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 40 章

师徒随着韫姬入了阁楼,上二楼之后,韫姬在一处雅间门前停下,对着关紧的门道:

“你想见的人,我已经给你带来了。”

半晌,内里似乎传出了什么信号,韫姬回头对他们两人:

“好了,可以进去了。”

她折身退下之后不久,门开了。

这是阁楼里的上等雅间,临窗的纱帘悠悠飘动,帘旁坐着一个饮酒的男子。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奇异的妖鬼,却没想到是一个看上去与人类无异的男子,男子衣着华贵,竹青外衫长及地,散落在肩的头发以发带随意束在背后,几缕散乱地拂在了脸前。

他们进入雅间的时候,男人正执着玉杯仰头喝酒,脖颈拉出线条,两条腿懒懒地架在小桌之上,一条腿屈在另一条腿,动作恣意随性。

听闻来人动静,男人目光从眼尾飘然掠过来。

许是因为染上了醉意,男人的桃花眼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汽,眼尾也晕上了薄薄的绯色。

“来了?”

男人将酒杯随手丢到了桌上,起身理理头发和衣衫上前迎接他们,虽然乍一看上去他似有醉酒的模样,但在走向他们的时候,步履没有显现出一点晃动。

男人面向两人,目光将他们打量了一番之后,最后停在了沐卿云身上,伸出手:

“幸会,云华尊者,鄙人牧江流。”对方认出了沐卿云,一上来就介绍了自己的名字。

秋辞微异,对方竟然知道师尊的身份,这也就意味着,从他们进入沉阴界,牧江流很可能一直暗中关注着他们的动态。

沐卿云对于牧江流知晓他们的身份并不感到惊讶,因为从他们路过阁楼、被韫姬意外透露信号,再到现在被带到这儿,一切都像是有预谋。

他早已做好了应对现在情况的准备。

“牧兄计划将我们引到这里,定是有事商议。我们师徒急寻玱溟河,若您知晓所在之处,烦请告知,需要我们做的,若是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们一定完成。”沐卿云也直截了当。

牧江流眼角弯成深深笑意:“尊者果真行事利落,我就喜欢有事说事的态度。”

说罢,抬手示意,引向桌旁,对沐卿云邀请道:“既然尊者今日来了沉阴界,我身为这小楼的一阁之主,怎么也得略尽地主之谊。早闻尊者丰神俊秀,面若仙师,鄙人景仰已久,今日有缘相会,不知尊者可否愿意陪鄙人两杯?”

“好。”沐卿云当即应下。

旁边秋辞却着急起来:“师尊,你别答应他!万一……”

“万一酒有毒是吗?”

牧江流含笑的眼向秋辞掠来。

秋辞不畏地回视着他,目光里带了点警告的意味。

牧江流半带审视地看了秋辞片刻,悠悠收了落在秋辞脸上的目光,转向沐卿云确认:“尊者,这人是?……”

“他是我的弟子。”

“哦?”牧江流尾音稍微拖长了一点。

秋辞上前来,语气透出些急切和坚决:“如果你想要找人陪你喝酒,那我来!”

“你?”

牧江流审视起他。

“秋辞,不必担心,为师可以的。”沐卿云知秋辞是为自己忧心,宽慰他。

“我来吧师尊,我酒量好!”

说罢,秋辞抢先地坐在了牧江流方才位置的对面。

牧江流笑出声:“好!”

接着牧江流拂袍挥袖,在秋辞对面坐下。

座位被秋辞坐定,沐卿云立在秋辞旁边,看着秋辞说:“还是为师来吧,你从未沾酒,恐不胜酒力。”

“唉?又不是没有座位,怎能怠慢了尊者?那这样,不如我们三人痛快畅饮。”

牧江流拍了拍手,门被打开,两只男女人形的妖鬼托着新的坐席进来。

牧江流指指靠近自己这边方位:“放这儿吧。”

“放这里。”

秋辞指示自己这边方位:“主客有别,师尊应该同我坐一方。”

一旁的沐卿云看向秋辞,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牧江流却笑得更开怀,也没执意争让:“好好好,就依照尊者弟子所言。”

坐席放下,沐卿云落座之时,牧江流亲自为他们斟上酒:“此为人界百花制成的酒酿,二位可放心畅饮。”

牧江流自斟了一杯,仰头饮下,给他们展示空了的杯子。

对方诚心可见,两人便相继饮下。

沐卿云没有饮酒的习惯,往日仙盟议会,其他仙门会设下酒宴待客,他不可避免地也要饮下一些,他酒力尚可,数杯酒下肚基本无感。

只是不知道秋辞如何。

在碧溪峰长大的这些年,秋辞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些。

他饮完杯中酒之后,去看秋辞情况。

秋辞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将空杯搁回桌子,深墨色的眼珠古井无波。

“二位豪气!再来!”

牧江流再斟。

酒杯满,三人再次各自饮下。

沐卿云拢袖,将酒液一饮而尽,目光越过袖间去看秋辞。

秋辞仰着脖子一口气喝光,接着将杯盏搁回桌上,沉定无比地面向对面的牧江流。

“看来二位都是海量啊,酒友难逢!牧某今日便舍命陪君子!”

牧江流起身执酒壶,酒液再满玉杯,他坐下来,含笑看着两人:“请。”

沐卿云刚端起杯子,发现秋辞比他更急,手指捏着杯身,再次仰起脖子,一股脑儿地喝光了刚斟的酒。

“秋辞……你……”

“我没事的师尊。”秋辞转向他保证。

沐卿云不禁有些担忧,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正如此想时,却发现少年的侧耳到后颈漫上了红色。

紧接着他察觉到少年原本清亮的眼眸也变了,目光不再直视前方,浓黑眼睫垂下来忽闪忽动,他轻轻甩了甩脑袋的同时,迅速以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挡住自己的恍惚。

沐卿云可以确定,秋辞已经醉了。

对面的牧江流搁下刚饮尽的玉盏,始终含着深深的笑意,桃花眼射出道悠然目光,落向他们这边。

“痛快!再来!”

他复又起身,准备给秋辞斟酒,秋辞感觉到了,一手将酒杯举起来,努力抬起的目光却快失了焦。

沐卿云抬手拦住牧江流:“他已经醉了,剩下的我来。”

“我没醉……师尊……我没醉……”

秋辞强撑着说,轻轻去拂沐卿云的手,在他的意识里,自己的状态似乎是跟平常一样。

然而,醉酒的人察觉不出自己已经醉酒,只有旁人才能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既然尊者弟子都这般说了,那定然无事!牧某这就满上!”

说着,动作灵巧地迅速将杯盏满了。

沐卿云还是忍不住拦住秋辞:“你真的醉了,不能再喝了。”

“师尊,我没有……!我可以的!……你相信我……!”

秋辞说着,双手举起杯子,梗起脖子灌酒。

沐卿云惊觉他耳后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整张脸上,面色酡红,眼里尽是浓重醉意。

喝完这杯之后,他正想将杯子放回桌上,然而手指突然一松,杯子摔在桌上。

紧接着,他整个人再不受控制,趴伏在了桌上。

“秋辞!”

“无事。尊者。”

牧江流将杯子放正,随手倒扣在桌面杯盘:“这百花酿本来就是烈酒,他能坚持这么多杯,酒量还是不错。”

“那他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快一点的话,大概一个时辰之后。”

沐卿云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弟子,脾性可真是有点奇怪呀。”牧江流一边说着,一边为沐卿云斟上酒。

沐卿云不语。

“好了,接下来只剩下我与尊者长谈了。”牧江流这次倒完酒却没有急着喝,而是在沐卿云对面坐正,谈及沐卿云最想得知的正事。

“玱溟河的所在之处,我可以告诉尊者。”

牧江流微笑对他:“不过,一物换一物,尊者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你说。”

“我想要尊者身上一物。”

“何物?”

“星原杖。”

……

牧江流说出这个条件之后,沐卿云目光多了警惕。

这个人竟然知道星原在自己身上。

牧江流发觉到了沐卿云答警惕,话语出现转圜:“尊者勿要担心,我知道星原对于你的意义。放心,我现在也只是提一提而已。”

“你要星原作甚?”

“我想用它来做一件事情。”

说到这里,牧江流目光现过一瞬恍然,室内灯火通明,他的眼珠也被映得盈亮,他仿佛是在思考着什么,思维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回到原本话题:“我现在告诉你这个,是想让你有个准备。”

“此话何意?”

“我需要星原,但现在它对于你有用,它应该留在你手上,等未来某一天,如果它对于你失去了意义,你厌弃它的时候,请记得将它交给我。”

沐卿云不太明白他言语里的深意,坚定自己的原则:“现在我决计不会将它给你。还有,你为何说,未来我不需要它?”

沐卿云紧接着澄清道:“星原是除祟神器,重要性不言而喻。我不知道你提出这个条件有何用意,但是有我在的一日,我就不会让星原落入别人之手。”

“放心好了,尊者。”牧江流突然站起来,坐久了有一些疲惫,他抻直双臂伸了个懒腰,“我现在暂时还没打它的主意,如果我这么做了,我的一个故人若是泉下有知,也会不开心的!”

他推开落地轩窗,外界有风穿堂而入,连同四野嘈杂喧哗的声音尽数闯进室内。

他回头对沐卿云:“我的条件就是,假如未来哪天,你舍弃了星原,请记得将它给我。”

“若是假设不成立呢?”

“如果不成立,那就作罢。”

“好。”沐卿云允诺,“我答应你。”

“嗯,现在该我履行承诺,告诉尊者玱溟河所在之处。”

牧江流广袖一拂,轩窗重新合上,他在沐卿云对面端身坐下:

“玱溟河之所以不被大多数妖鬼知晓,是因为它隐藏在沉阴界的暗域城深处。”

“暗域城?”

沐卿云从未听闻这个地方。

“暗域城是妖鬼修行之处,那里聚集着天南海北的妖鬼,他们生前基本都是穷凶极恶的妖祟。暗域城被阵法隐匿,需要特殊的通行证才能入内,待会儿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找到城门之后,你需要特别的钥匙才能打开门。”

牧江流:“这个钥匙就是暗域城守城人的登记笔,守城人愿意用‘钥匙’打开,你们就可以入内。”

“多谢。”

沐卿云听完繁琐步骤,却没有说出一个难字。

牧江流不禁好奇一问:“你们为何要去玱溟河?”

“寻一物。”沐卿云答。

牧江流隐约有种猜想,但他没再追问。

目光掠向趴在桌上、沉醉不省人事的秋辞,轻轻拍了拍他都未有动静,不禁对沐卿云笑语:“你这弟子,酒量明明不太行,还硬撑着喝了这么多。看得出来,他很维护您。”

沐卿云听他这么说,顿了顿。

他接着问牧江流:“可有解酒之法?”

“有。”

牧江流打了个响指,掌心朝前一探。

指尖自虚空中的微光中,缓缓带出一柄物什。

在那物什于牧江流手心张开成扇的时候,沐卿云神色陡转,诧然问他:

“这不是北岳数年前丢失的龙骨扇么?怎得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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