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书房,世子脸色一片暗沉。
“她去得意楼了?”许山阴森道。
“属下亲眼看见世子妃手中拿着得意楼特制的金丝楠木牌子。”来人跪在地上,恭敬道。
“果然。”许山的手重重捶在桌面上。
他对面的幽眠面色和许山如出一辙,默不言语,手搭在腰间的佩剑上,只等许山一声令下,便要出去杀了那名义上的世子妃。
察觉到幽眠的意图,许山倒是不急不缓的拿起面前的棋子,直接围困了幽眠的白棋,声音凉薄道:“未免太心急了些,她以为她的那些消息值得什么?”
许山修长的手指收回,看着被自己彻底围困的白棋,轻哼一声评价道:“简直蠢笨!”
如今入了他许王府,就如那笼中之鸟,如这盘中白子,早已经是自身难保,不想着怎么保全自己,还随意泄露身份。
是太不把他亲王府放在眼里,还是借皇帝之威震慑住他们徐家许家?
不管是哪一种,都太过蠢笨。
不过,既是狗皇帝亲自下旨送过来的玩意,他若是不逗弄一番,岂不是不给皇帝面子?
“你下去吧。”既然已经确定宋乐是皇帝的人,那便不再有所顾虑。
*
一回府,宋乐便径直往许山的院子中走去。
这次她为了给许山买香囊,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钱,今日出门不顺,她兴匆匆出去,颓丧而归,花出去的银子都喂狗了。
宋乐心中闷闷不乐,很是心疼自己白白花出去的银子,但她却不能表现在面上,揣着一兜香囊,往书房走。
书房门口站着一个小童,见宋乐来了,倒是老老实实给她行了礼,喊了句世子妃。
宋乐心中这才好受了一点点。
这亲王府中,总算有一个知礼数,不将她的面子往地上踩踏的人了。
虽然她不想当这劳什子世子妃,但她现在名义上毕竟是亲王府上唯一的世子妃,这府中的人一个两个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算什么回事?
宋乐不免多看了小童两眼,勉强朝他笑了笑。
世子妃唇角一弯,精致的鹅蛋脸散发出光泽,与这冰天雪地截然相反,像是春风润泽了大地。
小童被宋乐突如其来的和善与脸上耀眼的光芒闪了眼睛,呆愣片刻。
转而有几分不好意思的看向宋乐道:“世子正在书房休息,交代小的不让任何人进去打搅。”
宋乐脸色顿时更差了些,瞬间觉得自己刚才的友善喂了狗!
她就知道这许王府就没有地方能容得了她!
这冰天雪地的,她特地跑出去给狗世子买强身健体的香囊,瞧瞧这狗世子什么态度!放任她在这书房外面吹冷风!
到底懂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算了,活阎王自然是不懂的!
可现在是什么时辰?既不是睡觉又不是吃饭的点,这活阎王在里头休息?
真的是日了狗了!宋乐此时心中有一万句粗话想骂,想连带刚才在得意楼中的失落一同发泄出来。
可她不能!
她甚至想掉头就走,管他什么三七二十一,别说世子还活得好好的,这狗世子就是死了她宋乐也不会有什么情感。
以为她会像那些眼巴巴的看着丈夫的古代女人们一样,在外面苦苦等着?以为她会爱他爱得宁愿自己去死不成?
做梦吧,狗世子!
送宋乐心中骂完,面上的黑气少了一层。
心情好了些,转念一想,她也不需要在许山面前献殷勤,她为何要将这香囊面对面送给世子?
她随即看向小童,将手中的香囊全数递到小童手中,佯作担忧地往书房看了眼,然后说道:“上次见世子喜欢,这是我今日特地给世子买回来的香囊,里面的香料都是盛昌最好的,你世子醒了,拿去给世子用。”
小童点头。
宋乐往台阶处走了一步,随后有转过身来,语带关怀轻声问:“里面的炭火可放足了,世子身子弱,可别着凉了。”
“回世子妃,炭火很足,小的足足烧了一大盆放进去,正旺着呢。”
宋乐哭了,世子爷的待遇可不是她能比的,她为何多此做作的一问,这不是给自己添堵吗。
书房内听着宋乐一系列动作的许山将棋子扫落在地,脸色阴沉得能溢出黑水来,听着宋乐渐行渐远的脚步声,从牙缝里咬牙切齿说出几个字。
“竟然真的走了。”
“假惺惺!”
若是换成其他女人许山还能赞上一句识趣,见不着他的人也不胡搅蛮缠,只将东西留给小厮便自行离去。
可这女儿抱着别的目的进府,因此当宋乐在门口,见自己进不来,又交代小厮炭火足一点时,许山自感觉到这女人的别有用心。
跟他耍花样?
是想让自己听到之后感动么,还是什么勾引人的新手段?
可在他眼里,这些招数真是越来越没意思了。
许山心中烦闷,便忍不住想砸东西。
他忍了忍,然后又忍了忍,带着幽眠乔装去了外面。
冬日里外头人烟稀少,到了这晚些时候,行人更是少得可怜了。
如此冷的天气,外头种不出粮食米粒,地里的菜都结出厚厚一层冰。
盛昌脚下的百姓却能在这样的冬日安然度日,还有些地方热热闹闹的,有摆摊营生的,有外出落脚的。
走了很长一段路,都未见到沿街乞讨的乞丐,更没见着沿街乞讨的乞丐。
许山不由得想起,早些年战争刚停下来的时候,穷苦人家的冬日一日比一日难熬,路边乞丐随处可见,都是无依无靠,没有生存能力的人。
如今多年过去,盛昌一片繁荣景象,百业早已复兴。
皇帝被百姓歌颂,曾经一起打天下的兄弟却要随时光被人抹去。
原因说来却十分的可笑,因为他的父亲有他这个儿子,有他这个曾经皇帝和他父亲一起等在帐篷外等候,在战争年代呱呱落地的孩子。
曾经疼爱他的人,现在想要他的命。
那人将这大旭掌管得很好,这些年却越发容不得他。
而他如今长大了,身体长满倒刺,想要反抗,却舍不得再一次看到曾经的满目疮痍。
“主子,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幽眠见主子满身的雪,怕主子着凉了,劝道。
许山却不想理他,刺骨的风挂在他的脸上,让他感觉到自己是真是存在的,那些堆积在身上的雪,也隔着厚厚的衣服,根本渗透不到里面。
他动了动手指,指头已经麻木,像是在椅子上坐的天数久了,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还存在的时候,他用手使劲拍打着身上的雪,让双手有了些感知。
好在他现在已经有些习惯身体某一个部位的麻木,不再像以前一样哭着喊着,觉得整个人都要窒息死掉。
就像他现在,缓慢地行走在雪地里,双腿因为多日不行走,已经忘记了怎样去走路,已经忘记了怎样去承载他身体的重量。
膝盖处传来刺痛的感觉,提醒他它们还在。
他疯狂迷恋这种感觉,这样的感觉才是真实的,这才是他这些年的乐趣来源,比那些前来想弄死他的人更好玩。
他有时甚至比那些人更想弄死自己,尝尝那众多人都想尝试的滋味,看看是不是比杀别人更带劲。
不过,这么多人想自己死,他又怎么能让他们如愿,轻易的死去呢?
幽眠见主子不理自己,也不敢多劝,主子行事狠辣,对自己也是极狠的。导致主子这些年身子越发不好,他虽然时常跟在主子身旁,却没有那个能耐,能劝说主子注意身体。
冬天的雪没有丝毫的感情,像是看不见路上正在走着的人,洋洋洒洒地不断向大地抛着雪花。
走在路面上的人似乎更加无情,浑然不惧这外面刺骨的风雪,如行尸走肉般。
许山的任性妄为,让宋乐遭了无妄之灾。
宋乐原本在自己的房间中绘制楼主的肖像,就被王妃娘娘身边的丫头告知许山生病了,娘娘担心不已,让她前去照顾。
宋乐心中暗骂了句,这许山传播在外的名声真不是盖的,她不仅新婚没两天就看到许山掐死一个侍女,这没过什么日子,日日待在屋子里喝药的许山就又把自己喝出了病来。
整天待在比她房间里还暖和的屋子里,啥事没干就那么感冒了。
宋乐:???
既然如此较弱,世子爷又是如何顽强地活了这么些年的?
宋乐正出神想着,耳边“哐当”一声。
“这汤药又苦又烫,你竟敢拿来给本世子喝?”许山将勺子扔回碗中,用力的往宋乐面前一递,碗中的药汁洒了出来。
宋乐躲闪不及,药汁沿着她的胸前往下渗出一条黑色的线,胸前瞬间冰凉一片。
宋乐双手握拳,深吸口气,忍着脾气接过碗,露出一个僵硬的假笑道:“妾身再去叫下人们重新送一份过来。”
许山睨了宋乐一眼,“你没有手吗?”
宋乐不解,“嗯?”
“你自己不会去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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