐?”
是啊,为何要抓她?姜日晨也不明白,大概是怕别人抓了她,平白无故弄死她吧,毕竟前世,他这唯一的世子妃就是死的不明不白,死之前也是满雍都都是弑父传言,只是唯一的不同是前世沈浩未死,可今生沈浩却真真正正的死了,而且是活活烧死的。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重生改变了一些事情?
“凌轩,你去查一下那名黑衣女子的身份,我去追她们。”
那黑衣女子瞧着眼生,但直觉告诉姜日晨,她的身份不简单。
“是。”二人说着便也丢下几个铜币,朝相反方向去了。
夕月茶馆在雍都有些名气,此处虽小却人多嘴杂,只因其靠近城门,聚集了三教九流,沈月宁此时正被通缉,却偏选此处喝了杯茶,应当是要出城的。
姜日晨在她身后紧紧跟着,却只见她在城里绕了大半圈,也不见有出城的迹象,再如此下去,城门怕是要落锁了。
难不成她并非要出城?姜日晨心里泛着嘀咕,一愣神的功夫,竟跟丢了三人。
他皱着眉,心道那黑衣女子的身手不比他差,跟丢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察觉。
有人护着沈月宁,他便也安心,只是若被大理寺的人先一步找到,只怕沈月宁要脱一层皮……
“世子?”凌轩冷不丁出现,吓了姜日晨一跳。
“我不是让你去查人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凌轩神色紧张,眼里满是困顿:“世子你猜怎么着,那黑衣女子查都不用查,她自己来找我自曝身份了。”
“自爆身份?”这下轮到姜日晨困解难消了,“她是何人?”
“她说她是太子府的死士,奉焱太子之命,来保护沈小姐的。”
太子府?这怎么又牵扯到了太子?姜日晨搜刮了一遍前世和今生的记忆,也着实记不清沈月宁和太子有什么联系。
总不会是……
“不会太子看上了沈小姐吧!”
凌轩一语道破,姜日晨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顿觉自己的世子妃要跟人跑了似得。
“不行,我得进趟宫。”话音方落,姜日晨就大步流星地走了,凌轩差点都未跟得上他家主子。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宅子里,正站着一男一女。
女子一身白衣,发髻别着红月发簪,对着前面富贵雍容的男子行了一礼。
“月宁妹妹何时同我如此生分了。”赵焱笑眼盈盈,扶住了沈月宁。
沈月宁淡声道:“太子殿下身份尊贵,月宁不敢忘,此次多谢太子殿下派人来护月宁周全,太子殿下所求之物,月宁已差人送往太子府。”
赵焱满意极了:“还是月宁妹妹懂我,月宁安心,沈大人之死,我一定查个清楚。”
沈月宁依旧语气淡然:“多谢殿下。”
赵焱听闻,却忽然间一把握住了沈月宁的手,语气之中饱含怜惜和自责:“月宁可是还在怪我没有出手帮你解决刘章?刘章是母后的人,我若出手了,势必会引起母后不满和猜忌,你也知道,如今满朝文武,半数都是母后的人,母后对我又多有猜忌,还好月宁计谋深远,早就在京兆府安排了自己人,才成功除掉了这个贪官。”
沈月宁敛去了眼中厌恶,目光只淡淡地落在赵焱紧紧握着她的手上。
刘章之死,她只说是潜伏在京兆府女扮男装的师爷所为,而刺杀的罪责也推到了早已“死无对证”的玥凝身上,至于其它,只字未提,好在赵焱对她还算信任,再加上师姐是她的人之事,赵焱毫不知情,甚至还以为师姐只效忠于他。
沈月宁未有片刻沉凝,既也不反抗也不逢迎,只道:“臣女明白,太子处境艰难,玥凝这个身份能以这种方式消失,已是最好的结局。”
赵焱很是满意她的懂事:“还是月宁最知我心,你替我除掉了刘章,此事做得漂亮,接下来,我还有一件事要交由你去做。”
“太子的吩咐,臣女定当万死不辞。”
赵焱眼底笑意愈发浓烈,忽得伸出手,像抚摸珍爱的物件般,摸着沈月宁的头,轻声细语道:“我要你想办法取得姜日晨的信任,得到他身上的虎符,再除掉他。”
沈月宁眉头轻皱,但说出的话却是再平和不过:“是。”
赵焱又道:“不过,你可以用任何方式,但不可嫁给他。”
这话多少有些奇怪,赵焱做事向来无所不用其极,用人也是如此,沈月宁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却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竹月就留在你身边,负责保护你的安危。”
“多谢殿下。”
太子走后,竹月和灵犀走了出来。
“师妹,太子此人是典型的笑面虎,不见得比姜日晨好到哪里去,反正雍都此时已经乱了,我们倒不如趁此机会离开。”
沈月宁摇了摇头:“师姐,他命你保护我,实则是监视,即使他不知你我的关系,以他的行事作风,绝对派了不止一个人监视我,所以我们暂时走不了。”
竹月听闻,忽得警觉了起来,五感所识之处,未察觉有任何不速之客的踪迹,想来是在超过她感知以外的距离监视着。
她们那太子惯爱做这种事,却又不愿让手下棋子起疑,便明着派个人表示关怀,暗地里再派人监视,甚至连明着保护的那个死士也被蒙在鼓里。
“那这可如何是好?”灵犀急道,“太子不是个好东西,那姜世子更是个活阎王,小姐你不能在虎穴又在狼窝啊!”
沈月宁沉凝片刻:“原本也要在雍都呆一段时间,父亲虽待我不亲厚,但他之死依旧需要查清楚,为今之计,需要寻一个突破口。”
“师妹打算从何处突破?”
“姜日晨。”
……
姜日晨急急忙忙入宫,原是要去见陛下的,却被皇后召了去。
永慈宫内,刘皇后备了许多中秋点心,姜日晨心中警惕,面上却满是恭敬,更是装得一副毫无心机的纯良模样。
刘皇后面带笑意,脸上瞧着欢喜极了,问道:“世子这些天在雍都过得可还顺心?”
姜日晨点了点头,只片刻后又摇头,满脸愁容:“臣原是顺心的,只是我那未来岳父突然惨死,未婚妻子更是深陷弑父风波,臣怎么也顺心不起来。”
沈月宁入狱的旨意是陛下亲自下的,姜日晨今日这一番话,若换作旁人,多少有些质疑官家决策之意,轻则被斥几句,重则说不定性命不保,可这话出自他之口便不一样了,毕竟这位姜世子向来口无遮拦,耿直率真。
刘皇后的笑容愈发慈祥:“你呀,这是被美人勾了魂去了,不过沈府那两个丫头倒也确实国色天香,你原先不是只想娶沈二小姐,陛下先为沈二小姐指的婚,本宫也不好驳了陛下的面子,才下旨将沈大小姐许配与你,那时你还不太乐意,怎么突然对沈家大小姐情有独钟了?”
姜日晨道:“那日在沈府见到了月儿,臣一见倾心,从前是臣有眼无珠,错失美人。”
“哈哈哈哈哈,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世子还真是性情中人,世子此番进宫,可是为了替那丫头求情?”
姜日晨赶忙跪了下来:“臣虽有意求情,但也深知国法不可废,臣此次进宫是想要求陛下封臣个官做做。”
刘皇后眉毛一挑,却不见生气,眼角依旧笑盈盈的:“哦?那世子想做什么官?可是想去兵部,本宫可以安排……”
“不,臣想代大理寺卿一职。”姜日晨毫不犹豫的回绝了皇后的好意。
刘皇后愣了一下,忽得莞尔一笑:“原来还是为了沈家丫头,那好,本宫这就下旨,封你为大理寺卿。”
姜日晨没想到刘皇后会如此爽快,难不成是因京兆府全部都换成了陛下的人,大理寺同京兆府分庭抗礼,刘皇后便想在大理寺安插自己人吗?
这夫妻俩争斗可真是到了明面上,水深火热得紧。
“多谢皇后!”姜日晨虽心中猜测,但面上依旧眉开眼笑的谢过了,原本打算直接去就任的,可却被留在宫中吃了顿便饭,直到月色挂满枝头,皇后才放他出宫。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姜日晨只觉得头昏脑胀,笑僵的脸此刻冷若冰霜,眉头皱成八字,看得凌轩大气不敢出。
“凌轩,沈月宁那边怎么样了?”
“啊?哦,沈小姐那边被太子的人重重保护着,属下也进不了身,但应该是安全的。”
听到沈月宁没事,姜日晨的眉眼才平和下来,整个人的气场都柔和了不少:“太子估计是监视,不过也算是一种保护。”
凌轩忙插嘴:“世子,你为何从皇后那回来就心事重重?皇后不是答应给你封官了吗?”
姜日晨揉着眉心,又是一脸困顿:“太奇怪了,皇后和我就见过一面,还是在十岁随父王进京述职那年,可她却知晓我的许多事情,甚至连一些隐蔽的事情都知晓,就像我后背的胎记。”
“啊!皇后这是监视着侯府吗?”
姜日晨摇了摇头:“不太像,她对我的态度不像是仇敌和戒备,倒像是……”
一个疯狂的念头一闪而过,姜日晨立刻便排除了。
毕竟那个想法太过匪夷所思,他总不能和凌轩说,皇后对他的态度,像是母子吧?
这也太离谱了,定是中毒后遗症还没消,昏了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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