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从洞里缓慢爬出来，它的下半身已经腐化成了白骨，只有上半身和脑袋还保留着皮肤血肉。

“吼——”残蛟龙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吼，易水河附近的飞禽走兽都被它吓得四散逃离。岸上的洛秀神色惨白：“哥，你听！从水底传来的，顾掌门不会有事吧？”

“放心，不用担心，顾掌门不会有事的。”洛桑拍拍洛秀的肩膀，“下次你还是不要跟着出来的好，在山里好好修炼吧。”

“不，哥！我还是出来的好，在山里修炼可没有在外面跟着顾掌门学到的东西多。”洛秀说道。

“梨落！”顾清扬从剑上跳下来，捻了一片树叶弹到空中，“一叶障目，不见泰山。”随后他飞身一跃，脚尖站在叶片上，梨落剑落在手中，他拿着梨落剑飞身刺向残蛟龙。

蛟龙纵身一跃，跳到了另一边，躲开了刺来的梨落剑，它摆动着自己化成白骨的尾巴扫向站在水面上的顾清扬。“吼——”

“水草，缠！”

河底的水草立即有了骨头挺拔直立起来，它们纷纷缠主蛟龙的四条腿，周边的水草也慢慢攀爬到蛟龙的身体，将它缠住。

吼——

它再次仰天长啸，身体扭动着想要摆脱缠在身体上的水草，可是无论怎么摆动，身上的水草越缠越紧。

吼——

它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嘶吼。它望着没有水的天，看到了自己最想遨游的天，那双喷火的眼睛里流出了浑浊的泪。它意识到自己挣扎不脱顾清扬的束缚，于是扭头看着顾清扬。

上仙，杀了我！一个苍老虚弱的声音从蛟龙的身体里发出来。

顾清扬操纵梨落，银白色的漂亮长剑飞起来，与残蛟龙的脑袋齐平，但是他没有着急下手。

杀了我！残蛟龙再一次吼道。

为何在此兴风作浪？顾清扬问。一人一蛟在僵持着，岸上的两个弟子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们眼看着顾掌门占了上风，可是顾掌门为什么不下手除掉残蛟龙？

求上仙赐我一死！残蛟龙说道。

为何杀人？顾清扬的剑悬在蛟龙的上空，他随时都可以杀了它。

我也不知道，我在水底三百年来浑浑噩噩，想要做好事，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想要逃离易水河，却又发现自己早已深陷泥潭。我在水底三百年，暗无天日。冰冷侵蚀我的皮肤，淤泥侵蚀我的肌骨。日复一日地在泥沼中挣扎，除却无意义地沉沦与衰颓，我不知道该干什么，除了吃人，我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这不是你作恶的理由。”顾清扬说道。

上线为何不赐我一死，让我永生永世脱离苦海！吼——吼——

蛟龙拼尽最后一点力气挣脱缠在四足上的水草，一头扑向刺过来的长剑。刹那间金光四射，让人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一道道光从炸裂的蛟龙身上迸射出来，白骨纷纷散落，一块接着一块从蛟龙的身上脱落下来。

站在岸上观战的两个弟子立即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强烈的光芒刺得他们的眼睛生疼！“哥，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洛桑下意识地把洛秀挡在身后，长吁剑挡在身前。

易水河被强力分开的水在怒吼翻滚，一个又一个浪头打向岸边，甚至一部分淹没了河岸的良田，眼看就要发生大洪水了。洛桑立即双手结印施展法术控制河水：“水泄不通。”即将奔向田地和村庄的河水被一面无形的墙壁隔离开来，河水沿着无形的墙壁不断地翻涌上升，形成了一座水崖，高达百丈。

河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向田地村庄涌去，洛桑只能咬牙死撑，手臂的靑筋暴起，他被水墙压弯了腰。头顶的水墙已经倾斜弯倒下来，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穹顶，阳光杯水穹顶折射出无数道彩虹，落在地面上，斑驳陆离。但是现在没有人有兴致观赏这个景色。

洛桑咬着牙弯腰支撑这堵水墙，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滴落下来！

“哥！我帮你。”洛秀手掌按在洛桑的背上，将自己的灵力直接输送给洛桑。洛秀的灵力比较弱，不足以抵挡水墙，很快他也坚持不住了。

顾掌门，快来啊！我们快撑不住了！顾掌门！顾掌门！再不来，我们就要出事了！两人心想，在心里呼喊！但是她们不敢用传音术，怕影响顾掌门除妖。

易水河底。

“收。”顾清扬收回了自己的梨落剑，他看着散架的残蛟龙尸骨，眉头微敛，他并不知道这只蛟龙到底遇到了什么，竟然会一心求死？蛟龙虽然不及龙有灵性，但好歹也是龙族一脉，所谓民间常言：龙生九子不成龙，各有其态。不可能会沦落到浑浑噩噩的地步。他走到蛟龙的尸首旁，伸手探入蛟龙的胸膛处，却发现这个蛟龙的心不见了！

三百年？难道是三百年前蛟龙的心被人挖走了，所以它才变得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掌门！掌门！”在岸上的洛桑终于使用了传音术，“顾掌门，这里的水墙要倒塌了，您快来看看吧！弟子支撑不住了！”顾清扬收到消息后，抬头看了一眼，两岸的水墙纷纷涌向了旁边的村庄和良田。他立即御剑飞到空中，只见两侧的水墙向外倾斜，弯成了两道拱形，在拱形的下面，是苦苦支撑的洛桑和洛秀两兄弟。

顾清扬右手中指和拇指轻扣，一阵淡绿色的光飞出，把所有的水尽数悬空，仿佛时间静止一般，水漂浮在空中，忽然一瞬间，所有的水立即折返了倾泻的方向，从底部一路逆转，流回易水河里。逆流的水哎空中划出了一个水晶的半圆，这个半圆直径达十多丈，像一座水晶宫殿一样，特别是在水中还有不少游动的鱼虾。顾清扬木系灵力特有的淡绿色光芒给这个水晶半圆增添了一抹唯美的风韵！

洛秀看着头顶的水圈，眼睛都看直了！顾清扬一身青白色衣裳在水圈中屹立，恍若神仙降临人间，连话都忘记说了。

洛桑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怎么了？”

“顾掌门实在太厉害了！就这么轻轻一点，咱们费尽全身灵力都无法控制的水竟然都倒流了！”

“顾掌门是咱们北落师门最强的战力，自然是最厉害的。我听说，当年他与林洵掌门联手的时候，随随便便可以灭掉一个仙门。”

“他灭了吗？”

“没有，咱们北落师门是正儿八经的修仙门派，哪里会随随便便就去灭人家门的。别想了！”洛桑说道。

等所有的河水都安全回到易水河中后，顾清扬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已经快入夜了，他也该回去了。“你们处理后续的事。”顾清扬手一挥，收了控制水流的法术，易水河也恢复了原状，底下的水草也变回了原来的高度。

“是。弟子恭送掌门！”洛桑和洛秀鞠躬拜送顾清扬。

顾清扬离开后，同门师弟终于回过神来：“哥，顾掌门实在太厉害了！一个人就干掉了蛟龙，一个人把整条的河水翻来覆去的。”

“那是，学着点，你第一次跟着出来长见识了吧！”

“当然，还是得多谢哥哥向顾掌门提议。”洛秀说道，如果不是洛桑向顾清扬说下次带上洛秀，洛秀刚入门三年是没有资格跟着顾掌门出来做任务的。

“没事没事，咱们去安抚一下村民，再去讨要点除妖费。”

“哥，顾掌门是不是每次都是除完妖就走？”

“当然啊，这种伸手要钱和安慰灾民的事他没兴趣，也做不来。”洛桑带着师弟洛秀走向南部，那里，易水河南岸十里之外，灰黄的天空下横卧着几个萧索的村庄，灰蒙蒙的一片朦胧，只有小小的轮廓显现在群山的背景中。

*

阿寻逃脱了三个人的拦截后，一路狂奔，不敢有丝毫的停歇，直到自己跑上落月殿，确定没人追上来后，他才敢按下自己狂跳的心。他躲在落月殿的草丛里，回头朝石阶下方看了良久，没有人再追上来。

他叹了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要是师尊没有封印自己的灵力就好了，现在根本不怕这些人。他坐在梨树下的石凳上，把手中的桃木食盒放在桌上，食盒的盖子上雕刻有五六朵桃花，像真的一样。真好看！这北落师门还真是……奢华？他啧啧赞叹，连一个餐盒都雕刻得如此精美。

打开盒子，里面装着一个鱼头，鱼头右边是三块白豆腐，下边垫着的是土豆片，再往下是白米饭，饭面上撒了少许葱花。他没找到筷子和勺子：“这个裴茗……竟然忘记放筷子了！”

他看看右偏殿，猜想师尊这么无趣的一个人，应该也没有筷子，他选择了去自己的左偏殿找找。刚走入左偏殿，一阵寒光向他袭来，他觉察到危险，赶紧矮身一蹲，躲开了劈过来的寒光。扭头定睛细看，原来那是一把长约三尺的剑，剑柄上有一条青色的穗子，不知道被谁操控着，再次向他劈过来。

他随手抓起旁边的椅子抵挡。

砰——

椅子被削成了两半。

他赶紧扔了手里的椅子脚，夺门而出。然而这把剑又追着他一刀砍下来，他向一侧滚去，背后被剑刃划出了一道口子，衣服裂开了，血从里头渗出来。眼看着他还没有脱离危险，那把剑又再次朝他劈过来。他滚到右边，找了一个紫檀木桌掩护自己。

他握紧了拳头，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掉，该怎么办呢？借着月光，他看清了剑上的纹饰，剑柄挂着一条翠绿的藤编麦穗，剑身上刻有华丽的雷云纹，整体呈冰蓝色。

忽然那把剑立即又朝他砍下来，砰的一声，把紫檀木桌劈碎了！阿寻被剑气震飞出去，背部硬生生地撞到了墙壁上。这是什么剑？好生厉害啊！他只觉喉咙一阵诡异的腥甜，哇的一下一口鲜血吐出来！阿寻捂着胸口，抬手擦干嘴角的血迹：“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请出来说清楚为什么要杀我？”

……四周一片寂静，没有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