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环节没有裴焕的事,所以他就站在一边,心里想着,城主的名字还真是奇怪。
不是所有古老家族都保持着这么特立独行的风格,修真界之中像城主一样血脉悠远的人还有不少,但他们已经入乡随俗了,从外表和名字上,绝对看不出人家还有这么深厚的底蕴。也就是幽绝城,偏安一隅,自给自足,多年来封闭发展,不在乎外面的眼光,也就不会为了融入外面而改变自己。
另一边,城主听完了杜惜雀和陆悬月的话,她换了一个稍显正式的坐姿,然后对两位女修摇了摇头。
“我理解你们的苦衷,但如果我答应了你们,你们会打扰到城中百姓的生活。我幽绝城刚平稳下来,此时我们最不需要的,就是外人带来的麻烦。”
杜惜雀连忙道:“我们不会打扰百姓,我们保证,只在私下里进行,绝不闹出动静来。”
星轮意:“那也不行。”
陆悬月见状,做出恳求的态度:“请城主通融,这件事对我们灵衡宗十分重要,麻烦您看在灵衡宗的面子上,行个方便。”
星轮意笑了一下:“是对灵衡宗十分重要,还是对你自己十分重要?”
陆悬月怔了怔,她低下头,没有言语。
清里会帮她们进入幽绝城,却不会在这种时候替她们说话,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清里自然也不例外。
花厅里没人再出声,星轮意便垂下了眸,青冥见状,走上前来,对杜惜雀等人低声道:“我送各位出去。”
杜惜雀自然不甘心在这折戟沉沙,她没有挪动身体,而是想再争取一下,也是这时候,上面的城主又发话了:“不必。”
一时间,大家都看向开口的星轮意。
“今天已经晚了,让这几位客人就在城主府住下吧,明日,青冥你再送他们离开。”
青冥应了一声,向后退下。
星轮意看向坐在一旁的清里:“仙君,你要的东西在后面,随我来吧。”
清里起身,他跟星轮意一起走了,裴焕等人面面相觑,最后也只能跟着青冥离开。
*
现在的幽绝城里只有一家客栈,住的都是和幽绝城有长期生意往来的人,而且这些人还在逐年减少,恐怕再过几十年,连这一家最后的客栈都不用开了。
青冥把他们安排在城主府的客房里,一共两个院落,两位女修住一个院,裴焕和清里住另外一个院。
清里没回来,杜惜雀也不管他是什么想法,直接把他拽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三个人,一个人偶,正好坐满一张八仙桌。
杜惜雀:“现在怎么办?城主不像是能容咱们多留一刻的样子,恐怕明日一大早,她就要让那个面具护卫送咱们出城了。”
裴焕:“人家不许,还能有什么办法。”
杜惜雀啧了一声:“你就不会动动脑子?”
裴焕很稀松平常的回答:“我动了也跟没动一样。”
杜惜雀:“……”
她默了默,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陆悬月:“你怎么这么安静,都这时候了,你都不着急吗?”
陆悬月看看她:“是有点着急。”
杜惜雀心情舒畅了,知道不止自己一个着急就行,然后,她又听到陆悬月补充一句,“但我是替你着急。”
杜惜雀一愣,“什么意思?”
陆悬月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警惕的站起来,把门窗全都关好,又用神识细细的探查了一遍房间里有没有机关,她才重新回到八仙桌前,“你们进城的时候,就没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杜惜雀和裴焕被她刚刚的阵仗弄得唬了一跳,他们不约而同的肃了脸,然后开始仔仔细细的回忆自己的所见所闻。
然而回忆完毕,这俩人谁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
裴焕还猜了一句:“你是说他们排外的事情?”
杜惜雀替陆悬月否定了:“他们不是一直都排外么,不过是最近排的越来越明目张胆了。”
陆悬月无语片刻,倒是确定了,那一幕真的只有自己看到了。
她把妖兽攻城时,城中百姓的异样告诉他们,“我发誓,我没有看错,当时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看起来特别的诡异,就像是……”
她一时找不到好的形容词,看见坐在一旁动也不动的小石头,陆悬月眼睛一亮:“就像是你的小石头一样!杜惜雀,现在我怀疑那些可能不是传言,而是真的了。”
裴焕微微张口,满脸都写着震惊,杜惜雀也瞪圆了眼,听不认识的人说这些,杜惜雀永远都是嗤之以鼻,现在连陆悬月都这么说,杜惜雀自己都要怀疑自己了。
愣了好半晌,突然想通一件事,杜惜雀反应过来:“不可能!你说的人数没有几十也有上百了,幽绝城总共才多少人啊,要是这么多人都是偶人伪装的,星轮意怎么可能不知情。”
陆悬月:“也许星轮意不知道他们被偶人代替了呢?”
裴焕还在琢磨上一个话题:“你们是说百姓都是偶人?可是,他们长得都很正常啊,比小石头鲜活多了。”
陆悬月又想起一件事来,她看向杜惜雀:“之前那个流言是怎么说的,用活人的魂魄和鲜血献祭,最后得到一个栩栩如生的偶人,该不会他们就是被献祭了,才看起来和以前一模一样……”
杜惜雀听不下去了:“停停停,再说下去,我们平安宗也要出一个邪修了。听我说,偶人的技艺跟你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我们不用魂魄,也不用鲜血,用的都是很常见的死物,比如你们知道的其中一种,泥土。我们一直都强调偶人的技艺,因为它真的就只是一种技艺,而不是你们以为的法术,真要说的话,它……它其实应该算是一种科学。”
裴焕和陆悬月同步反问:“科学?”
杜惜雀心累,跟宗门外的人解释真是太辛苦了,不能告诉他们核心技艺,还必须让他们相信偶人和邪佞没有半点关系。
她扶着额,沧桑的点点头,“这是我们开山祖师经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是任何一个凡人,只要学会了,就能运用的学问。”
裴焕眨眨眼,表示自己没听懂。
他问:“这么说,偶人是你们开山祖师发明的?”
陆悬月摇头:“不是,偶人是灵气复苏以后才出现的,平安宗历史悠久,他们的开山祖师,应该已经死了六七千年了。”
杜惜雀嗯了一声:“那时候我们还叫平安派,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门派,祖师爷给我们留下的多数都是手稿和训诫,偶人的技艺,是另一位前辈发明的,我用我的道心起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不管那些百姓究竟是什么,都跟我们平安宗没关系!”
裴焕和陆悬月对视一眼,还是裴焕忍不住问她:“那,如果有人修改了制作偶人的办法,加入了别的东西,制作出了更加鲜活的偶人,或者,直接把活人做成了偶人,你确定这是不可能发生的么?”
杜惜雀默默看着他,半晌之后,她捂着脸低下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裴焕看向旁边的陆悬月,两人无声的互相点点头。
没错,她确定不了。
……
清里从星轮意处出来,手中拿着几封保存良好的书信。
这就是他想拿到的东西,星轮意当年和他的父亲有书信上的往来,不过他们本人交情并不深,所以书信当中写的基本都是互相问候,以及一些家常性的东西。
星轮意显然不在乎这些书信的去留,对她而言,沈家就像弥漫在沧龙岭的沙尘,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现在沈家唯一的后人来找她讨要这几封书信,用来怀念自己的父亲,她自然愿意做个人情,把这些书信还给他。
回到小院里,清里用神识查了一下,发现裴焕还跟杜惜雀等人厮混在一起,他便不管他了,而是走进自己的房间,把那些尘封已久的书信挨个拆开。
他看的速度非常快,完全是一目十行,怎么都不像是要缅怀故人的模样,一共就五封,前三封里,清里都没看到他在找的东西,直到第四封,他才看到一句不经意的,或者说,是写信人觉得信太短,为了凑字数才添上去的。
——去岁吾再得一子,望城主早日品得天伦之喜,吾必携家眷一道恭祝。
写这封信的时候,他父亲只有四十多岁,星轮意年纪也不大,最多三四十,因为都年轻,所以才能在书信里互相打趣。
这和清里印象中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在没被灭门的时候,沈家就是一个走下坡路的小世家,四十多岁的年纪在凡人里都能当爷爷了,可在修真界,人们都要称一声年轻。年轻家主肩上的担子多,为了家族的发展,他自然不能像那些大家族的家主一样纵情笙歌。
云家家主后院跟后宫一样,而沈家家主,他的后院极其简单,他的孩子,也只有不到五个。
为了沈家以后能过的更好,他与夫人生的每一个孩子,都被他亲自教导,或许是严厉了些,但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他希望自己的每个孩子都能成为人中龙凤。
尤其是最被他看好的沈迟。
手指在“再得一子”四个字上划过,清里站起身,将这些好不容易才讨要来的书信,放在了燃烧的蜡烛之上。
没有法术加持的书信几乎是转瞬就被火焰吞没了,留下一桌子的焦黑,清里挥挥手,这些黑色的粉末也被风卷着吹到了窗外,再没有任何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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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幽绝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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