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宁啊沈月宁,你也真是可悲,刚死了父亲,投靠的夫君又变成了一个傻子,怎么样?是不是很绝望?看到你这么绝望,我就舒坦了,哈哈哈哈。”
眼前被五花大绑的男子笑得像个疯子,那张原本还算俊朗的脸,此刻变得面目可憎,瞧着委实倒胃口极了。
从沈月宁进门那一刻起,这位黑衣人就在喋喋不休地漫骂,听得她耳朵都要长茧了。
“先生说够了吗?凌轩,把他拖出去,砍了。”
“好的小姐!”凌轩也不问为什么,直接和竹月二人开始动手。
这下那黑衣人真的慌了,他未曾想到沈月宁什么都不问,直接就要杀了他!
眼见着就要被处以极刑,他突然间又开始大叫起来:“你不想知道真相吗沈月宁!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你这个蛇蝎女人!”
“闭嘴!”竹月直接一巴掌,扇地那黑衣人吐了血。
黑衣人被扇蒙了,嘴角的鲜血同伤口混合在一起,不过,那双好似全天下都愧对他的眼神却新增了不少恐慌。
沈月宁戏虐地打量着他:“我们自诩清风朗月的上官公子,也有如此失态狼狈的一日,还真是难得一见,若是被外面那些追随者瞧见,岂不是要大失所望?不过,你这张脸再怎么变,也掩盖不了你不是上官鸿的事实。”
冒牌者身份被毫不犹豫拆穿,可黑衣人却丝毫没有害怕,反而眸光猛地一亮,眼底的欣喜瞬息间涌了上来:“你还记得我?我变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我是谁?”
沈月宁微微挑眉,面前这个哪哪都变了样的人,脸上确实毫无原先的痕迹,即使是亲生父母在他面前,也认不出。
然而沈月宁却认出来了,毕竟她是个能依骨画皮的画师。
“上官锦,你们上官家的人果然骨子里都是狠角色,你那个人前光鲜亮丽人后人模狗样的哥哥,可是被你给杀了?”
上官锦嘿嘿笑了起来,得意地像是个被夸奖的孩子:“那个废物早该死了,怎么样,沈姐姐,我是不是做得很好?你教我的,面对压迫要学会反抗,他一再压迫虐待我,我就把他杀了,果真是痛快极了!”
天真又残忍,像极了生来本恶的具象,沈月宁第一次见上官锦,便觉着他骨子里应该是个狠角色,可他那时候的狼狈可怜无助,却盖过了这种残忍的自我。
于是沈月宁对他说:“面对压力要学会反抗”,可他却完全忘记了后面一句:“但就算为了自保也不可随意坑害无辜之人”。
上官锦李代桃僵的三年,上官家死了很多人,小到婢子,大到主人,无一幸免,可以说上官锦变相屠了自家满门。
而这满门之中,又有多少无辜性命的断送?只怕是数都数不清了。
三年前,立春光景,上官家举办了一场赏花宴,诚邀京中勋贵子弟,沈月宁自然也在其列。
她平日里鲜少出门,即使出门也蒙着脸,外界有沈家嫡女的传言久矣,但却无人知其真容,这也是她能以玥凝身份混迹暗处的好处。
彼时沈浩忙着向宾客介绍沈烟宁,全然将沈月宁晾在了一旁,她乐得清闲却又闲来无聊,便四处溜达,这一溜达就迷了路,走到一处满是破败花草的锦官院。
推开院门,一眼便对上了那张脏兮兮的脸。
上官锦像是个落寞的小猫,蹲在老槐树下,捡着脏兮兮的糕点狼吞虎咽。
“你是上官家那个消失的二少爷?”沈月宁一眼便认了出来。
上官锦警惕的眼神异常凶狠,好似个护食的小崽子,一言不发只紧紧握着手中糕点,一眨不眨地盯着沈月宁。
“你怎么在这里?难道是你家人虐待了你?”
或许是她的语气太过温柔和善,上官锦逐渐放松了情绪,只微微点了点头,瞧着乖极了。
沈月宁不知怎么就想起那只儿时陪伴身旁的小猫,心中莫名升起了同情,她慢慢走了过去,蹲在上官锦面前,眉眼含笑,摸了摸他脏脏的头发,像是在撸自家小猫似得。
“这个脏了,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她说着就拽起上官锦的手,二人偷偷摸摸地去了小厨房,将剩余的吃食都洗劫一空。
直到被下人发现了不对劲,他们才慌慌张张跑回了锦官院,累得一屁股坐在了老槐树下,笑得开怀极了。
“姐姐,你真好看。”耳畔第一次响起了上官锦的声音,沈月宁这才惊觉自己的面纱掉了。
“你也很好看。”沈月宁摸了摸他的小脸,擦去了脸上的泥泞。
上官锦长得其实比上官鸿好看太多,仅十三的年纪,便已俊朗无双,容颜如玉。
“时候不早了,姐姐要回去了,这个送给你,关键时刻可以保命。”沈月宁将一把弓弩送给了上官锦,又嘱咐了几句:“你要记住,面对压迫要学会反抗,但就算为了自保也不可随意坑害无辜之人。”
上官锦郑重地点了点头:“姐姐你还会来看我吗?”
沈月宁笑着道:“我会的。”
“你不会的,你从来没来过。”五花大绑的上官锦失望地看着他的沈姐姐,那双初见时温柔和善的眼睛,此刻却淡漠如水,激不起丝毫涟漪,就像是从未把他放在眼里,置于心尖。
他忽然有些失控,声嘶力竭地喊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从未来过!你知道我日日都盼着你来,即使是上官鸿那个垃圾打我骂我,我也从未想过杀他,我就怕你会厌弃我!可是三年了,你从未来过,为什么,为什么你从不来看我!”
上官锦的控诉,依旧没得来任何回应,直到他累得喊不动了,才听到了等了三年的答案。
“你个白眼狼!我们小姐三年前就去找过你,就是为了找你,她在路上遇到了一群劫匪,被他们掳走,为了逃跑跳了崖摔断了腿,养了整整两年!两年后她又去找你,却被拦了下来,几番打听才得知你已经死了,这些年每逢你的忌日,小姐都偷偷给你烧纸祭拜!你倒好,还反过来怪我们小姐,还要害她!”
灵犀口中的真相,就像是一把刀插在了上官锦的胸口,压得他差点没缓过来。
“沈姐姐,这是真的吗,你真的为了我,你的腿……”他的目光落在沈月宁那双早已恢复的双腿上,忆起自己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抽死自己,“沈姐姐,对不起,你这么记挂我,我还,我还……我还助长那些误解你的流言,毁坏你的名声。”
“……”此话一出,凌轩都要冒火了,竹月和灵犀更是同时一人一巴掌扇到上官锦脸上,这次他再无反抗,反而有些希望再挨几巴掌。
唯有沈月宁,一脸无所谓,只慢悠悠问他:“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只问你,你背后那人让你下毒,要毒的是我,还是姜世子?”
上官锦低着脑袋,吐出来一个字:“你。”
沈月宁沉默不言,若有所思片刻后,只说了一句话:“放他走吧。”
凌轩虽有疑问,但最终选择听从了命令,放走了上官锦。
“凌轩,你去跟着他,竹月,你将此事告诉太子。”
“是。”
二人离开后,沈月宁和灵犀走出了牢房,在门口遇到了本该熟睡的姜日晨。
他瞧着精神不济,但也无伤身子,只不过有些旧伤复发,喝几帖药也就好了。
“哥哥不愧是行伍出身,身强体壮,妹妹实在羡慕。”
一口一个哥哥妹妹的,姜日晨听得还是有些惆怅,但已然不排斥了:“妹妹确实该练练,没想到作为一颗棋子,却不会武功,看来你们太子带人还是不行。”
沈月宁却道:“不是所有计谋都需要会武之人,有时候手无缚鸡之力才能消除对方猜忌。”
这倒是实话,姜日晨也没什么好反驳,便不再继续此话,只又问:“妹妹为何不直接问他幕后那人的身份?”
“既然是冲着我来的,那绝不会是太子,能让上官家主亲自为其卖命的,除了太子,也就只有宫里那两位,父亲是皇后的人,而你也被认为是皇后的人,如果我死在你府中,对谁最有益?”
姜日晨敛着眼,低声道:“陛下。”
死一个沈月宁,就能激发皇后一□□,此举最大的受益者,只能是龙椅上那位九五至尊。
“永乐王是名闲散王爷,从不参与党争,也因此他的死不会让人联想到皇权斗争,可幕后之人用他之死来嫁祸于你,偏又在你得了皇后重用出任大理寺卿这个时刻,其心思又变得昭然若揭了。”
“妹妹是说,你我陷入了皇权之争?”
“不止你我,还有永乐王,以及我父亲。”
自古皇权之争,哪一次不是踏着尸山血海,能登上那个位置的,又有谁是清清白白之身。
“哥哥可听说过先帝之事?”沈月宁忽然问道。
“是现任陛下弑兄夺位的传闻?”
“并非传闻,是真的,并且现在的皇后,其实也是先帝时的皇后。”
姜日晨震惊了,他只知道现任刘皇后同先皇后是一母同胞的姊妹,因此长相酷似,原来不是姊妹,竟是同一人吗?
若真是如此,倒也能解释为何自现任陛下登基以后,宫内所有人一夜之间全部消失,能做到这一点的,也就只有皇权在握的皇帝陛下了。
“哥哥觉得,父亲的死,和太后有关吗?”
沈月宁怀疑父亲是知道什么才被灭口的,毕竟在离开之前,她在花园处见过的黑衣人实在可疑,还有晕过去之前瞧见的模糊人影,如今想来同那黑衣人身形是如此相似。
在满是大火的书房里,沈浩早已断了气,手里紧紧拽着一块衣角,沈月宁拿走了那块衣角,匆忙从窗户逃了出去,可惜还是被赶来的官兵堵在了门口。
京兆府和大理寺同时要抓她,若非她逃得快,又遇上了竹月,只怕早已狼入虎口。
若非碍于姜日晨的身份,她一露面,便早就在京兆府受刑了,太子可不会救她,新任京兆府尹是皇帝的人,只怕会活活弄死她,毕竟死无对证。
因此一定程度上,姜日晨也算是她的救命恩人,此人再狠,也狠不过宫里那些人,更何况,她现在可是他同母异父的亲妹妹,姜日晨重情义,视亲情为最重,自然会护着她。
此举简直甚妙,沈月宁不得不佩服母亲的高瞻远瞩和自己的机智,一举两得,既解了婚约之困,又求得了最强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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