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心魔夜

自藏书阁那日偶遇疯癫老者后,墨天心中便埋下了一根刺。

那些关于“天道有损”、“补天在于心”的疯言疯语,与他察觉到的丹药异常、秘境中的诡异流光纠缠在一起,让他对这个看似祥和的修仙世界,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和探究欲。

他依旧每日去静心殿照料云不期,喂药、换药,动作愈发熟练,但心思却不再全然放在“刷好感度”上。

他会有意无意地观察云不期服药后的细微反应,感知那过于迅速和规律的灵力平复过程;他会更加留意静心殿内外的任何一丝不寻常的动静。

云不期的伤势在那奇特效用的丹药辅助下,恢复得很快。

不到十日,他已能自行坐起,只是变得更加沉默,琉璃色的眸子时常望着虚空某处,眼神空茫,仿佛在承受着什么无形的重压,眉宇间的倦意浓得化不开,偶尔看向墨天时,那目光深处似乎藏着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探究与衡量。

墨天能感觉到,两人之间似乎隔着一层无形的纱,看似亲近,实则疏离。

这日深夜,墨天正在听雨苑打坐调息。窗外月色尚明,夜风轻柔。

突然——

“轰隆!!!”

一声绝非自然的、沉闷到令人心脏骤停的巨响,毫无征兆地从静心殿方向传来!仿佛天空本身被撕裂!

墨天猛地睁眼冲出竹舍。

只见原本清朗的夜空,以静心殿为中心,骤然汇聚起浓重如墨的乌云!云层翻滚涌动,速度快得诡异,其中游走着不祥的、暗紫色的、如同裂纹般的扭曲光带!狂风呼啸,灵气狂暴紊乱!

“是静心殿!峰主出事了!”其他弟子惊恐万分。

墨天心头剧震,那不祥的预感化为实质!他顶着狂风,全力冲向静心殿!

越靠近,压迫感越强。暗紫色“裂痕”明灭,空间微微扭曲。

“墨师弟!不可靠近!峰主可能引动了心魔!危险!”陈铭等人试图阻拦。

心魔?墨天看着这如同世界bug般的景象,心中冷笑。他拨开阻拦,斩钉截铁:“让开!我必须进去!”

他猛地推开殿门。

殿内景象骇人。焦糊与能量过载的怪异气味弥漫,桌椅东倒西歪,空气中跳跃着细微的、扭曲的静电光斑!

云不期瘫倒在云榻下,身体蜷缩,双手死死抓着胸口衣襟,剧烈颤抖。脸色青灰,冷汗浸透鬓发里衣,压抑的痛苦呻吟从紧咬的牙关中溢出。

那双琉璃眸瞳孔涣散,倒映着无数疯狂闪烁、崩溃的杂乱光影和数据碎片!他的意识正被无形的洪流冲击、撕扯!

“师尊!”墨天冲过去,蹲下身,碰到云不期身体的瞬间,一股冰寒刺骨、带着强烈排斥和混乱波动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

“呃啊——!”外界的触碰似乎加剧了冲突,云不期发出一声凄厉哀鸣,痉挛得更厉害。

看着他如此痛苦崩溃的模样,墨天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攥住,酸胀难忍。那些怀疑、探究,此刻都被一种纯粹的心疼冲刷殆尽。

他不再犹豫,坚定地、用力地握住了云不期那只死死抠着胸口、冰凉剧颤的手!

“师尊!”他提高声音,试图穿透痛苦屏障,“醒醒!看着我!我是墨天!”

掌心的冰冷和颤抖令人心悸。墨天紧紧握着,用自己的温度和力量,试图稳住这仿佛要碎裂的存在。

“师尊!坚持住!会过去的!”他一遍遍喊着,声音在风雷和能量余波中执着回响。

云不期涣散的瞳孔中,疯狂流动的数据碎片似乎凝滞了一瞬。

在无尽的黑暗与撕裂中,他捕捉到了一丝来自外界的、微弱却稳定的牵引力。那力量透过紧握的手掌传来,带着陌生的温热。

就在这时,殿外喧哗。

玄重的心腹弟子带着执法堂弟子闯到门口。

“墨天!出来!云峰主走火入魔,此地危险,交由执法堂处理!”命令式的语气带着算计。

墨天猛地回头,眼神冰冷。他紧握云不期的手,沉声回应:“不劳费心!师尊旧伤复发,我在此照料!诸位请回!”

他明确强硬地拒绝高层“好意”。

“墨天!你敢违令?!”对方脸色铁青。

“陈师兄!”墨天不再理会,对门外喊道,“守住殿门!任何人不得入内惊扰师尊!后果我担!”

陈铭一咬牙,带人挡住殿门:“这是摇光峰内部事情,诸位请回吧。”

门外争执被隔绝。

墨天转回头,继续紧握那只手,低声安抚:“师尊,没事了……他们走了……我会守着你。”

掌心的颤抖似乎减弱了一丝。

可云不期的痛苦并未完全平息,他依旧蜷缩着,身体因内部的冲击而不时痉挛,冰冷的汗水不断渗出,浸湿了墨天的手掌和袖口。

那无声的挣扎比嘶吼更让人揪心。

看着他这般脆弱无助,仿佛下一刻就要消散的模样,墨天心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绷断了。

什么师徒界限,什么NPC身份,都被抛诸脑后。

他松开紧握的手,在云不期因失去支撑而流露出瞬间恐慌时,俯下身,伸出双臂,小心翼翼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将那具冰冷、颤抖、被汗水浸透的身体,整个揽入了自己怀中!

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味。

“没事了……师尊,没事了……”他将下巴轻轻抵在云不期冰凉汗湿的额角,手臂环住他单薄的后背和肩胛,将他紧紧拥住,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那冰凉的躯体,用平稳的心跳去对抗那混乱的颤抖。

起初,云不期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似乎在排斥这过度的亲近。

但或许是那怀抱太过温暖,或许是那一声声低唤太过执着,又或许是那平稳的心跳奇异地安抚了狂暴的心魔……他紧绷的身体竟慢慢松弛下来,颤抖的幅度也逐渐减小。

他无意识地向那温暖的来源靠拢,额头抵在墨天颈窝,冰凉的脸颊贴着对方温热的皮肤,汲取着那令人安心的温度。一只手甚至无意识地攥住了墨天胸前的衣襟,仿佛溺水之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他依旧没有完全清醒,意识深处依旧是一片混乱的战场,但在这令人窒息的痛苦中,这个怀抱成了一个可以短暂停靠的、安全的港湾,让他可以暂时自由的呼吸。

墨天感受到怀中身体的放松和依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

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稳固地圈在怀里,一只手甚至下意识地、轻柔地拍抚着云不期瘦削的背脊,像安抚一个受惊的孩子。

殿外,暗紫色的雷云依旧翻滚,狂风呼啸,映衬着殿内这诡异又温馨的一幕。

【叮!心生强烈怜惜与守护之意,主动拥抱安抚师尊,好感度 5(当前好感度:20/100)。】

系统的提示被墨天忽略。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怀中这个看似冷漠、实则脆弱不堪,此刻正依赖着他的师尊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的异象渐渐平息,乌云散去,露出后面清冷的月光。殿内跳跃的扭曲光斑也消失无踪。

云不期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稳,紧攥着衣襟的手也缓缓松开,整个人彻底放松下来,陷入了一种消耗过度后的深沉睡眠。

只是他依旧依偎在墨天怀里,没有离开的意思,仿佛那里是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

墨天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垂着,苍白的唇瓣微微抿着,褪去了平日的疏离和算计,只剩下全然的信任与依赖。

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和保护欲在他心中滋生。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云不期靠得更舒服些,却没有松开怀抱。

而在沉睡中的云不期而的意识深处,那丝微弱却坚韧的“羁绊”连接,变得更加清晰了些。

在经历了一场近乎毁灭性的风暴后,这个意外的“锚点”,似乎在他冰冷沉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带着暖意的石子,漾开了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涟漪。

月光透过窗棂,静静洒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仿佛一幅静谧的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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