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第 97 章

沐卿云触碰到了秋辞的目光。

沐卿云看到了他目光里的惊色,显然方才此地的对话已被他听得真真切切。

薛璋也没有想到,薛漓和秋辞会出现在这里,面对着翻身入凉亭来势汹汹的薛漓,薛璋不免后退一步,连忙赔笑起来:“漓儿息怒,息怒……”

“把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给我收回去!”薛漓脾气快爆发。

“我就是给尊者提个意见嘛!”薛璋哂笑。

薛漓心情糟透,表情并没有丝毫松缓:“你下次不许再说这个!”

“好好好,依你,下次再也不提。”

薛漓了解薛璋这人皮笑肉不笑已经惯了,气急之下甩手走人。

“哼!”

沐卿云也有意离开此处,秋辞也悄然背身离开,他急急同薛璋拜别:“慕白的弟子前来相接,慕白就暂别宗主了。”

说完,随着秋辞方才离开的方向逐去。

桃林偌大,像极了碧峰山涧的灼目芳菲,沐卿云向前走时,一路穿枝拂花。

沐卿云终于看到了秋辞的背影,加快速度上前。

“秋辞!”

感觉到身后有了脚步,秋辞停下。

沐卿云见已经定在了远处,也缓缓慢下来,和他隔着数枝花木,只是遥遥地看着他的身影:“你为何不停下待我……”

沐卿云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隐约间似乎有了个答案。

但他不敢确定,于是他在询问秋辞的同时,自己也停了步。

而在这时,秋辞竟朝他缓步走来,一步一步面对着他问:“师尊,你真的会答应北岳宗主方才提出的事吗?”

“我不会。”

沐卿云笃定道。

秋辞转眼距离他只有几步之遥,沐卿云以为他会停下,然而秋辞仍在继续朝他靠近:“可是我好怕……”

“怕什么?……”

沐卿云见他双颊浮起微薄的红,知他醉了。

秋辞声音有些滞涩:“怕你日后择一人修道,怕你与我再不复往日,怕你就此离我而去……”

在离自己只有半步的时候。

秋辞停了下来。

两人距离突然很近,以至于沐卿云能清晰地嗅到自面前人唇齿间随着呼吸喷吐而出的酒香。

酒香之中,又带着夜晚桃花的香。

“师尊……”

夜色里,秋辞轻轻唤他,他垂下的黑睫怎么也掩不住眼中的神色。

沐卿云清晰看到了。

那是接近痴迷,又带着几分迷醉的神色。

“……秋辞,你醉了。”

沐卿云略微错开他直视过来的目光。

秋辞倾身过来,道:“我没醉……!”

秋辞目光紧紧抓着沐卿云的眼,接着俯下脸又再度朝他靠近。

空气中涌动着暧昧到令人失语的气息。

沐卿云从未见过他这般烈烈目光,酒意的迷离中却又夹杂着清晰的欲,不容迟疑地攫住了他所有的视线,让他没有办法忽视的他深邃的凝视。

“师尊……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秋辞脸庞兀然就低了下来。

沐卿云试图退让,然而秋辞带着酒意的气息,全人将他包裹住。

气息如同潮水,在快要完全吞噬他的理智时,他出手点上了秋辞胸口的穴位。

秋辞被定格,一瞬间目光失焦。

接着,在秋辞即将倒下来的时候,他双手扶住了他,肩膀紧接着传来秋辞的触碰和重量。

秋辞靠在自己肩膀,眼眸轻轻合上,已然昏睡过去。

沐卿云扶着熟睡的人进了寝居。

刚将人驾着坐到床畔,秋辞却发出了呓语,带着醉语的声音传进了耳中。

“师尊……”

沐卿云清晰地听见他这一直在呼唤自己。

“师尊……师尊……”

在他喃喃声语的同时,眉头紧皱。

沐卿云又听见他间或说了些什么,附耳想要继续倾听时,却被秋辞猛地一带,接着整个人坠跌在了他的怀中。

“……”

沐卿云尚未将他扶稳,现场就发生这一变数,秋辞率先跌下来,头险些砸到了床边枕木,所幸偏差毫厘才不至于撞到。

但空气还是传来了两记“咚”的闷响。

一声来自秋辞。

另外一声,来自跌入秋辞怀中的沐卿云。

……

除了撞后的声响,还有此刻,自胸口鼓出的心跳。

咚,咚咚。

沐卿云仓促起了身,看床上秋辞胸前衫领微乱,他衫间褶皱源于自己方才躺过之后留下的痕迹,他探手想要为他整好衣衫,却突见秋辞凌乱的衣衫间飞出了几点光源。

银色的蝶影自幔帐飞出,接着在房间内盘旋。

沐卿云仰头见那些蝶形模样认出了此物。

这不是柯梦蝶么……秋辞怎会有此物?……

柯梦蝶萦绕于房间洒下片片的磷粉,一些如梦的画面开始呈现。

在这摇晃的画面里,沐卿云看到了自己。

看到一些画面之后,他双瞳怔然扩大,沉默地仰视着上空的画面,像被瞬间带回到当时的洞中。

画面场景是他身中碎月篌魂炁那夜,礁洞之中。

火光迷离,焰火之后,两道人影紧紧纠缠。

像被瞬间打开了记忆的门扉,内里的画面此刻清晰无比地展露眼前,亦真亦幻的画面中,火光肆情摇曳,焰火之间,他紧拥着秋辞,与他唇齿贴合,贪婪的掠取着他的每一丝气味。

沐卿云的脊背仿佛被惊雷劈过,他震惊地退后,看着画面中的自己如同失心般疯狂地拥住秋辞掠夺,发丝凌乱,衣衫染血,唇齿如艳。

怎么会……怎会如此?!

而秋辞任由着他掠取许多,甚至在最后多次割下腕间皮肉,凝出数点血珠,以手或者以口推进他唇齿之间。

这一刻,沐卿云终于明白,为何自蓬莱动荡结束之后,秋辞便凭空失踪了似的,任他各处都寻不得。

原来……是秋辞那夜将自己的玄血和玄力分给了他。那日他受伤惨重,险些被魂器所染,是秋辞用自己的只身之力将他救于水火劫难。

秋辞啊……

你竟瞒了我这些……

柯梦蝶燃烧殆尽。

沐卿云步履僵硬地退身,回头看向床上熟睡之人,而后,他悄然坐回于床畔,探出手,指尖温柔地抚过秋辞的头发,鬓角。

“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么多?你可知道耗费玄力无异于折你生命。”

指尖轻移,自鬓角落在秋辞柔软的唇畔。

他又想起了那夜的画面,当时自己失去理智,秋辞被自己咬破了唇,艳色蔓延,血在衣衫开出一片片灼热的花……

“你怎么这么傻啊……秋辞……”

叹惋与心痛在胸口复杂交织,他俯身轻靠在秋辞身侧,侧耳轻轻贴近他的胸膛,他闭上眼,心跳在此刻再也无法平息。

命石说,秋辞是他的劫数。

可是他更觉得,他才是他的劫。

房间更漏无声。

未休几时,窗外突然传来扣响,有光亮投射其上。

沐卿云起身,指尖隔空点开窗。

一只北岳的传信鸟飞入房间,翅膀扑簌的同时带来了薛璋的传信:请速往南殿,有事相商。

沐卿云不知有何议事竟傍晚相约,他决定按提示前往,为床上的秋辞掖好被子之后,他速速去了南殿。

抵达时,却见现场已聚集多人,皆为今日赴宴的各派代表。

沐卿云视线速速掠过现场来客,却唯独不见千机门门主。

看到这里,他之前宴会上的猜测就此落实。

当时宴会,薛璋宴请了北岳辖区的多方门派,千机门也在此之列,如此看来,宴会的真实目的可不是答谢宴那么简单。

沐卿云落座之后又有几人到场,其中薛璋也在其列,薛璋见现场相邀者全部抵至,他便落座主位,面向大家:“深夜相邀,多有叨扰,明日北岳再设宴席,同时薛某也备了些薄礼,给各位道一声歉”

薛璋鞠躬进行致歉。

“无事,薛宗主这么晚让我们过来,一定有什么大事要商吧!还请道来!”

最先发声的是旬阳派掌门,旬阳乃小门派,与北岳相邻不过百里,多受北岳庇佑关照,两派历来也甚为交好。

“为了让各位早点回去休憩,我就不多作他语了,今日薛某召集大家来,只是想收集大家的意见。”薛璋道。

“是何意见?”另一人问。

“诸位认为,千机门的东皇钟,是否有必要迁由仙盟其他门派保管?”薛璋紧接着抒出自己的想法,“四大神器如今仅剩其二,星原暂且无忧,因为有尊者守护,但东皇钟岌岌可危,千机门乃无名小派,门派势力日益衰微,人力稀薄,恐不足以护好神器。”

“我也一直这般觉得。”旬阳派掌门应附,想起一事,问薛璋,“可是宗主啊,此前仙盟议会上提过东皇钟改交他派守护一事,可乔未安却表态反对,至此,再无定论。”

“是啊,我真是不明白,区区一个小小门派竟如此妄自菲薄!乔未安怕是没有领教过那神秘之士的力量!真是一点忧患意识都没有!”

……

四下顷刻间纷语阵阵。

沐卿云一时间无法表明自己的立场,他不做任何言语。

北岳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明面上说要将东皇钟改交仙盟守护,实则想将东皇钟纳入北岳门下,东皇钟钟塔之内蕴藏着上古神力,此力能镇人间妖魔邪祟,除此之外,北岳主修器道,得东皇钟之力定能福益整个门派。

“尊者意下如何?”薛璋突然转向沐卿云,自上位走下,接着转向他这边方向。

“慕白是身外人,乃云岚之士,恐难以评议。”沐卿云答。

薛璋目光顿时变得深邃起来,在沐卿云脸上凝了短瞬,接着离开他这边,面向现场其他人:“若是大多来宾同意薛某的说法,薛某将重新向仙盟提议此事。”

“我不同意。”

南殿之门突被破开。

一袭蓝衫长影大步闯入。

乔未安顶着外界透入的风大步入殿,面向薛璋当场发话:“打狗还得看主人,宗主,打我东皇钟的主意,怎么也不叫我这个当事人过来商量商量呢?”

“乔未安?!”薛璋明明将此事密瞒了,乔未安竟然还闯了这里,他有些气急败坏,指着对方,“我又没邀请你,你怎么不请自来?身为千机门门主,竟是一点礼节规矩都不懂吗?”

“我本来就不懂规矩。”

乔未安欣然地接受了这句评价,环视周围的同时气定神闲对薛璋道:“可薛宗主似乎较之于我,更胜一筹啊。”

“你……!区区小辈,如此无礼!”薛璋急着赶人,周围此前通过气的门派受到感应,一些人起身即应,做势想要赶人,现场似乎即将变得暴乱。

沐卿云担心现场演化成无可挽救的局面,起身想去劝和,乔未安脸上却无任何惧色,朝殿中薛璋再度走近:

“你们也别急,我今天来也只是想说几句,说完我就走。”

乔未安直截了当对薛璋,下颌微扬,透着无畏晚生独有的气场:“薛宗主暗中召集那么多人前来,无非就是密谋东皇钟之事,我今日在这儿撂话了,东皇钟以前在哪儿,现在,以后,都得在哪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乔未安也要守护好他!”

说罢,乔未安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殿,身影带起一阵清风。

薛璋被当着面这般反击,脸上五官彻底控制不住,他背身坐回高位,甩袖愤然坐定。

偏偏旬阳长老在旁边煽风点火:“没想到那千机门竟是块硬骨头。”

“哼,硬骨头?他爹当年还不是乖乖给我北岳伏低做小?我看他硬到几时!”

薛璋单腿跷起,面朝门外方向不屑道:“区区千机门而已,不足为惧,我会让他跟他爹一样,为不当之言付出惨重代价。”

这显然已经涉及到门派间的纷争。

北岳垂涎东皇钟已久,这在一些门派已是广为人知的事情,当年北岳也是因此与千机门生出罅隙,据说北岳曾为表示和好赠予千机门前门主法器,然而法器却致使前门主伤损,修为大伤。

参与这次宴会前,沐卿云就已经预感到两派争执将会藉此上演,沐卿云离开云岚前夕就曾收到北辰晔的密信,北辰晔叮嘱他若是发生东皇钟归属争执事件勿要插手,这是两派间的暗斗,云岚对此不应做过多干涉。

出行在外,沐卿云理应站在云岚的立场,他不得不按照安排行事。

秘密议会就这般被乔未安终止,薛璋心情极差,无心再议,命众人散去各自休息。

天微明时,沐卿云回到寝居,打算带秋辞早早辞行。

沐卿云步入房间,却见秋辞已经醒了。

秋辞靠坐在床畔,仰头面对着承尘,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听到门打开他才醒神一般转过来。

看到沐卿云的那一刹,方才平静不久的血气顿时又暗涌起来。

沐卿云每朝他走进一步,他心里就紧张一分。

只因为,大约半个时辰之前,他醒来之时,发现房间墙壁留下了柯梦蝶飞过的磷粉。

他随身将柯梦蝶的茧放在衣襟内,不知怎么的,柯梦蝶昨夜破茧而出。

他当时醒来之后慌张地摸过衣襟,果然,柯梦茧少了一枚,直到他看到墙上留下的磷粉之后才意识到在他熟睡时发生了什么。

他知道柯梦蝶的饲养方法,上次他在洞中无意间得到此物之后,一直将其近身带着,想要随时记录他和沐卿云的回忆。

可他的玄力使得柯梦蝶昨夜不受控制,破茧而出。

如此说来……此前柯梦蝶记录着的洞中画面……有可能……

不知道在他沉睡之时……师尊可还在房间?

是否看到了那些画面?……

一念及此,身体实质的反应越加僵久了些。

沐卿云踏入房内,因着房间内光线的关系,暂未发现秋辞微红的耳根。

倒是秋辞心慌自扰,微哑着声发了问:“弟子适才转醒……师尊怎得还不休息……”

沐卿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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