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里静悄悄,刚才周戌久从天而降的阵仗,早让方圆十里的野兽匆忙逃窜。
“哪样对你?”薄燕声不答反问,笑眼看回去。
周戌久平日凝重的眉眼松懒下来,腰背也弓了弓,低头要凑上去,与薄燕声亲近。
“……”薄燕声默默后仰,拍拍周戌久的脸,“先回修真界,听话。”
他徒弟真是太粘人,薄燕声心想,罢了,陪他慢慢适应也可以,适应了,周戌久就能接受和他分开的。
回到修真界之后,薄燕声趁周戌久落后一步,心思大动,抬腿就要跑。
劲风从身后扑来,他一下就被抵在古树上,那双布满剑茧的手先是按住他的肩膀,再掐上他的下巴,强迫薄燕声抬起头。
“……”薄燕声微微眯了眯眼,“啧。”
他在周戌久身上看到了充满了矛盾的气质,他感觉周戌久想珍爱他又想毁掉他,想敬重他又想欺凌他。
直到周戌久的呼吸喷在颈侧,薄燕声才回过神来,他看见周戌久黑发下红头的耳廓,还有压抑绷紧的肌肉。
薄燕声:“八百多年的相伴……”
周戌久闻声,用头蹭蹭他,呼吸的气流扫来扫去,让人发痒。
薄燕声:“我早已把这份感情看成是亲密的……”
周戌久明显放松,但还是搂着薄燕声的腰不松开,依恋地靠在他肩头。
薄燕声:“父子情。”
“……”周戌久低头,在薄燕声的肩膀上咬了一口,随后有绷紧了,每根头发丝都在散发怨念。
连薄燕声自己在说完之后都要被逗笑了,就怕自己笑出声又被周戌久幽怨地盯着。
肩膀上传来轻轻软软的咬合感,薄燕声心里有些微妙,但是对爱徒的纵容盖过了所有:“咬够了吗?这里是老山界,容易遇到人,被看见你就丢脸了!”
说完,两人顿时警觉起来,周戌久也松了口,变成一个能站直的剑尊。
丛林里的脚步声十分孤单,且有些慌乱。
他们隐蔽在几棵樟树中间,等候第三人的出现。
窸窸窣窣……
“唔!!”那个人发出吃痛的声音。
很快,绿叶黑木中窜出一个披着僧衣的大胡子男人,他虽然披着僧衣,但留了一头长发,看不清五官。
这个人浑身脏兮兮的,形容落拓,唯有一双眼睛发着光,痴痴看向前方。
“他这是什么情况?”薄燕声抬脚要跟上去。
周戌久握住薄燕声的手腕,不让他上前:“不是佛修,看表现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蒙蔽了心智。”
薄燕声眼珠一转:“你不用回去审越悭吗?你忙你的去吧,我不放心这个人,跟着他看看情况。”
谁料周戌久跟着他,对总督院的事一点也不上心:“越悭和鸿溪师徒有关系,鸿溪之前是长白尊者,因出身龙鼎山庄,所以龙鼎山庄把人带走了。总督院是九大门派共治,总不能什么都让我来。”
虽然现在鸿溪不是尊者了,但鸿溪的徒弟明鸮是呀!
总之,龙鼎山庄对越悭十分重视。
薄燕声又说:“你就不怕越悭把他和我的关系透露给龙鼎山庄?”
周戌久依旧云淡风轻:“九大门派谁没有秘密,更何况你已经叛出师门了,他们再怎么说也和燕行门无关。不是要去追那个怪人?我们一起去。”
“……”薄燕声耸耸肩,“你都无所谓,为师便不操心了。”
跟随长发僧袍人一路南行,薄燕声和周戌久出了五岭。
远处有水从山中流出,潺潺往南流去。
那个怪人走到河边,原地修整,洗了手,掬一捧水低头喝了起来,随后又是刷鞋,又是洗头,最后把僧袍脱下来放水中搓洗一遍。
他像一个没有法力的普通人,凡是亲力亲为。
“这上面是猫儿山,南山首峰。”薄燕声问周戌久,“你来过吗?”
周戌久摇头:“没有,很少到南方来。即便是有邪修,也是由南方三派出手,北方门派不能随意越界。”
“这怎么能叫越界呢?这明明叫跨界。”薄燕声扶树,盯着那忙着打理自己胡须的怪人,“南方的水域不同北方,步步危机,适合用排教的手段对付;深山老林里遍布毒物,各大巫教皆有对症之法。你一个北方人,八百年见过的水鬼都不如人家一年见的多,人家当然不会让你出手拖后腿。”
周戌久问:“你觉得我不行?”
薄燕声哽住:“我随便聊了那么几句,你就听出这么深奥的意思了?”
周戌久偏过头,不答。
他这样,和记忆中的少年又重叠到了一起,不是这五百年来成熟稳重的形象,薄燕声看在眼里,忍不住想逗他。
这么想着,就朝周戌久伸出了手,指尖按在周戌久下巴上,轻轻一勾,让人转头面向自己。
周戌久叹气:“……你总是这样,不要我,还老动我。”
“嗯呐。”薄燕声大方承认,“你的烦恼与我何干?不能因为你一句喜欢,我就真的不要我爱徒了啊!”
他看周戌久怎么看怎么可爱,徒弟这吃瘪的样子,比以前追追打打还要好玩。
薄燕声又笑了起来,他这会儿真的很开心,没有正道邪道的论调追着,越悭也死一边去了,他徒弟还能放下身段吃个憋,谁也不能管束他:“哈哈哈哈——啊唔?”
就这么乐着,猝不及防让周戌久亲了一下嘴角。
原来要强的周戌久,嘴唇也是柔软的,温度倒符合他的性格,有些冷。
一座金色的结界无声落下,没有人能发现他们在桂树底下相拥。
“你再亲我,我也觉得这是孩子对父亲的亲近。”薄燕声避了避,“你是我养大的,这种亲近吓不了我!”
他朝着天空扬声说话,给自己壮胆。
很快,那游走在嘴角附近的微凉嘴唇彻底覆盖上来,温软的舌尖划过薄燕声因为惊讶而微张的双唇之间。
“……”薄燕声想闭嘴,却让那舌头用力挤了进去,“…………”
周戌久的唇用力贴紧了他,不多久就染上了他的温度,就在他回过神来,伸手碰到周戌久的肩膀时,腰上的禁锢骤然收拢。
想要推开的动作变成了环绕,一个缱绻的吻也得到了加深。
就在他们分开的瞬间,薄燕声红润的嘴唇开合:“你再亲!也是没有血脉传承的父、子!”
周戌久不说话,他信奉论迹不论心,没推开就是可以继续。
这次不接吻了,他一路向下,吻过下巴、耳根、颈侧、喉结……有条有理,好像去哪里学过一样。
“啊!”薄燕声喉头被吻住,人激灵起来,发出叫声,险些咬到舌头,“不行,停下。”
然而周戌久已经低头,解开了他襟袍的第一颗扣子。
啪。
薄燕声耳朵里传来一声脆响,他怀疑自己幻听了,解开一个口子能发出多大的动静。
啪。
已经感觉到有微风灌进了他的胸怀,还有一个带着滚烫热气的吻。
“周戌久……”薄燕声终于想到伸出手托住他的下巴,阻止他继续造访别的地方。
周戌久的头抬了起来,往前一送,用和薄燕声吻了起来,与此同时,别的地方也抬了起来,还嚣张地压着薄燕声。
“嗯——!?”薄燕声不可抗力地被他硌到头皮发麻,目瞪口呆。
不是,你这么恐怖?
那真的不是光明剑的剑柄吗?
“你!??”薄燕声终于清醒地疯了,“你喝醉了。”
周戌久见他慌得胡言乱语,心满意足地与他继续深拥交颈,闷声发笑,他一手圈住薄燕声的腰,一手安抚他僵硬的后背:“现在呢?还是父子吗?”
薄燕声看着自己圈住了对方脖子的手,无望地胡言乱语:“你怎么能、能这样?你还修道呢!你的道不允许你做这种事!!”
周戌久纳闷:“无我道,怎么不许了?”
“什——!?”薄燕声刚才脑子一片空白,只知道要谴责,根本不记得周戌久是修什么道的,“哦哦,无我道。”
周戌久沉溺地说:“师尊,你是这个世上最疼爱我的人。如果我遇到的人是鸿溪的话,这辈子就完了。”
“……是父子般的疼爱。”薄燕声顿了顿,用脑袋撞了他一下,“不可以在背后说鸿溪坏话。”
周戌久闷闷不乐:“他现在打不过我了。”
看得出来,周戌久从小就对鸿溪有很大的意见,一个无我道一个无情道,合不来很正常。
不,应该说难怪合不来。
还好他不是无情道,薄燕声心想到这儿,及时止住:等等!我在想什么?!
随后,薄燕声别扭地转移话题,提醒他:“他的道侣徒弟打得过你。”
“道侣,”周戌久眼睛亮了起来,“徒弟?”
完了,又说了不该说的,又让周戌久有了新的想法。薄燕声真后悔,真是的,自己怎么这么多话呀?怎么这么能说?
薄燕声强调:“跟你我没关系,我们是父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整个人还挂在周戌久身上呢。
“无所谓,我只是想永远跟你在一起。可以是师徒父子,可以是道侣,也可以是掌门与囚徒。”周戌久陶醉道,“什么身份都可以。”
他这样的长篇大论,像是在念着某种誓言。
徒弟嘴里的话越说越不中听,薄燕声不想听了,闭上眼睛,绝望后仰:“疯了,谁教你的……好香,什么味道?”
他动了动鼻子,刚才一个后仰闻到了食材的香味。
周戌久终于舍得放开他,眼神复杂地回答:“桂皮。”
猫儿山多桂树,与桂花树不同,这种桂树的桂皮是一种香料。薄燕声恍然大悟:“哦,好久没有闻到这种味道了,一时没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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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边,穿着僧袍的怪人架起了篝火,准备煮一锅蘑菇鱼汤。
忽然一个声音出现:“这样煮鱼怎么好吃?香料要吗?”
薄燕声:我的人生格言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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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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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猫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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