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心身后

天象大变,金鳞云层从北往南徐徐铺展开来,很快,所有人都知道鸿溪要飞升了。

仙人城上方的天梯被一群仙鹤围绕,鸿溪手上的剑还沾着明鸮的血。

忽然一阵地动,正看着明鸮尸体的鸿溪忽然双眸放大,他看见天梯上的细碎金光源源不断地涌向明鸮的伤口。

直到明鸮起死回生,睁开了眼睛。

他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就锁定了飞在空中的鸿溪,嘴角突然勾了起来。

.

王屋山炸了锅,都在议论鸿溪飞升的事。

“谁飞升了?!”

“原来真的能飞升!”

“一定是哪尊主?莫非是……薄尊主?”

“不是!薄尊主这会儿在南方,和院长在一起。”

“是鸿溪剑尊!他……杀了仙人城的那个明鸮,然后飞升了。”

“那不是他徒弟吗?!”

“还是他道侣呢,啧啧啧,不愧是无情的。”

“真师徒!就该看我们院长和薄尊主!打得真猛呐——不是,我开玩笑的。”

“完了,师门召我回去,怎么办?院长怎么还没回来吗?!我能走吗?”

“已经给院长去了信火,他很快就回来了!”

“卞师兄呢?”

“卞师兄在燕行门,问问法象门的师兄师姐怎么办吧?”

突然有人道:“院长回来了!!”

“那薄尊主是不是也——?”

“只有院长一个人,薄尊主估计又跑了,真不愧是尊主。”

看到周戌久出现在视野中,所有弟子围拢上来,等周戌久发话。

周戌久收了剑,不说鸿溪飞升的事:“赵百相在哪里?”

大伙儿想不明白,难道还有比鸿溪剑尊飞升更重要的事?

“赵前辈还在闭关。”

“临锡呢?”

“临锡道友应该还在重云峰修行。”

重云峰是王屋山上比较少人的山头,临锡正站在崖头,被鸿溪飞升引来的金鳞云迷住了。

真好看啊。

“临锡!”周戌久的声音从山中传来。

“周院长?你回来了院长!那薄前辈他——”临锡眼前一亮,他已经知道周戌久和薄燕声走到一块了,回头一看。

没看到薄燕声。

只见周戌久带着几个人走过来,交给他一个储物袋:“这是薄尊主托我交给你师尊的东西,等你师尊出关后交给他,一定要看管好了。”

“哦哦……”临锡又问,“薄前辈呢?”

难道又跑了?

周戌久:“海上出现了玄武潮,火岩浆沸腾,他在琼州庇护海上的人。”

临锡捏紧了储物袋:“他一个人吗?”

周戌久眼睛微微眯起,语气稍有不善:“不,他还有一个朋友,陪他聊人生,聊理想。”

聊人生,聊理想?临锡狐疑,这是周大院长会说出来的话?

怎么听着有些嫉妒?

一位手下来找周戌久:“院长!龙鼎山庄来消息,越悭逃跑了!”

众人一听,都感觉到危险笼罩头顶。

一件事连着一件事,这就又乱起来了……

唯有周戌久冷静如常:“知不知道他往哪里跑了?”

“不知道,还在找。”

临锡是最害怕的,当初在红尘界时,他躲在薄燕声的腰上,感受过这位大邪修的恐怖威压:“院长,他会来找我们报仇吗?”

“……很难讲,”周戌久也没有办法,“这邪修诡秘莫测,不能用常人的规律套入他。目前还有比越悭出逃更重要的问题,仙人城无主,里头的那些人可以要出来,九大门派难免会在这个时候召回总督院轮值弟子……”

总督院只负责邪修的处置,而九大门派肯定会先以自家的存亡为主,如果仙人城里的叛徒联合跑出来报复,什么邪修都得放到一边去了。

这些叛徒,进城躲灾的时候是一两个人,一个一个的积累到现在,出来就是成群结队了,绝对不容小觑。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你们原地待命,等自己宗门的信火……越悭之事,燕行门弟子暂为代劳。”

其余八大门派的弟子松了口气,不用夹在两边难做人了:“多谢院长。”

仙人城都是蠢蠢欲出跃跃欲试的九大门派叛徒,九大门派得知消息以后肯定会联合起来,到仙人城外盯梢。

也是借着这次机会,九大门派掌门在仙人城外会了一次面,如今除了燕行门的周戌久,都已经在在路上汇合,往仙人城赶去。

先行一步的盯梢弟子们正在整理仙人城叛徒众人的资料,有人读完了统计在册的名单:“说是九大门派,里面却没有燕行门的。嘿!”

“燕行门成立才八百多年,掌门尊主收徒不看天资,门徒又少,没有叛徒也能说得过去。”

“确实没有叛徒,倒是有叛……”

谁不知道,唯一背叛燕行门的,就是那位创立了燕行门的太行尊主,薄燕声。

“当年薄尊主也来过仙人城,只是近两年又离开了。”

众掌门到仙人城后,大家才发现——

“明鸮也飞升了!鸿溪身边那不就是明鸮?他是打上去还是被天道带上去的?”

“就是飞升,天梯不是谁都能进的。”

“他不是死了吗?!死了也能飞升?”

“莫非窥天道是已死证道……”

龙牙书院院长张逢棋说:“不可能,窥天道若是能以死证道,当年的大邪钟寥也不至于身死道消了。”

“快一千多年的事情,谁知道是真是假?”

“史录又不是演义,你信与不信,都不妨碍钟寥死后,首徒越悭替他收尸的事实。”

“说到越悭……”

龙鼎山庄庄主很惭愧:“越悭老手狡猾,龙鼎山庄看管不利。”

“他是邪修,善用邪术。”法象阁阁主本就对他有意见,这下正好拿来做筏子,“关押在王屋山才是最妥当的,你们却非要把他提走,不自量力,给大家添麻烦是一点也不含糊。”

“……”龙鼎山庄庄主自知理亏,不敢还嘴。

突然,杀气从后方袭来。

仙人城里还没有动静,仙人城外的威胁先一步赶到。

不是别人,正是龙鼎山庄跑出来的越悭。

“怎么回事?”

“他到底想干什么?!”

越悭提着剑杀过来,先是躲过了阵法,后又躲过了符箓,只损失了几件邪器。

八大掌门没有对付这种大邪修的经验,反而是他们的弟子多多少少都在总督院修行过。

“掌门!交给我们!”

“这个越悭……当初院长是怎么对付他的?”

“比剑!”

“什……?!”

“快给院长去一道信火催一催吧!”

越悭一路横冲直撞,没有把拦在他面前的弟子们放在眼里。

“他的目标好像是仙人城。”

地上突然出现一个由黑气凝聚的会转动的阵法,阵法中慢慢爬出许多皮肤渗透着鲜血的大头娃娃。

大头娃娃们穿着红色的肚兜,手上戴着红绳,脖子上挂着金锁,笑咧咧的嘴里没有牙,猩红的口腔中舞动着肉肉的小舌头,牙牙学语,眼眶里没有眼睛,胎毛发型各异。

法象阁阁主的五行鼎只能应付附近的一部分,有弟子用剑将血娃娃劈开,被劈成两半的血娃娃一边爬一边长出新的身体。

“这是弃婴寻母阵,”张逢棋与越悭都是岭南人,她从越悭阵法中的细节推测出了信息,“它是一种因果毒,只要被这些娃娃碰到……”

龙鼎山庄庄主:“碰到会怎么样?!”

张逢棋:“会怀鬼胎。”

“啊??!”不知是哪个男修士听到了,崩溃大叫,“可我是男的呀!!”

张逢棋:“男的也会。”

又好齐的见缝插针问:“张院长,怀了怎么办?生……生下来吗?”

“不是生下的,而是把你的生命当养分都吸干净,从尸体里钻出来。”

“呕。。。”

“不能让它们碰到啊!守护结界行不行?”

“啊啊啊啊——救我!”

眼看着一只从阵中突然冒出来的大头娃娃要摸到小剑修的手,一把天青短剑刺穿它的手腕,把大头娃娃钉在地面,下一瞬,天青短剑上的剑气就把诡异的大头娃娃绞成一团血雾。

“院长!!!啊呜呜呜——”小剑修看到周戌久,直接红了眼眶,声音都颤抖了。

而他的掌门有些郁闷,自家弟子对燕行门掌门的感情怎么比对自己还要亲昵。

“纡红!被碰到了吗?”周戌久落到他身前检查了一下,这个才跟着他到红尘界出过一次任务的小孩,差点中了邪术的招。

纡红:“没有。院长!那个越悭——”

“鬼婴喜水,忌土。”周戌久匆匆交代一句,“去破阵吧,越悭交给我。”

有了对付邪阵的办法,小剑修马上配合行动起来。

对付邪修,果然还得周戌久出手,三把剑钉向不同的阵位,逼出了藏匿的越悭,周戌久不再对他试探,而是直接引雷。

接天连地的雷汇成一片林子,越悭的身影鬼魅无比,周戌久御剑俯瞰,观察着越悭的移动路线。

龙鼎山庄的庄主和长老们看傻眼了:“越悭不是早就被周院长打成重伤?对付他还要这么大阵仗?”

当然是要的。

自损以求,是为不善。不善即生恶,恶满是为邪——这句话,周戌久听越悭说过,后来又听薄燕声说过。

要论起“邪”,钟寥一脉应当是守古派,他们的邪术未必会害人,但一定会害己,要发动邪术,就得受伤,血祭,甚至死亡。

如他所料,越悭金蝉脱壳逃出来了。

周戌久打了一个手势,一群剑修开始摆阵,地上的鬼婴比刚开始好杀了很多,雪白的冰面被血渗红,这些血被赋予生命一般游动起来。

最后,它们缠上了越悭的脚踝。

雷霆之下,周戌久剑阵中的气流开始挤压越悭,时隐时现的金色闪电像龙一样张牙舞爪。

越悭把所在其中动弹不得,周戌久没想到这么顺利,在他要出手之前,龙鼎山庄的剑修长老已经愤怒地冲了过去。

周戌久正准备给他护法,手势刚摆好,那位长老就跟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越悭的剑气拍了出来,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呕出一大口血。

“……”周戌久感受到几大门派诡异的沉默,看来失去鸿溪的龙鼎山庄,已经江河日下。

替别人尴尬了一下,周戌久继续动手,他一剑刺入越悭的左胸。

一边破阵一边观战的其他门派终于松了口气。

“这等专业的事,还得专业的人来干啊!”

那光明剑扎进骨架血肉里,周戌久顿时脸色一沉,他手上的剑一转,剑刃搅动起越悭胸前的血肉,再一横,往越悭左胸划去。

越悭抬起手,扣住光明剑剑刃,仿佛失去痛觉一般。

“这不是越悭,这是……”周戌久牙龈要被他咬出血了,看着那个被他强行捅穿的男人肌肤上开始长出木纹。

“木头?”

“血木替身术!”

为什么他也有,他的血木是从哪里来的?

周戌久瞬间想到了在猫儿山上得到的那个交代,薄燕声说,他的血木……没有伤害别人,意思就是,用来浇灌血木的血液是他自己的。

眼前这一截血木,是难得一见的极品邪物,比薄燕声的还要好。

是薄燕声的?还是谁——越悭自己的?

一群人围上来:“这是?替身术?”

“他什么意思?”

这些问题很重要,在眼下发现了更紧迫的,这个越悭是假的,真的越悭去哪了?

替身和弃婴寻母阵一破,冰面上一片狼藉。

龙鼎山庄的长老们顿时害怕极了:“不会要去龙鼎山庄……灭、灭灭门吧?!”

“不。”周戌久抽出自己的剑,冷眼望着血木,“我知道他在哪,我去找他。”

别人不懂越悭,周戌久自知略懂一点,这大邪修出关只是为了师弟,他敬爱的师尊薄燕声。

越悭要南下,要找薄燕声。

替身术只是要把周戌久引导北方来,拖延时间。

周戌久没有犹豫,立刻准备动身。反正仙人城里没有燕行门的叛徒,他留下来也没有用。

长老:“也好。”

周戌久一人转身离开,不出几步,一道剑气轰在他脚尖前方不足一寸的冰面上。

出手之人豪气干云,比了个剑礼:“剑修阁下,请赐教。”

周戌久不悦地皱起眉头。

忽然又有几人飞下来,站在周围,各个都提着剑,朝他来。

“周剑尊,来都来了,不如让我们领教一下仙人城外九州新一代剑尊的威力?”

“要是输了,剑尊这个头衔,就该易主!”

这些没有穿门派统一服饰的剑修,都是从仙人城里出来的,是八大门派的天才叛徒,有的叛徒或许比自家门派里的掌门辈分还要高。

不远处法象阁的符修长老皱起了眉头:“真是三个剑修一台戏。”

“你厉害,”周戌久急着去找薄燕声,敷衍道,“你是剑尊。”

放到几年前,薄燕声还没被越悭的招蝶铃坑害时,周戌久也是好胜心强的剑修,失败于他而言,就是奇耻大辱。

现在他变了很多,曾经他认为光鲜亮丽的一切好像都变成了累赘。

“周戌久!你敢小看我们?!”周戌久的敷衍对于仙人城里的绝世天才们来说也是奇耻大辱。

——你的对手居然不把你放在眼里。

于是一向冷静的周院长头一回对这些事感到厌烦,可对面那群人也不是什么无名喽啰,一个个拎出来也是能叱咤风云的人物。

怪只怪,他头顶着剑尊这个头衔,让内行人不爽罢了。

一把和光明不相上下的剑器飞过来——

“先过我这一关再说吧!”卞丘萍加塞进来,挡在周戌久面前,他的闲云剑嗡嗡高响。

对方手握到了剑上,把剑往下压,冷眼看来:“不知死活。”

“不知死活的是你。”卞丘萍手中的剑忽然旋转起来,就这一招让对方退了半步,“师兄,你快走!”

周戌久看一眼两人:“萍萍,不要轻敌。”

不要轻敌的意思是,卞丘萍赢面很大。

燕行门的二师兄,是太行尊主和当代剑尊手把手教出来的,但他的心性就和他的剑一样,万事轻拿轻放,没有什么执念。

以至于他在修真界不太起眼,除了身份外,没什么话题。

可闲云不闲的时候,也是能遮天蔽日的。

卞丘萍:“嗯!”

有他的加入后,总督院呆过的一些剑修也拥上来:“前辈好剑法!在下也想挑战前辈,请指教!”

饶是如此,周戌久依旧面临着一打三的局面。

光明剑上缠绕着游走的电花,抵住齐齐杀过来的三把各有千秋的命剑。

这已经是很轻松的结果了。

“……”周戌久没办法,只好应战。

.

碧蓝一片的海洋想被吞噬了光,瞬间变的黑暗,黑洞洞的海面翻涌排卷,天地之间十分压抑。

海面上像开了一朵亮红的血花,岩浆在海水中冷却的“呲呲”声让人牙根发痒,随后一柱柱岩浆直冲云霄,遮天蔽日,如伞一般。

黄钟高高悬在大觉岛的上空,青铜色的剑气覆盖在每一座海岛上,阻挡高温滚烫一触成灰的玄武潮不会伤害陆地生灵。

至于海中……他兼顾不到那么多了。

玄武潮把大海变成滚烫的油锅,殷山出了许多汗,偏头远眺时发现了异常:“蜃岛那里的海域没有受到影响,海水都还是清澈的。”

“我一直觉得那地方有些古怪,”可是薄燕声现在离不开阵眼,“等玄武潮过去以后,我再去一探究竟。”

为了不让薄燕声无聊,殷山一直在阵眼附近陪他聊天:“你担心周戌久吗?他走的时候,好像很难受。”

周戌久不得不回王屋山,他走时当然也想把薄燕声带回去。

可是玄武潮来了,薄燕声更有了留下来的借口,这个借口让周戌久更难受了,因为他只能接受。

薄燕声将恶火的方法锦囊塞进周戌久的手里。

周戌久握住了锦囊,也握住了他的手,最后和他耳鬓厮磨了一阵,薄燕声摸着他的腰跟后背,哄了一会儿才把徒弟那股怨气暂时压了下去。

“……他一向稳重。”薄燕声痛心地说。

殷山只是修为低,殷山不是瞎子:“我看他走的时候,好像挺难受的。那眼神……啧,好像这一走,就是永别一样。”

薄燕声:“嗐,他现在就是容易多想的年纪。”

殷山问:“周戌久,多大了?”

薄燕声不当回事:“八百多岁吧。”

殷山脑子突然空白了一瞬:?

什么年纪?什么是容易多想的年纪?

当天上的金鳞退去,玄武潮再沸腾一阵,也跟着平息了。

“他们飞升上界了。”薄燕声望着北方的天空。

殷山的好奇多过羡慕:“现在,天门关闭了是吗?”

薄燕声:“对,一次飞升两个人,史无前例啊。”

“他们之间的因果应该特别深。”殷山偏头看向他,“你那么厉害,会飞升吗?”

薄燕声:“我?”

他低头笑了笑:“近五百年应该是不能了。”

修士能活千八百年已经算厉害的,薄燕声都不能笃定自己还能再活五百年。

“退潮了,”薄燕声收起了黄钟剑,“我去蜃岛下面看看,你要不要去?”

殷山:“我不会——”

薄燕声:“没关系,我教你避水诀。”

蜃岛上的那片灰雾在遇到招蝶铃的时候就会散开,待招蝶铃消失后,灰雾又会回来,就算没有玄武潮的出现,薄燕声也会找时间再来一探究竟的。

他扎入水中,耳朵旁都是汩汩的水流声。

岛下也有很深厚的体积,薄燕声一直游到了天光彻底照不到的深处,殷山默默跟着,他对蜃岛的好奇大过了对黑暗和无底的恐惧。

再往下沉,黑暗中亮起了幽兰的光,那些尘埃一样大小的荧光在深海沉浮飘荡,成千上万的微光勾勒出一座巨大的轮廓构架。

蜃岛在海洋中是悬空的,它的底部靠三根支柱支撑。

细细观察,这三根支柱是三柄巨剑,它们不像黄钟和光明那么体面,身上有很多残缺细节,上面寄生了许多海洋的生灵。

“这是石雕?”殷山下意识排开眼前的海水,想要看得更清晰一些。

薄燕声游到他身前:“是被封印的命剑,看这情况,命剑的主人或许已经身死道消了。”

殷山飘到其中一柄剑的剑格下,念出了铭文:“不善。”

这把剑,叫不善。

殷山伸手摸上去,那花纹神秘且规整有序:“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确实很厉害,”薄燕声蹙着眉,都没发现自己的语调有了变化,“这是我师尊的命剑。”

谁能想到世界这么小?!殷山下巴要掉了:“你师……那另外两把呢?不会也是你师门的吧?还是说,你师尊有三把命剑?”

薄燕声:“不知道,他……很早就死了,我对他的了解并不多。”

只知道在当时,大家都说他是最可怕的邪修,很多人都死在他创造的邪术下。

海里的光不能开阔太大的视野,好在蜃岛底部像一座倒过来的山,三把剑没有相隔特别远。

“藏锋……不善……入海……这三把剑上的纹路差别好大,”殷山喜欢,看入迷了,“燕声,你有多少把命剑?”

薄燕声:“我只有一把,现在的剑修,最多也就只有一把命剑了。”

殷山好奇:“为什么?是有什么心法或者修炼的技巧断代了?”

第三个人的声音回答了他:“因为修真界变了。弱者同情弱者,惜命的越来越多,越是贪生怕死,越是活不长久。活过九百岁的修士不足十人,区区六百岁,都敢自称长辈了,不是很可笑吗?”

“谁?”殷山望过去。

薄燕声手中的黄钟已经准备好了:“越悭,我的师兄。”

殷山看出来了,虽然师出同门,但是兄弟不合。

“你先走,快。”薄燕声把殷山往后推了推。

可很快,一道结界把他们锁在了三把石剑中间,越悭靠近,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容:“师弟,又见面了。”

“但是你又想干什么?”

“我是你的师兄,我还能对你干什么?”越悭说,“当然是助你——悟道。”

殷山依旧不懂:“悟道?还能靠外界法力相助?”

他听起来怎么感觉这么不靠谱呢?

薄燕声盯着越悭:“我不需要。”

如果说之前他还算温和,现在冷得就像深处的海水一样。

结界上发光的符文开始旋转,越悭没有理会师弟的意见:“生气了?懒散了几百年,师兄督促你一下,就跟炸了毛的山猫似的。”

“我说不需要,就是不需要。”薄燕声没有解释,提着剑就要破阵。

嗡——

金音振聋发聩,听得殷山眼前出现重影。

海水聚成的涡流包裹住了薄燕声和殷山,“抱歉,”薄燕声对殷山说,“连累你了,我会——”

“燕声,这说的什么话?”殷山比他从容一些,“我能呼吸就行,剩下的,只要拼搏过就不会有遗憾了!”

薄燕声展颜一笑,肉眼可见地燃起了更高涨的斗志:“那就好!”

再回头,朝着越悭冲过去。

他们被笼罩在钟寥的命剑阵中,阵眼却在外面,这是个囚阵,而且,就像天地君亲师阵一样——

这个阵,也连着师徒的因果。

因为越悭想用这个阵,让他悟道!

想当初在冰原上,周戌久就是在天地君亲师阵中飞速突破,才有了超越鸿溪的可能。

薄燕声回头,看向殷山,拉过他耳语道:“兄弟,越悭对人不对事,我能送你出去,他不会管你的。你上岸后,给周戌久报信。”

这也是个办法,殷山点头:“那就试试。”

按照薄燕声的说法,殷山手持薄燕声送他的指鹤剑结了剑印,这个剑印悄无声息地贴在旋转的光屏上,一道口子打开了。

外面是漩涡,稍有不慎被卷进去,就会被搅碎。

殷山朝薄燕声点点头,转身游进了海里。

薄燕声来到那口子前,也想试试能不能出去,结果指尖刚要越过界,他整个人又被无形的力量扯回中央。

“……师尊,你对我这么凶,不怕师父生气吗?”薄燕声稳住身形,吐了句苦水,就开始四处打转。

他不想被强迫悟道,强迫悟出来的能有什么好道,虽然他这几百年的确是太“顺其自然”了一点,但悟道的心思也没有停止过。

越悭越逼他,他越不想悟了。

海中困住他的三把剑,薄燕声只认识一把。

就是那把入海。

入海的意思是,整个人融入茫茫的人海里,融入时间的浪潮中,做一片被红尘抖落的羽毛、一朵随波逐流的浮萍。

做一个真正的凡人,接受自己的平庸和缺陷。

藏锋和不善,应该是钟寥以前的命剑,这个“以前”,或许是两千多年前,或许更久。

养木血阵是钟寥的杰作,钟寥用来给自己放血,种自己的血木做替身,因为要损耗自己的血,所以才会属于邪术。

招蝶铃被薄燕声用血祭过后,发挥了真正的威力,道理相同。

这就是邪术中“自损”的意思。

修士很少会用自我上海的方式进行修炼,自损以求,是为不善。

不善剑,应该是钟寥醉心创造邪术时期出现的命剑了。

对自己都狠的人,对别人就更狠了,自古以来,修真者看见邪修,不管打不打得过,都习惯了避开他们。

所以邪修总是独行,合作时也是三三两两的。

钟寥没有朋友,罗荀最开始心软,愿意接近钟寥,是因为钟寥长得好看,后来是因为钟寥总受伤,刚好可以给他试药……

“唉……”薄燕声一拍脑门,或许是师尊和师父的感情太特别了,导致他对道侣的要求很高,对寻常的你侬我侬不感兴趣,就喜欢一些刺激的。

轰——

阵法开始动摇了,外面的洋流绞做一团,冒出大片的气泡。

随后一把熟悉的长剑撕开了那群气泡,薄燕声看到周戌久坚定地朝他飞过来,在周戌久的身后,是操纵着不知名邪器的越悭。

“阿久!”薄燕声不知道他能不能听见,“小心身后!”

啊啊啊QAQ!我来上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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