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阿遥

跟清里和裴焕一样,霍道长和霍萧引,也是住在隔壁的。

但霍萧引做不到像裴焕那样,随意进出清里的房间,哪怕门关上了,他也能若无其事的去敲门,直到屋里的人不堪其扰,把他放进来。

说到底,他和霍道长根本算不上真正的师徒。

外人虽然不知道,但作为当事人,霍萧引很清楚,其实他就是霍道长的挂名徒弟。

但就算是这样,霍萧引也还是想和霍道长亲密一些,不止因为霍道长是他师父,还因为他一直都很崇敬霍道长。霍家的人那么多,霍萧引连主家人都不是,他父亲这一脉早就被分出去了,但他运气好,测灵根的时候,测出来一个单灵根,后来他被带走,经历了痛苦的洗髓伐经,最后成功的从金灵根,变成了雷灵根。

成功的那一日,他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仙尊,仙尊领着他,把他带到霍道长的面前,让他跪下磕头,拜霍道长为师。

霍家家训严苛,即使是小孩子,也不准露出自己的情绪,所以,只有霍萧引自己知道,那天的他究竟有多高兴、多激动。

对一个边缘旁支的子弟来说,霍违是遥不可及的存在,霍道长虽然同样遥不可及,可至少,他是看得见的,他付出的努力所有人都知道,如果自己也够幸运、够努力,或许,他也可以成为下一个霍道长。

然而,他只记得自己那天有多高兴,却忘了霍言训看着他,无比的沉默,他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还不如霍萧引身后的仙尊有温度。

一墙之隔,霍道长坐在客栈简陋的椅子上,许久之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保护的非常严密的锦囊。

他拿着锦囊,却不打开,只能通过形状,看出来锦囊里装了一个圆形的物件,拇指慢慢摩挲着锦囊上面的绣线,这个动作,在闭关的日子里,他经常做。

锦囊是他买来的,很久之前从凡间一个贵气逼人的多宝阁里买来的,锦囊里的涸水珠,是他苦等了二十年,在很久之前的一个水状伪灵身上等到的。

这些他都记得,一直都记得。

*

清里的房间中,裴焕泡了新的一壶茶,他的问题还没问完,见过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以至于出来以后,他的问题比楼下晒的玉米还多。

“阿遥为什么会妖化?”

“这个妖化的过程还能打断吗?”

“是不是把涸水珠还给他以后,他就不会再变成妖怪了?”

清里被他问的头疼,但他习惯了为裴焕答疑解惑,即使再不耐烦,他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拒绝裴焕,更何况,他并不会不耐烦。

也是很奇怪,只有在教导裴焕的时候,他的心情会越来越平和。

“为什么妖化,我怎么知道。妖化的理由那么多,谁知道他遇见了什么。妖化开始就不可能打断了,也不可能再变回去,以后他就是个妖怪了。这跟涸水珠没有关系,你听说过河蚌被没了珍珠就不再是河蚌的吗?笑话。”

裴焕点点头,表示明白了,然后继续问:“那,等阿遥真的变成妖怪了,能不能不除他?”

这个问题,裴焕已经问过清里很多遍了,他不想让阿遥死,所以才会一遍又一遍,反复的问。

而这一回,清里没有那么快的回答他,看向裴焕,清里正沉默的时候,突然,房门被人敲了两下。

清里放出神识,看到外面是谁,他对裴焕说道:“找你的。”

裴焕站起身,他以为外面是贞川,或者霍萧引,但他完全没想到,外面站着的人是霍道长。

他呆愣在门口,霍道长看着他,低声道:“可否帮我一个忙?”

裴焕:“……”

怎么都找他帮忙。

*

第二日,其实没必要大家都过来,但还是全员都站在了沼泽之外。

清里一直没说话,直到裴焕打算进去了,他才往前走了一步:“我也进去看看。”

裴焕很开心,有师父陪着当然好,他跟霍道长实在是不熟,而走进瀑布的路,又不短。

霍道长却不是那么希望清里跟着,但他还要靠人家的徒弟才能进入沼泽,此时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两位仙君站在裴焕身后,各自隐匿了气息,然后,清里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根金线,一端绑在裴焕手腕上,另一端牵在自己手里。

裴焕问:“这是什么?”

清里:“保证我能找到你的东西。”

裴焕笑了笑:“像染了色的红线。”

清里捏着金线的动作一顿,然后开口催他:“还不走,准备在沼泽里过夜?”

裴焕这才放下手,连忙往里走。

这回水浪没再拍过来了,果然,只要隐匿了自己的气息,那个阿遥就察觉不到还有别人进入了沼泽,这条路确实不短,清里越走,心里的警惕越低,后来就跟散步差不多了。

他的记忆力比裴焕好太多,所以,他一下子就认出来,这条路和裴焕上一次走过的,一模一样。

看来正确的道路只有这一条。

裴焕一边走,一边看霍道长。

他以为霍道长要进来,就是准备把涸水珠给阿遥送回去了,然而霍道长从头到尾都没把涸水珠拿出来,裴焕问他,他只是摇了摇头:“我没打算还给他。”

裴焕:“……那您进来是想做什么?”

挑衅吗?

霍道长抬起头,对他笑了一下:“我想看看。”

裴焕没声了,清里不参与他们之间的对话,过了一会儿,他说道:“再走一刻钟,就该到了,这里已经没有沼泽的模样了。”

霍道长闻言,下意识的碰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他没说谎,他进来,就是想看看。

他想看看裴焕说的那个阿遥是谁,是不是他当初抓住的伪灵,可是那个伪灵没有神智,就是一团水状,抓到之后,他找了一个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地方,把伪灵藏了起来,让它孕育涸水珠的过程当中,他隔三差五就去看一看,还给它带了许多灵石。

他无比确定,直到他取走涸水珠,那个伪灵也是没有神智的。

就因为这样,他才必须来看看。

霍道长想着这些,又往前迈了一步,而随着他这一步踩下,原本无风无浪的水泽突然震荡起来,就像是脚下的水泽在地震,清里的动作比反应更快,他用修为竖起防御,然而扑面而来的水浪根本不怕这些防御,哗啦一下,他们三个人就被卷了进去。

视野被夺走,四肢不听使唤,清里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过这样的经历了,仿佛他这个化神期的修士,今日会淹死在这里一样。

他只慌了一瞬,就这么一瞬的时间,他就和当初的裴焕一样,被水浪推出了沼泽,睁开眼以后,趁着霍道长没看见,清里抿唇,把自己伸出去的手背到了身后。

霍道长比清里狼狈多了,清里只是被水推了一下,他却被水卷到底,然后才推出来。但就像清里说的那样,伪灵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哪怕他现在有人形了,妖化了,他也伤不了人,最多就是像刚才那样,把人推出来。

他们两个都没事,清里站着不说话,霍道长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身边少了个人,他问清里:“你徒弟呢?”

清里:“卷走了。”

霍道长惊愕:“卷……你不是在他身上绑了金线吗?”

清里:“也卷走了。”

霍道长:“……”

看清里这副模样,霍道长就知道,裴焕肯定是没事的,不用担心裴焕,霍道长也重新看向了面前的沼泽。

虽然没看见里面的人,但至少,他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沼泽的主人,真的很讨厌他。

*

再一次来到瀑布前,这一次的裴焕没有上一次干爽,待遇也没有上一次那么好。

阿遥没有坐在石头上,而是站在水中,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你们是一伙的?是霍言训让你过来的,他又想干什么,我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裴焕还在咳水,阿遥攻击的时候,裴焕倒霉的正想说话,猝不及防之下,他咳了好几口水进去,没有生命危险,但是很呛。

好不容易缓过来,他连忙说:“不是,霍道长不是想做什么,他就是想看看。”

阿遥怒气横生的脸色突然停了停,怒意渐渐退去,他盯着裴焕:“他想看什么?”

裴焕张嘴,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怎么知道霍道长是想看什么啊。

愣了愣,裴焕感觉自己不能沉默,妖化的人虽然还有理智,但这个理智,也只是相对而言,沉默一会儿,裴焕急中生智,说了一个他觉得非常万金油的答案:“他想看,他想看你过得好不好。”

阿遥看着他,半晌都没有动。

“哗啦——”

清里正静静的等待着,突然,头顶传来水声,清里疑惑的抬头,看见一片水幕,还有一个跟水一起掉下来的裴焕。

清里愣了一瞬,条件反射的伸出手,裴焕掉下来,正好被他接住,裴焕再怎么样也是一个男人,还是从高处坠落,但清里接住他的手臂非常稳,不仅接住了他,还没让他跪倒下去。

他的手放在裴焕的腰上,裴焕下意识的抱住了清里,缺氧的呼吸了好几个回合,才慢慢站直自己的身体。

清里其实已经放开他了,但是他抱着清里不放,等他起身以后,清里想训斥他,也没了机会。

偏过头,喉结滚动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扭过头,无法理解的问裴焕:“怎么回事?”

裴焕比清里还不懂,他觉得自己很委屈:“我应该没有说错话啊。”

清里:“……”

我这就去放存稿箱,明晚九点更,这回不会出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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