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不尽的梅雨

接下来的十几天,入夏的时候,却总是阴雨连绵。梅雨季提前降临了这座本丸。

长义独坐在天守阁一楼的广间内,室内没有开灯,门大敞着,一股股带着湿润草木泥土气息的风立刻裹胁着些许雨丝飞入室内。他侧头,目光投向这座笼罩在灰蒙雨幕下的本丸。

死寂。

这是最直接也最彻底的感受。往日的喧闹与活力仿佛被这场连绵的阴雨彻底冲刷殆尽,只留下空旷冰冷。

庭院里杂草在雨水的浸润下肆意蔓延,几乎要将小径踏板遮盖。积了水的地方倒映着铅灰色的天空,像一块块冰冷的镜子。

回廊空空荡荡,唯有他走动时的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单调而突兀的回响。部屋的门窗几乎都紧紧关闭着,如同一个个沉默的、拒绝交流的盒子。

被毁的西侧居所仍然静静矗立在雨中,无人打理,或者说眼下有了更加重要的事情。

偶尔还是能捕捉到一丝付丧神活动的迹象的,却更添的荒凉。远处马厩和田地里,偶尔会看见当番付丧神的身影。那些做了千百次的当番,此刻却让他们做得心不在焉,快速地敷衍完,马上又匆匆地离开。

厨房方向,只有在饭点时,才会飘出一缕极其微弱的炊烟,带着寡淡的米粥或饭团的气息,分量少得可怜,显然仅够维持最基本的需求。

某夜,他还偶然瞥见庭院里立着一个身影。

是萤丸。小小的大太刀付丧神独自站在瓢泼冷雨中,仰头望着东侧居所的某扇窗户,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分不清是泪是雨。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像在反复咀嚼某个名字或话语。

长义下意识地向前一步,只是木地板发出的轻微吱呀声。下一秒,萤丸的身影便如受惊的夜鸟般,倏然消散在雨幕中。

自那晚以后,长义总是会想,他们真的赢了吗?那个占据着弥身体的灵魂,以及这被严密藏匿起来身体,还有弥小姐刻意隐瞒的事情,各种各样的谜团困扰着他。以至于他迟迟不能下定决心递交报告给上级。

但是,他也瞒不了多久了。

长义低叹一声,将桌面上的文件和平板收好放进公文包,随后起身踱至门边。依靠着门,长义的目光扫过空旷的庭院。

很快,他捕捉到了那些如同幽灵般移动的身影。是机动性极高的短刀们。秋田、前田、平野,还有胁差骨喰藤四郎。

他们总是从药研的药田或仓库方向出现,怀中或手中必然抱着、提着被油纸或布巾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品。

从形状和来源推测,多半是干净的绷带、纱布,或许是少量珍贵的药材,也可能是干净的衣物或清水。他们行色匆匆,压低了身体,利用廊柱的阴影和飘摇的雨幕作为掩护,沿着最短的路径,目标明确地向着本丸最深处某个区域疾行而去。

每当长义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这些身影便会立刻、毫不犹豫地改变方向,加速,或是倏地闪入最近的转角或门扉之后消失无踪,动作迅捷得如同受惊的鹿,带着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排斥与警惕。

哪怕是在转角处相遇,他们对他也是视若无睹,仿佛他只是庭院里一株无关紧要的杂草。

被彻底划出界限了啊。

长义略带着苦闷地双手环着胸口,目送短刀们消失的方向,眼一抬,凝视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因为西侧的被毁,能居住的地方只有东侧。

那里表面上看去平静至极,但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庞大、复杂而持续波动的灵力正从那里散发出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无声搏动的心脏。

不同于那晚上弥小姐释放出来的金色灵力,这些灵力明显是属于付丧神的。

它带着一种柔和却透支般的虚弱感,持续不断地输出着、包裹着,又丝丝缕缕地渗透在潮湿的空气里,湿润的,带着暖意,却沉甸甸地裹挟着深沉的悲伤和孤注一掷的专注。

长义伫立门边,任由飞入室内地雨丝打湿了他的肩头,他的衣服。他闭上眼,仔细分辨着那灵力。如此强度的、持续不断的灵力输出,里面的情况,恐怕远比想象的更糟。

那些付丧神,正在用自己的本源拼死维系着什么。

他那天真的下手这么重吗?还是说跟最后那团金色的灵力……不,那灵魂有关呢?

长义从没有一刻如此真实地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个深切的谜团之中。他下意识站直身体,往东侧居所那边走去。

然而,只是多走了几步,还没踏上东侧的走廊,一种强烈的被监视感便如冰冷的针尖刺来!

又来了!每一次都是这样!

他猛地抬眼,锐利的目光扫过屋顶的阴影、回廊的转角、以及庭院深处被雨水淋得发亮的灌木丛。视线并未捕捉到具体的身影,但那冰冷、锐利、饱含敌意的注视感却如同实质般黏附在他身上,带着无声的警告。

是骨喰?鲶尾?或是那些机动性极高的极化短刀?

长义能感受到那目光中翻涌的伤痛、愤怒,以及对他深深的不信任。

是,是他重创了那人,他的刀贯穿了她的胸口,但那时候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长义停下脚步,有些气急反笑,他毫不怀疑只要他再接近一些,来自他的“同僚”的刀就会不留情地刺向他。于是去查探情况的念头只能被迫放下。

不过,想要知道那被严防死守之地内部的情况,也并不是无从入手。长义静立片刻,忽然转身,折向回廊另一端。他只是不被允许靠近东侧居所,其他地方还是畅行无阻的。

他状似闲庭信步一般走下回廊,带上防水的兜帽,悄无声息地绕过庭院的小径,直到看到隐蔽处歪斜地搭着个砖砌的四方台。不过膝高,内里空间恰好能容下一柄短刀。

长义随手折了根树枝,蹲下身,将那堆焚烧完后的灰烬堆细细摊开。直到露出几片未燃尽的纸、烧得只剩边角的布料碎片,上面浸染着刺目的、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已经十几天了,她依然还在出血吗?

长义皱着眉伸手拿出那几片纸,仔细端详。纸的边缘焦黑蜷曲,上面依稀可见工整的墨迹。这显然是某种记录的一部分,被仓促投入火中,却未能完全焚毁。

能辨认出是脉搏、体温、灵力波动等词汇的片段,这应该是诊疗记录,等等,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一团模糊的墨迹。

这是什么?

长义下意识地凑近瞧着那描画不清的纸,眯着眼,拿在手里转了好几圈。风掠过,灰烬簌簌,他的呼吸一顿。

那竟是一只歪歪扭扭的老虎头,耳朵大得离谱,线条幼稚得像孩童的涂鸦,甚至透着一股笨拙。

……啧。

紧绷的肩背忽然泄了力,他垂下眼,极轻地呼出一口气。

还能这样胡闹,看来暂时还……

……

乌亚弥站在天守阁二楼的窗边,窗台上一小块积的雨水映出她苍白而紧绷的脸。她也看到了那些幽灵般运送物资的短刀,看到了长义在回廊下的驻足。她的目光死死钉在本丸东侧深处那片区域,仿佛要将那重重雨幕和建筑穿透。

她听见了!两把当番短刀的对话!他们压低声音,在回廊转角处匆匆交谈:

“今晚轮到谁去了?”

“鲶尾哥说……撑不住了,要换人。”

谁撑不住了?!

她猛地推开窗,冰冷的雨丝夹杂着那股若有似无的、带着悲伤的治愈灵力气息扑在她脸上。

十几天了,她连一丝一毫的情况都没能接触到!连那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她再也等不了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向门口冲去。然而,她刚拉开纸门,脚步便硬生生顿住了。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从走廊的窗户处跃了进来,刻意的堵死了她唯一的去路。

是蜂须贺虎彻。

雨水顺着他的紫发滴落,他身上的华服在阴雨天也似乎黯淡了几分。他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站在那里,那双漂亮的眼睛此刻却如同结了寒冰,冷冽刺骨、充满毫不掩饰的警告、厌恶,甚至……一丝轻蔑。

他的姿态看似随意,但一只手却若有似无地搭在腰间的刀柄附近,紧绷的肌肉线条在湿透的衣料下若隐若现,散发出一种无声的、却重若千钧的威压。

她被彻底禁止离开天守阁!

乌亚弥的呼吸猛地一窒,喉咙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胸腔剧烈起伏着。

被彻底排斥、被无声羞辱的愤怒和被强行阻挡的不甘瞬间烧红了她的眼眶,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脸色由白转青,用同样燃烧着怨恨与不甘的眼神狠狠回瞪过去。

两人在窗外冰冷雨幕的背景下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最终,在那双冰冷眼眸毫不退让的逼视下,乌亚弥的肩头垮塌下来,她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带着狼狈不堪的愤怒,冲回了天守阁内,用力摔上了门。

“砰”的一声闷响,是说不出话的她唯一能发出的、充满挫败的控诉。

哎呀[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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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不尽的梅雨

失踪三年的审神者变成了木头人【刀剑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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