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主散漫的身体一顿，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眼睛放光的看着宋乐，不可置信道：“这是你刚刚画的？”

宋乐刚才还觉得楼主这人神秘得很，没想到转眼就这么喜形于色，她的心也跟着楼主一连串反应重新平静下来，看了看楼主以及他怀中抱着的兔子，用眼神示意他：不然呢？

她还能提前知道考官出什么题不成？

楼主一拍脑袋，也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了，哈哈大笑起来。

两人正说笑着，不知从哪出来一个小厮，手中拿着卷轴，展开，上面正是上次宋乐送过来的画作。

楼主看了那画一眼，随即两眼放光又问道：“上次的画作和这次的画作并不是一种类型，本以为这幅水果图已是精妙绝伦，没想到还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作出如此佳作。”

他想打量什么宝物一样打量着宋乐，眼神中早已没了刚才的散漫，满是赞赏道：“姑娘前途不可估量。”

宋乐心情愉悦的弯着嘴角，整个人彻底轻松下来，她将自己的工具收起，刚才画的速写被她随意放在一旁。

楼主将怀中的小兔子扔掉，飞快拿起那张速写，看着上面墨色未干，不敢将画作卷起来，只叫小厮将画作放到别处晾干，裱起来放在他房中。

不赞同的对宋乐说道：“姑娘身为画师，对自己的画可太不在意了些！”

宋乐轻笑，附和道：“是是是，楼主所言极是。下回我一定注意。”

见宋乐身为女子，有如此超人的画技，秦含心中满是赞赏，又觉得送了没有宫里面那群老头子自视清高，为人随和，秦含心中对宋乐满意更甚。

看着宋乐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秦含不由得想要了解更多眼前之人，便问道：“姑娘可还会些什么？”

宋乐挑眉，要说擅长，她肯定更擅长人物画，不过见楼主对自己的画作很是满意，她今日的面试想必很是成功。

而且画一幅人物画需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这既然是她最拿手的，她一定要画到极致，才能更让人惊艳，而不是在这里随意画完潦草了事。

不过既然是面试，考官又开了口，她便勉强一试。

宋乐叹气一声，回府晚些就晚些吧，她害怕府里头有妖魔鬼怪不成？

楼主眼睛一亮，轻咳了声，眼睛往一处暗门望去，随后对着宋乐指了指自己，一本正经道：“那你便画我，我倒要看看你能把我画成什么样子！那些家伙画我都是软绵绵的，像是没吃饭一样！”

宋乐还来不及答应，突然窜出一个小厮，走到楼主身旁，行礼道：“楼主，我家主子有请。”

秦含见谢延齐找自己，便不和宋乐多说，留下一句稍等便跟着小厮出门去了。

另一间房内。

刚出门没走几步的“楼主”被人一把抓住，拖到了厢房里。

“楼主”，也就是秦含龇牙，气势汹汹的：“谢延齐你放开老子！老子帮你见了人，你不感谢老子就罢了，这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吗？”

然而他的干嚎没有丝毫用处，被谢延齐像拖一直弱鸡一样拖回了房间，这场景要是被宋乐看到，她一定会联想起之前红衣男子提起兔子双耳时，兔子四只腿在空中胡乱蹬，然后耷拉着耳朵听天由命。

原来宠物是随了主人。

提着红衣男子的人，正是这得意楼的真正主人——谢延齐。

不同于红衣男子的慵懒随意，谢延齐一看便是沉稳之人，沉稳同时，还带着一丝商人的精锐对于送上门来的宋乐，谢延齐其实早已经调查过，只是这画确实太过私密，没有打听到多少有用的信息。

而他身为得意楼楼主，鲜少以楼主的身份在众人面前展颜，此次便喊了待在他这里蹭吃蹭喝的挚友代替他去考察宋乐的画技。

本来规定是一刻钟，没想到这家伙还要留着人家给姑娘给他画像，这是画上瘾了，还是看重人家姑娘了？！

谢延齐此时心中恼火，当然对他没什么好态度。

见他还一直在旁边嗷嗷叫，谢延齐咬牙切齿威胁道：“含弟是不是想回家了？”

话音一落，他的耳边瞬间清净了。

秦含老实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拿起桌上的糕点往嘴里塞，最终含糊不清道：“算了，我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那副画送到你手里了吧，怎么样？我看着姑娘画技超人，可不得了！更重要的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秦含堵住，“画我看过了，能在这么短时间内画出这个效果，实属不易。”

“那你还犹豫什么？谈合作啊！这么那姑娘心灵手巧的很，画出来的东西肯定比皇宫里的那一帮老东西的受欢迎。”秦含往嘴抛了一口糕点，随意道。

对面的谢延齐却摇了摇头，“虽说画技精湛，这么短时间画出来也不一般，但这种就像是街头耍猴，让大家看个热闹的东西，初觉惊奇，到后头便忘了。我为何因为这个让她借助得意楼的名声在盛昌扬名？”

秦含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没搞错吧？你只给了人家那么一点时间！现在觉得人家是杂耍的？”

秦含十分不理解，“这盛昌你出这个题目，哪个画师能作出这么完美的画来？况且人家姑娘没有傲气，如此心气，更是难得。”

“就凭这幅水果画，这么好的东西，拿出来都能引起轩然大波，你还要什么人间至宝？”秦含十分不理解，大声质问他。

“别费时间了，让她回去。”谢延齐皱眉。

“你……”秦含还欲再说。

谢延齐打断秦含的话，“你可知道她是谁？圣上亲自下旨赐给许王府世子的世子妃！盛昌谁愿意和许王府扯上关系？何况是你我！就算她能将一些水果画成真的又如何？水果而已，人们看看罢了，如果没有得意楼，谁愿意买她的水果画？”

“水果而已！”

“这……”秦含哑然。

她竟然就是这段时间被盛昌贵族们传遍了的世子妃？可惜了。

至于可惜什么，秦含自己也说不清楚。

“水果而已。”秦含无意识的重复谢延齐的话。

若没有他们得意楼的追捧，那些老家伙们怎么会让一个新人冒头？又有几个人愿意来买这个无名小辈的画得像真的的水果？

而且，这人是注定让圣上不喜的许王府世子之妻？

秦含不由得想到那姑娘作画时看着自己灵动的双眼，心中暗叹一声。

这姑娘有如此才华，却成为了政治中的一枚不足一提的牺牲品。

秦含抿唇，不由得想起那此刻还正在作画的人，作画时，她的嘴角带着明显的喜悦微微上扬，一双眼睛里冒出希翼的光。

那样的光彩，他曾经也有。

“那如果她还可以画出更好的呢？”秦含想到刚刚那姑娘一脸神秘的跟自己说下次见面，要送与自己的画作。不禁又问道。

谢延齐沉沉的目光望向秦含，不假思索道：“她要是有更好的，早就拿出来了。何至于藏着不让得意楼看到她真正的价值？”

毕竟，这样的画技，以及宋姑娘难得的灵巧心思，只要他愿意做后面这个推手，就能大挣一把。要进声名远播的得意楼，尤其是这些无名小辈，哪个不是一开始便拿出了看家本领？

宋姑娘送过来的那一幅画确实震惊了他，所以他愿意给她这次机会。

可到底是他的预期太高，宋姑娘的画，没有达到让他忽视她的身份的地步。

而独独只是那些水果的话，没有他捧，便是废纸一堆。

那些达官贵族更愿意花大价钱去买名家名作，而不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啰啰，无名画师的画作衬托不了达官贵族们的身份，而老百姓们，不会花钱买这等毫无用处的画放在家中。

楼主去时还是欢喜的，回来时却脸色有异，宋乐心中咯噔一声。

便听到楼主沉闷发言，“姑娘画作甚好，今日真是大开眼界，枉我活到如今岁月，竟不知道画作可以在这么短时间内绘制精美。不过……”

楼主顿了顿，看了宋乐一眼，宋乐深吸口气。

“不过得意楼要看的画作，若是没有鬼斧神工之妙，便入不得眼。姑娘回去吧。”

宋乐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她恍惚地走出得意楼，连自己怎么回去的都不知道。

她这一生遇到过很多挫折，在画画上面却尤为通畅，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天生为画画而生。

可老天就像是给她开了个笑话，让她一跟头栽在了得意楼。

宋乐握了握拳头。

“得意楼。”她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