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 45 章

牧江流眼皮咯噔一跳,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额……那个,你们继续,我先出去了。”

他正打算带上门离开,床榻上的两人起了身。

沐卿云声音自秋辞身旁传来:

“你误会了。”

嗯?

牧江流停了步,定睛去看榻上情况。

沐卿云已经整理好衣衫下了榻,表情没什么波动地走过来。

他身后,秋辞仍坐在榻上,垂着头,眼帘垂下来,鬓前的碎发垂落下,挡住了他的侧脸,看不清他面上任何的情绪。

但牧江流隐约感到,他像是很低落,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沐卿云跟随着牧江流走出房间,解释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

“牧兄,并非你所想,方才我……”

……

房间内,秋辞靠坐在床头,听着外界沐卿云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

他在榻上打坐,试着调动起身体的力量。

然而一时间,力量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

他知道,这是血蜉蝣在体内发挥作用,那种压制性的力量正游走在他的灵脉,以及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越来越想要探究真相,虽然师尊不告诉自己,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找不到真相。

除了师尊,汤屏也知道其中的内情。

他要去问汤屏,回去就问。

-

两人临走之前,牧江流各送了他们一些赠礼。

他送了沐卿云青仙丹,说:“反正这个玩意儿巫山派有秘方,他们可以一直炼,多得很。”

“所以……这便是牧兄窃取的原因么?”沐卿云犹豫着没接,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对。

牧江流直接将瓶子塞到他的手里:“哎呀,我这也算是劫富济贫嘛,巫山派本来就有很多灵药,但他们一直将秘方牢牢控制在手里,明明很多药能拿来救死扶伤,他们非得高价卖到人间以及上修各门各派,你就说每年,你们云岚,是不是也花一大笔钱,专门去买他们巫山派一些药?”

牧江流说得没有错,确实如此。不止巫山派,上修很多有自己独门秘方的门派,比如以炼器称道的北岳,对自己门派的炼器之道严防死守,所授弟子也只从本派辖区挑选,炼器之道概不外传。

“那我将灵石付给牧兄。”

沐卿云接受的同时准备从纳海中掏钱,以物易物才合情合理。

牧江流见他这么做,连忙打住他:

“尊者,你这就见外了吧!你不用给我其他东西,这就当做是我送给你的感谢礼,感谢你帮我族照顾秋辞。”牧江流将他手轻推了回去,“你本可清修,因为族长托付,还得拉扯这么个小破孩子长大,就跟个老父亲似的,真是不容易。”

“……其实也还好。”沐卿云倒是从来没觉得不容易,只是牧江流的形容多少有点古怪。

老父亲?……

他……给别人这样一种感觉么?……

秋辞这时候敲敲门走进来,门上设了结界,所以他刚才在门外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牧江流扬手开了门:“进。”

秋辞进屋之后,他转问牧江流:“牧公子,你说有事找我。”

“嗯对,我也有一些临别赠礼要送给你。”牧江流暂时离开房间,带秋辞去另一个地方,同沐卿云打了声招呼,“尊者,你且先等一下,我带他去拿东西。”

“嗯。”

-

牧江流带秋辞去了密室。

秋辞跟在他身后,被这一室的华丽震到。

“小子,我问你一事。”

终点到了,牧江流停了步。

秋辞看他背影:“何事?”

“你是不是对你师尊有非分之想?”

只有他们两人的密室中,牧江流的声音突然从他面前传出来,声音在幽闭的房间内,显得十分清晰。

这声询问在房内沉响,让秋辞的心脏传来微微的震感。

“你——”

秋辞张开嘴试图说些什么,面前牧江流已经转过了身,面向他,生来多情的眼中含了几分戏谑,在通明的室内一览无余。

秋辞不得不迎视着他,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心虚。

他听见牧江流的声音在他面前振聩:“你骗不了我,我可是看出来了。”

牧江流自诩一个经历人间情事的人,对这样类似的阅历看得十分透彻,他继续点他:

“之前酒桌上,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那占有欲和明目张胆的袒护,不是有想法是什么?”

……

这一次,秋辞被点中了内心深处一直藏着的秘密。

牧江流说得没有错。

他是有一些隐秘的想法。

自很久之前,就自心脏中悄然滋生,在不见天日的地方,发出了根和芽。

师尊那么好,从小到大对他那么好,他如何能不生起这般心思?

从小到大,师尊对他温和相待,教了他很多东西。

他不识字,不认字,师尊就手把手,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念,一个字一个字地教他写。

后来教他术法,师尊不厌其烦地陪着他练,从来没有指责,只有鼓励和反复的教授,看他从生疏到熟练,为了找到并纠正他的问题,常常陪坐在他身边几天几夜。

还有,他辟谷那会儿,师尊每一餐变着口味,亲手与他做羹汤。

师尊明明那么忙,他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在他小的时候,师尊一有时间就将他带在身边,就再碧溪峰陪他,教他。

……

如此好的师尊,他只想永远地守着,永远地待在他身边,永远地接受他的庇护。

他甚至永远不想长大。

他暂时想将这个隐晦的秘密守着,让他闷在心里。因为他担心,若是任由这棵树长大,冲出了某种他们之间的界限,他现在的生活,包括他们的生活,都会因此而被改变。

现在,他只想一直待在师尊身边。

-

“那又如何?”

被说中秘密,秋辞却没有了一开始的紧张与震动,开始变得坦然。

牧江流就喜欢他这样的态度,拍了拍手,鼓起掌:“不错不错,是男人,就要敢于承认。”

“那我问你,你可有在他面前表露心迹?”牧江流又问。

“不曾。”

“这可就不行了!”牧江流龙骨扇突然收了,在手上一敲,“所以,这就是我今天带你来的目的。”

秋辞诧惑,此人是要做什么。

牧江流像是提前早有准备似的,站到了他面前,摊开手,掌心里出现一条被精美纹纸包起来的神秘纸卷儿。

“这是何物?”

“此物名为销骨醉魂香。”

牧江流凑近,用着略带神秘的口吻,唇角微勾着,告诉他用法:

“此香乃是合欢宗修炼秘物,只需要捻一小缕,投入香炉中熏燃,便可致人虚软并产生幻觉……”

“……我知道了。”

秋辞还没听完已经红了脸,薄绯从脖颈蔓延到耳际。

他快速拿了牧江流手里东西,未曾多看一眼,直接捏紧纳入了袖中:“多谢。”

说罢,就想要急着离开密室:“牧公子,我们出去吧。”

牧江流这才注意到秋辞对他的称呼。

牧公子。

怪斯文的呢。

出去之前,牧江流忍不住纠正他一番:“其实你不应该称呼我这个的。”

“那我应该称你什么?”

“叫……”

牧江流觉得再多言就要说漏嘴,连忙纠正:“你也可以跟尊者一样,叫我牧兄也行。”

“可是……这有违辈分,我不过刚满十七而已。”秋辞认真道。

牧江流:???

十七?

……你可能误会什么了。

“好好好。”

牧江流连连点头,像是被秋辞说服了,应允了他:“牧公子就牧公子,得了,秋弟弟,我们出去吧。”

牧江流走在前,引着秋辞出去都忍不住摇头发笑。

-

沐卿云领着秋辞回了云岚。

两人碧溪峰甫一落脚,李舒景就亲自过来传信。

“尊者,宗主在竹轩备了茶,等您前去相叙。”

沐卿云刚回来不久,这边北辰晔就派人来传了话。

算上他们离开云岚去沉阴界到回来的用时,差不多有半月。

沐卿云当时告假离开云岚,只说是去调查鸾族之事,对入沉阴界找血蜉蝣只字未提,行踪应当不会有人知晓。

“遵宗主邀约,我即刻前去。”

沐卿云同李舒景确认之际,想着跟秋辞打声招呼再离开。

然而刚才还在院子里的少年,现在已经找不到了。

“稍等,我去跟秋辞说一声。”

“好的。”

沐卿云进入小筑,接连找了两间屋子,终于在书室里看到了秋辞。

少年坐在书室角落的案几旁,手执经卷,正专注地看书。

他见他有事在做,放了心,并叮嘱他:“为师有事暂别云岚,将和宗主相叙,不多时便会回来。”

“嗯,你放心去吧师尊。”

秋辞头抬也不抬,专注地看着书。

沐卿云便带上门随李舒景离开了。

待沐卿云前脚刚走,秋辞兀然放下了手中经卷,推门出了房间。

秋辞在随意折过院子里的一段枝叶,在上面施了术。

随后,乘着它,去了苍鹭山。

-

沐卿云刚入竹轩,穿过葱翠竹林间的石径,远见竹间相对而坐的两人。

北辰晔和廖谨尘。

北辰晔在此设了雅座,提前备好了茶,感知到新人已至,两人同时抬头望来。

“慕白,请就座。”北辰晔起了身。

廖谨尘也在,朝他招手:“快来,师弟,坐这儿。”

“是。”

沐卿云刚落座,心中却惊起一种异常的感觉。

那是来自苍鹭山的。

苍鹭山结界融了他的意念,所以他对里面的异动都非常清晰。

他感觉到了秋辞的力量。

之前他不是还在碧溪峰小筑吗?怎得一转眼就已经到了苍鹭山?

他去苍鹭山作何?

沐卿云思忖着,心里升起一股念想。

难道说,他是去找汤屏?!

“慕白,邀你来此品茶,怎么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北辰晔察觉到沐卿云的失神,为他斟茶的同时关切询问。

“没有,宗主……是因为,慕白见这茶叶,只感觉有些熟悉,但无论如何搜寻脑海印记,都找不到半分讯息。”

沐卿云看着杯中沉浮起来的茶叶,向北辰晔请教:“敢问宗主,这是何茶?”

“是漳南岛特产的翠云芽,每年茶期的时候,摘取最中央的柔嫩部分,经过秘方熏制而成。”北辰晔斟完,将茶杯放到他面前。

“清香扑鼻!茶汤醇正,果真是难得的好茶啊!”沐卿云和北辰晔交谈之际,廖谨尘已经端起了茶杯,牛饮了一整杯。

北辰晔见廖谨尘茶杯已经空了,又亲自为他续上。

“来,掌教。吾再为你续茶。”

廖谨尘也不推脱,把杯子举起来。

“多谢宗主!”

品茶之余,北辰晔谈及正事,转对沐卿云:

“听闻慕白前几日赴沉阴界调查鸾族踪迹,可有什么线索?”

“有。”

沐卿云将结果告诉两人:

“据调查,鸾族并未出现在沉阴界。”

“啊?”廖谨尘端着杯子,目现讶然。

沐卿云点点头,继续道:

“据暗域城守城人所说,沉阴界也并未有鸾族出现。之后,我和弟子又从其他妖鬼那里打探,同样得出了这个结果,沉阴界,没有任何鸾族踪迹。”

他说完,北辰晔眉头微锁。

-

苍鹭山,简云居。

秋辞推门进了沐卿云平时看书抄经的居室,看到案几之上燃着熏香的小炉,冲过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抓起炉子,在手里轻轻摇晃着的同时,对着内里汤屏呼唤:

“汤屏爷爷,您出来一下!”

“你回来了?……”汤屏被秋辞唤出来,在他面前站定,困得连连打哈欠,“尊者回了吗?……”

“他去见宗主了,我来这儿找你。”秋辞直说。

“你有什么事吗?”汤屏放下手。

“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秋辞单刀直入:

“我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妖?”

秋辞这一句问题,将他刚睡醒不尚清晰的神志瞬间震了个激灵。

“你你你你……你知道……你是妖了?”汤屏不明这小子到底从哪里得来的这个消息。

“知道了,此行沉阴界,我知道了很多事情。所以我想最后跟你确认一件事情,我究竟,是什么妖,师尊他不告诉我,可你们好像都知道,只有我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汤屏得知他已经知道了那么多,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真相。

可是,尊者之前交代过,让他务必保守秘密。

就算是秋辞知道“他知道”这件事,也不代表他能将秘密告诉他,秋辞既然仍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他也可以继续保留。

总感觉秋辞过来,是来套话的。

“其实吧,我也不太清楚……”

汤屏说着转身走出房间,秋辞见他撒手想走,连忙追上去。

“你明明骗人,你们都知道!”

“老朽不知道……”汤屏无奈,连连摇头。

“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秋辞追到汤屏面前,两人一来二去开始在院子里上演起了追逐战,秋辞像个紧缠不休的长尾巴,牢牢地绕在汤屏的四面八方。

这么僵持着也是不行,秋辞决定服个软,放软口气,乞求起来:“汤屏爷爷,求求您告诉我,就算我知道了秘密,也没什么的啊。”

“不不不……坚决不行……”

汤屏知道这个秘密背后的一些惨不忍睹的往事,要是告诉秋辞,恐怕往后余生都会给他造成一些困扰。

不行,坚决不行,打死他都不说。

“没有经过尊者的同意,我绝对不会说出这件事的。”

汤屏态度十分坚决,背过身,逃似地小跑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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