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濯叼着一片炸馒头,坐在一边,静静地吃。此刻他正身处一座茅屋之中,家徒四壁,四面漏风。面前却站着三人,均是锦衣华服、分外富贵。一个腰上拴着一块玉佩,一个背上别着一把利剑,一个长发飘飘,肌肤雪白,娴静如仙,抬手指着那栓玉佩的,一开口,却俨然是一副战神气派:
“是你先在外纳三房小妾不敢告诉我,怂包一个,到头来骂我不守妇道、红杏出墙?我告诉你姓孙的,你在老娘这儿就是个孙子,甭管今天这儿到底闹不闹鬼,只要那小贱蹄子敢来,老娘今天就敢把她弄死!”
她掐腰而立,横眉竖目,怒不可遏,一张嘴,就喷了对方一脸唾沫。那华服公子也不示弱,原本尚站立在原地,闻言却忍不住上前两步,指着这女子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他奶奶的,赵如风,你别他妈以为你上过那几天学堂就了不起,你娘家没教过你《女诫》、《女训》,那是你爹娘的过错,你又有什么好炫耀的?把你亲夫君赶出家门你就厉害了?我告诉你赵如风,你再怎么折腾,在老子这儿你依旧只是孙赵氏,而不再是赵小姐!别人喊你,只能是孙夫人,而最后你还能不能当上这个夫人,还得看老子给不给你脸!”
那女子闻言,瞪大了眼睛,随即怒极反笑,铮铮然道:“好啊!有本事你就休了我!孙朝,别忘了你起家的钱是我赵家给的,你家那废物三公子出来开学堂的钱也是老娘从私库里拿的。左右就那么点东西,本来都是我们赵家的,结果最后是我从嘴里抠出来给你,你倒反咬一口给老娘!行,姓孙的,我给过你机会了,结果你自己不领情,就别怪我无情!”
她一转头,冲身后那人道:“去,小蓼,帮姐去砍了你姐夫的狗头!”
“是!”
那剑客不必如何等待,女子话音刚落,便转掌向后,剑瞬间入手。方濯馒头吃了一半,见状连忙起身,插在二人之间晃晃胳膊,笑道:“哎哎哎,咱们说好了,讲道理不打人,把剑放下,有话好好说。”
“方仙君,你自己看看,是我不愿意和他好好说吗?”那女子道,“您也在这儿坐了有一会儿了,也瞧见这姓孙的是什么嘴脸。最初我嫁他时,是给了他面子,叫我入府,而不是叫他搬到我家去。说实在就是个倒插门!我娘家给他银子、扶他生意,叫他阔气起来了,结果到头来给我在外面逛花楼、养小妾。还不敢叫我知道!怂包,畜生,猪狗不如!今天要是不砍了他的头,老娘就不姓赵!”
说着,推推搡搡就又要上前,方濯乐得看热闹,却因着有任务在身,不得不拦住这女子,苦笑道:“夫人不是说要砍小妾么?如今那花家姑娘还没来,就把孙公子砍了,怕是事情了解不清楚,还得难为夫人吃官司。”
“我不怕和他打官司!”
“夫人再不怕,也得想想眼前事,”方濯道,“您娘家家大业大,可到底不在麟城。孙公子府业在此,又与那城中县衙中数人都是好友,要真是打起来,怕是夫人难讨到好。”
那女子脸涨得通红,大声道:“讨好?老娘用得着去讨好他们府衙!”可到底没再如何动手,悻悻缩了目光,冷哼一声,便将头转向另一侧不愿再看。而那孙公子甫一瞧见剑客似若要出手,吓得慌不择路,险些迈出门去,如今见着方濯帮他拦了一拦,登时狐假虎威,来了气势,梗着脖子叫道:
“再敢嚷嚷,就连你和这小情人一起砍头!”
“生同床死同穴,老娘死的时候还能拉个男人陪葬,”那女子冷笑道,“最好是赶紧找人来杀了我,否则老娘早晚找人挖了你的坟!”
那剑客一听,顿觉不对劲,连忙道:“孙夫人……”
“你也滚。”
那女子道。
剑客原先上前两步,欲与之说些什么,闻言也只能缄口不言,悻悻退后。方濯眼看着二人无事了,便冲女子笑笑,又回身朝着孙公子一抱拳,道:
“既然如此,咱们且就相安无事,等等我师尊和师弟回来。三位放心,不出一刻钟,必然会给诸位一个合理的解释。”
“仙君,这是夫人和孙公子的矛盾,与我没什么关系,”那剑客道,“且说‘两人’就行了。”
登时三人目光均聚集到他身上,吵嚷声停,屋内罕见地安静两分。那剑客原本手执剑,这回垂了胳膊,有些无措地望着。方濯笑道:“‘生同床死同穴’啊,张仙君。”
“算不上什么仙君,本便江湖一散侠,”那人拱拱手,“方仙君才是……”
“噢,”方濯打断他,“现在等我师尊就是了。”
当剑客的无话可说,只能收了手,将剑往身后一放,中规中矩地站在女子身后。方濯那片炸馒头还没吃完,这回面前没有吵架供他下饭了,三两口吞进肚子里,随即拍一拍手,冲那公子道:
“劳烦孙公子,请问这附近有没有水可以洗洗手?”
“啊,是,有的。”
那孙公子被突然提点,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引着方濯往门外走,脸上堆笑道:“仙君这边出门,沿着院子走到拐角处,那儿放着只水缸,在那里洗就行。”
“这不好,”方濯跟他谦让,“以后你们还得用呢。”
“哎呀,哎呀,以后还用什么,”孙公子说,“这不是……”
他瞥一眼那头,正巧对上女子横眉怒目,不敢如何造次,压低了声音,悄悄对方濯说:“这不是,等花安卿来,再跟赵小姐一和离,就不住这儿了吗。”
“您就把花家姑娘安置在这儿啊,”方濯也低声,悄悄道,“我看,您和夫人和离行,娶花家姑娘回家,不行。”
那公子搓搓手,有点窘迫地看了方濯一眼,赔笑着说:“仙君您看您……花家姑娘怎么说,也是本公子心尖儿上的宝贝,孙府虽说没那么多银子,可给位姨娘多置办几处房产还是够的。可这不是,她自己不要嘛。”
说着话,那公子甩一甩手,尴尬一笑,又冲方濯使了个眼色。方濯意味深长地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便出了门。刚跨出门后两步,便听闻屋里又吵吵嚷嚷着什么,似乎是那女子抓住机会,再度敲了那公子一把。几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几只哨子一同响,实在听不真切。方濯耷拉了手腕,顺着孙公子指的方向,走到水缸旁边洗手。他只是几个指头上沾了点油,往水里浸一浸,也洗得不是很仔细。他凝着眉目,没什么神色,认真地看着手指浸入水中,又在那一面冰凉却柔和的水面之上摊开一层涟漪,眼见着那波皱像被呈在墨盒里的阳光,照着院里往外一泼,便盈盈然飘远了。
他把手指浸了一会儿,发了阵子呆,才慢吞吞地抽手出来,用力甩了甩。随即很不讲究地往衣服上擦了擦,作势就要回去,却忽的听到身后有人喊他:
“师兄!”
回头一看,廖岑寒冲他挥挥手,大步赶来。
方濯停了步子,嘴巴还没张,眼神就往后瞟。他问道:“师尊呢?”
“师尊还在坟地那儿,叫我喊你过去。”
廖岑寒拍拍他的手臂:“我去里面看着。”
他抬步就要往里走。方濯一口应了,正欲走,却又突然转身,喊了廖岑寒,说:
“你可小心点,别叫他们打起来。要是拦不住,就出院去,我看那夫人可凶,恐怕不好惹。”
“你放心,剑在身上,”廖岑寒冲他一拍腰,“谁闹事儿砍谁。”
两人相视一笑。廖岑寒顿了一顿,又道:“不过……那花家姑娘还没来?”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整个麟城都知道了,能来才有鬼。今天这一出,若不是孙朝捉奸在床,恐怕还闹不起来。”
“听闻捉奸之后,孙朝还挨了他夫人一巴掌,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廖岑寒道,“师尊可好奇了,刚才我俩在乱葬岗,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就这么问了我一路。我说我不知道,他还不乐意,让我回来问问你。”
方濯笑了:“他不知道,你也不知道,那我又怎么能知道?想什么呢。”他一拍廖岑寒的后背,两人便就此暂别。方濯顺着那条早已荒废的山野小道离开院子,走向村外的坟岗。而廖岑寒也不再多语,转身去往那只破旧的小屋,接替他的位置。
这回的任务是柳轻绮带着他们两个一起来的,而这时候,方濯过了二十岁生辰大概已有半年。麟城距离振鹭山实在是不近,能求到他们头上,也是真的机缘巧合:在麟城周边有一座山,名为飞乌。上有一小门小派,自然也就叫飞乌派,没几个弟子,较少出世,没什么名气。可偏偏它与振鹭派正有点血缘关系,飞乌派的最初创始者是振鹭派祖师爷的师弟,两人为究竟去何方建派而闹翻,一人去往振鹭,一人便游历于南,一意孤行落脚在此处,为了与“振鹭”分庭抗礼,取的也是同这二字有些关涉的名字,“飞乌”。
最初飞乌和振鹭没有任何关系,也无什么往来,但在当时的祖师爷往下数两代以后,两边开始稍稍有了些来往,交涉愈多,就慢慢冰释了前嫌。但毕竟山高路远,两边交流也不是很多,故而到了方濯这一辈,只是知道有个“友谊派别”叫飞乌派,但是从来没见过。在到来之前,他还以为“飞乌”与“振鹭”一样,都是因为常有某鸟飞过,故而定下的名号。后来才知道飞乌山之所以叫飞乌,不是因为山上天天飞乌鸦,而就是为了跟振鹭赌气。但当对立的人仙逝了,矛盾渐渐平息,赌气也就变成了天然的亲近,二者相见时,总有种想靠近而又不欲多言的微妙感。
故而凭借这飞的动作和对鸟的尊敬,飞乌派在接到麟城这户人家的求助后,进行了力所能及的努力,随即便将任务飞书一封,转给了振鹭山。振鹭山不好拒绝,便派了解淮带人去往麟城看看情况,但解淮又临时突然有事,无法脱身,故而在询问是否有人能接替解淮前往麟城时,被方濯不由分说地截了。
为此柳轻绮差点要跟他断绝师徒关系,方濯嬉皮笑脸的,没断成。
“我从新年伊始就跟上天许下愿望,希望新的一年我可以一个任务不出,躺着拿钱,”柳轻绮说,“已经坚持了半年了,即将完成这一伟大使命。你却给我致命一击。”
“你躺床上,我推着你去,”方濯油盐不进,“你照样躺着挣钱。”
彼时柳轻绮憎恶他。但到底,方濯是真的为他着想:“师尊,你得出去接点任务了,前年评派内优秀长老就没有你,去年还是没有你!今年不能没有你了,你这么优秀,这么年轻,这么风流倜傥,你得进前三。”
“我觉得五挺好的,”柳轻绮说,“又不是倒数第一。”
“掌门师叔不参与排名啊,”方濯痛心疾首,“你是倒数第二!”
“人要知足常乐啊,”柳轻绮说,“又不是倒数第一……”
“倒数第一是叶云盏,”方濯说,“他没有徒弟,也不接任务,本来他也不该参与进排名的。”
“可他到底参与了,只要参与就要有份。”
“因为那是掌门师叔强行把他拉进去给你垫底的!”方濯道,“不然你以为你坐倒数第二这个位置真的是你努力的结果?”
柳轻绮说:“不是我的努力吗?”
方濯蹲在旁边,捂了一把脸。柳轻绮被打乱了一年计划,坚决不原谅他。
“我不是倒数第一,我不去。就算我是,我也不去。”
方濯道:“好,你不去,那我就去找掌门师叔。”
“干什么?”柳轻绮一听到魏涯山就急了,“你干什么?”
“我去给你降薪!”方濯道,“在其位谋其职,职有多少钱就多少,不能你不出任务,还要天天在屋子里躺着找掌门师叔要钱……”
“这话绝对是魏涯山教你的。”
坐在马车上时,柳轻绮这样对方濯说。
“不愧是观微门主,一眼就发现。”方濯感叹于他的聪明机智,被结结实实地翻了个白眼。
柳轻绮懒得动,不想下山,不愿出门,不乐意干活,但在方濯的鞭策与威胁下,他还是不情不愿地收拾了东西,拖着步子从振鹭山一路跑来了麟城。这回门内弟子,除了一成不变的大徒弟,还又带了老二出来。廖岑寒比唐云意和君守月相对而言都更稳重,而最重要的是,他不太爱抱怨。方濯看准了这任劳任怨的一点,他决心不给柳轻绮一点抱怨的机会,最好是当他在路上悲从中来又开始哭自己命运的时候,能有两个阳光开朗抢着活干的超级好员工在旁边灌输有关于奋斗的人生大道理,这样柳轻绮就算是想找茬,也没人回应他。
柳轻绮晕剑,舍近求远,坐马车过去,留下一路的哀伤与愤恨。他太烦了,所以魏涯山喊人告诉他具体情况时,他压根不听,第一天门派里给他约了人,第二天不等人来,就拎着徒弟走了。故而到了最后他也只知道这是一家豪门恩怨,当丈夫的第三房外室惨死之后疑似闹鬼,请诸位仙君过来瞧一瞧。
处理闹鬼一事,在修真界不稀奇。在这个世界上,最能闹的有两样东西,一个是小孩儿,另一个就是鬼,很难说明白这两个之间,究竟哪个闹起来最吓人。而这孙府的“第三房外室”,据说被发现在房梁上,像是自己吊死的。但此后却夜夜都能听到有女人在窗前哭,晚上出去上茅房,便觉阴风阵阵,有人在背后悄悄地摸。可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但倘若一伸手,就能听到面前传来一阵凄厉的尖叫,随即一阵狂风自墙外而来,硬生生给人掀个跟头。
而这鬼闹事,也实在是有特别的倾向性:它很有点偏爱,只闹男人,不闹女人。但同样的,也只杀女人,不杀男人。据说自第一次听到尖叫声后,每隔七日,孙府的外室就得死一个。从第四个开始死,死了第五房,第六房,第七房……直到现在第十一房香消玉殒,孙府终于忍不住了,一纸祈愿送上飞乌山,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掉,跪在山门前久久不肯离去,直到飞乌山不得已而接了,方才离去。
而飞乌山也就那么点人,刨去年龄太大的和尚在襁褓中的,很是心怀天下地派了数位弟子前去,却什么都查不出来。可一旦他们一走,那鬼就又会开始作恶,只这回生了异心,不肯再执迷于孙府的第十二房小妾,将矛头对准了小妾的夫君,在某次孙朝去茅房时,忽起恻恻阴风,一个女声娇笑着飘摇而来,随即一道黑影从天而降,一把捏住了他的下身,用力一揉。
孙朝吓得脸红脖子粗,被攥了一把,仿佛被割。他高声大叫,手舞足蹈,险些被吓疯。孙家折腾了几日,又拖家带口去庙前跪了三天,似乎那鬼才被镇压一些,有段时间不再出来,大抵有一月。等到柳轻绮他们接到转来的祈愿、姗姗来迟时,孙朝恢复了他的元气,重拾他的生活,已经认识了他的第十八房小妾,正是此前方濯与他经常提到的“花家姑娘”,不知从哪儿来的位平头百姓家的女儿花安卿。
而孙朝的夫人赵如风,在嫁人前是名列卫城四大世家之一的赵家之千金,排行第五。赵家不屑于用世俗的东西去教家里的女儿,力排众议,叫赵如风与姊妹几个跟着兄弟一起上学堂,读同样的书,做同样的人。孙朝正是当年赵如风的同学,靠着与学堂先生是远亲的关系,勉强挤了进来。孙家虽然也有些基业,但已有如日暮西山、岌岌可危,与赵家本来就不该有交集。自然,孙朝与赵如风年少时也少有交流,但在将谈婚论嫁时,原本已应该没什么联系的二人却突然定了亲。虽然赵如风对外宣称他们两个情投意合,但消息一传出来,人人都猜想,孙朝是为了赵家的钱权才攀上了赵如风这一条高枝,但凡能入赘进赵家,就相当于乘青鸾而起,一步登天。
但彼时二人的成亲典礼却又惊了众人:赵如风携嫁妆从卫城迁到麟城,孙朝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将她迎到孙府。在孙朝破了“倒插门”谣言之后,孙家崛地而起、一路高升,仿佛得了神仙眷顾,生意越做越大,很快就成了麟城一大家。彼时人们便认定必然是赵如风带来的嫁妆助孙家起势,特别是过了一年不久,原先看似你侬我侬情比金坚就连饭都恨不得叠在一起吃的这对年轻夫妇生了嫌隙,孙朝开始频繁逛花楼、夜夜不回家,又在外面置办家产养小妾,名满麟城,而人人心照不宣,就更信了孙朝乃见利忘义、忘恩负义之人,愈同情赵如风,才成亲一年,便不得不在家里守着个不忠的男人、等他回家,一时人言扰扰,有同情她的,也有嘲笑她的,更有以她为鉴的,熙熙攘攘,众说纷纭。
孙朝自知自己的“事迹”满城皆知,但却并不为耻,反而将它们作为一种“成就”,得意洋洋。他更加流连酒楼,徘徊戏台,左拥右抱,外室一个接连着一个,均养在府外,不让家中染指。而夫人赵如风,与丈夫自此难做一对正常夫妻,再也不给丈夫在外留一点面子,一旦提到孙朝,要么破口大骂,要么阴阳怪气。但奇怪的是,已经如此不满彼此,孙朝和赵如风却始终没有要和离的意思,赵如风次次只是嘴上骂骂,实则仍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对于孙朝的小妾,她也少提,甚至呈现出一种默许的态度。
最初人们认为,这是赵如风宽宏大量、不与色字当头的丈夫一般见识,又认为她嫌麻烦,愿息事宁人,过好自己的日子。但无论这两种看法之中的任何一种,都与赵如风本人的性格、以及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同,故而人们奇怪,却也只能瞎猜。孙朝和赵如风也从来不会主动谈起,保持着这样奇特的平衡又过了一年,直至那日,孙朝原先要去郊外办事,因发觉遗漏了东西,故而回府去取,却将赵如风与她的情郎张蓼捉奸在床。
此事一出,满城热热闹闹,人人长了一双眼睛,盯紧孙家,等着看热闹。赵如风不必再隐瞒,放了本性,同孙朝对骂起来,字字珠玑,步步紧逼,看得人不由拍手叫好。孙朝原为自己夫人在自己床上偷欢一事而感到万分耻辱、怒不可遏,但忌惮着赵家这一层关系,又因自己在外养了数房小妾在先,再不甘,也无法如何发作。而赵如风这情郎张蓼,乃是一位走南闯北的江湖人,一柄利剑从不离身,孙朝见了他,巴不得绕着走,又如何敢上前去讨回个公道?故而兜兜转转,磨磨蹭蹭,骂了数日却始终不能有个结果。这回是孙朝在闹鬼事暂毕后识得了花安卿,将其安置在郊外的一处破旧农家之中,被赵如风寻到了痕迹,气冲冲地赶来,两边打了起来,却因实在偏僻,周遭无人,倏忽听到女子哭声,故而突然之间,人人都停手不再敢动了。
据孙朝后来说,当时不仅有女子哭声,还有人砰砰地敲着窗户,四下传来脚步声,令人遍体生寒。他登时想到附近一处村民的乱葬岗,毛骨悚然,又怕是那位三房魂魄又来作怪,故而两股战战,牙齿上下磕个不停。赵如风却说自己分毫不怕,认定了是那位花安卿知道她来,所以装神弄鬼想将她赶走,便宣布要抓她个现行。待到柳轻绮一行到来时,还没如何吃饭,她便强行拉着三人和孙朝一同,要去往郊外茅屋要辨个真切。而那张蓼,原本仰着脖子同样一鼓作气,却在面见了振鹭山来人后,放轻了语气,收敛了神色,偃旗息鼓。唯有赵如风一人趾高气昂,抓着柳轻绮细细数孙朝的种种过错,说一阵子就似要哭般,还得张蓼去安慰她。方濯呢,便站在一边,冷眼瞧着赵如风的头往张蓼那边偏一偏,又不动声色地移向柳轻绮,似要靠近他的肩头。他不声也不响,只瞧着赵如风的鬓角慢慢地覆上柳轻绮的肩膀,即将要倚靠上去时,他抬起手,一把拉了柳轻绮的手腕,往后一扯,便将柳轻绮扯离了方才的航道,后退两步,抵在自己身边。
他义正辞严地说:
“师尊,此事怕还有内情。”
“所以要问呀。”柳轻绮笑眯眯地回他。
“是啊,所以还要劳烦仙尊……”
赵如风的目光从前方移走,瞥了方濯一眼,口上殷勤,面上却冷冰冰的,令人生惧。方濯礼貌地回敬,微微笑一笑,眼神却只从她面上一扫而过。
这绝非善茬。
他不动声色地想着,收了收力气,感受到柳轻绮的一只胳膊磨蹭着他的肌肤,却同时已对这二人起了戒心。
这对夫妻的故事改编于现实中身边的经历,有且必然会有添油加醋情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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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朝你xx捏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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