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要从六个时辰前说起。凤玦虽醒了，可身体却不是自己的，一心想着救阿令，反倒弄巧成拙，鸠占鹊巢。凤玦记得他是把身体交给了齐越保管。这会儿，齐越正在一旁东翻西找。
很快，他在一口很大的水缸面前，停住了脚步。
凤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不会是……”
齐越尴尬地露出一个苦笑，解释道：“只有这里最安全。”
而事实恰恰证明，他是对的。白怀他们都没有怀疑过灶房墙角那个破旧的水缸，更不会想到齐越将人打横折叠成拱形塞了进去，姿势确实不太美观，好在实用。
小白见了这缸中人模样，顿时呆住。
凤玦这会儿脸正黑着，齐越也不敢上去搭话。见那只叫腓腓的小妖兽也不帮忙，叫了她一声：“小腓腓，搭把手吧。”
小白回过神来，慢慢走过去。不露声色地和齐越一起将人从里面抬了出来，然后平放在了一处干净的草席上。对方身上虽有多处伤痕，但并不影响他的容貌。这张脸，她岂会忘记。是她的主人，谢家少爷谢九沅……
“主，主人！？”
被她这么一喊，凤玦微微皱了下眉：“你叫他什么？”
齐越也看向了她：“你可看清了，这是栖梧峰的凤玦仙师。”
“凤玦？”小白一脸惊讶——是那种小迷妹近距离看到偶像似的惊讶。她瞬间涨红了脸，一下子想不起自己要说什么。
凤玦见她眼神飘忽，以为自己刚刚语气过重，又柔声问了一遍：“你刚刚叫他主人，他和谢九沅很像吗？”
小白下意识点头，过后，又摇了摇头。然后，又点了下头。
凤玦扶额，“……”，都说腓腓虽是吉祥之兽，但笨。这话着实不假！
齐越正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毕竟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
小白仔细想了想，道：“不是很像，分明就是同一个人啊。”
凤玦只觉得不可思议。
师父明明告诉过他，他是个孤儿，从小就住在灵云山。从他记事起，他所有的记忆里就没有出现过谢九沅这个人。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从冷凌霜口中。他以为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可如今，他也不太确定……
到底是师父骗了他，还是这只腓腓在撒谎。
＊
齐越问道：“师尊，你打算怎么办？”
一开始，齐越本来是想找个话题。毕竟现在的气氛太过阴沉。小白化为原身，蜷缩在凤玦手边憨憨睡去，像是怕人偷走似的，一条白色毛绒绒的尾巴牢牢搭着对方的手臂。而师尊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云雾氤氲，月光斑斑点点透过云层，洒下一点点亮光。
又过了一日。
想想他们下山来，也该有五六日了吧。若不是师尊在这儿，事情未必进行地会如此顺利……
凤玦微微抬了下眼，声音沙哑道：“用燃魂灯把阿令的魂魄召回来。”
齐越明白师尊的意思，可说到燃魂灯。听说师祖天元神君那里好像有一个，但师祖现在正在闭关中，贸然前去借灯，纵使是师尊，也会被拒之门外吧……
“不过这燃魂灯虽是宝物，却也只能使用三次，”说着，他从万物囊中取出燃魂灯。“且两个时辰内仅能使用一次。”
齐越实在没料到，师祖连这个宝贝都送给了师尊。
只有凤玦自己不以为然，是什么很稀有的宝贝吗？
“你先用燃魂灯将我的魂魄引回体内。等够两个时辰后，再用燃魂灯把阿令的魂魄召回。切记，燃灯时，不要分心。”
齐越点头。
两个时辰后，燃魂灯再次亮起了微弱的光。
齐越看着这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
——怎么变成黄的了？
凤玦也不由得心头一颤，灯芯变，说明此刻对方魂魄已入忘川，很可能……
“他食用过冥界的东西。”凤玦道。
齐越，“……！”
片刻的沉默后。
凤玦喃喃道，“阴气太重，必须要找到些极阳之物才行。”
话落，二人同时想到了放血。
齐越取下发簪，准备刺破手指放血。同时，凤玦也拿出了珍藏在袖中的匕首，这匕首还是上次河边冷凌霜刺伤他的那把，他觉得精致，就捡了起来。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二人四目相望，心有灵犀地都停住了动作。
论关系讲，齐越和冷凌霜不过是相处不足余月的同门师兄弟，自然比不过真情实感相爱过的师尊和前任魔尊潇令。于是，齐越憨憨一笑，准备收起簪子。
就听对面凤玦淡淡道：“还是你来吧，为师怕疼。”
齐越，“……哈？”
最后，还是乖乖照办。
如此一番下来，颇费了些功夫。所幸仪式还是成功了。
凤玦带着仍在昏睡的冷凌霜回了仙山，临走时让齐越把那只肥到不行的腓腓也给带上。齐越应下，又问师尊要不要把那老妇人也带回去。得了凤玦一记白眼。
“那谢家地下的金子呢？”
“发给山下难民吧。”
＊
“你好像失败了。”
柳青梅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她看着白衣翩翩的白怀，眼尾上挑，嘴角挂着一丝让人琢磨不透的笑意。白怀听出了她的声音，柔声回道：“尊上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
“算了，你我的目的是一样的。至于结果……”她瞧了眼白怀身边的阿温，根本没放在眼里，继续道：“你要的，是把他安安全全地带回魔界。而我只要他活着。他活着，九层玲珑塔的秘密就能解开了。”
“这秘密和他有什么关系？”白怀问道。
九层玲珑塔，又叫锁妖塔。据说在锁妖塔的第九层，存放着有关神界的秘密。神界自从几百年的部族大战之后，便关闭了通天路。往后的三百多年里，再无一人踏入神门。
就连仙界尊称为“天元神君”的云胜寒，也不过是个上仙。
凡人修仙，以求永葆青春。但修仙之人，况且还是凡胎肉身，不会老却会死。真神则不同，不死不灭，世代受凡人供奉，于九天之上，得万人尊崇。九天玄女便是其中之一。
柳青梅道，“我虽拿到了玄机策，但也只能解开第八层，还有一层，只有一个人能打开。”
她的指向明显，白怀不可能猜不到，但他却极力否认道：“尊上他，不可能。”
“很快，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柳青梅意味深长地一笑，消失在了废墟后。
阿温见这人神出鬼没的，说的话也不明不白的。好奇问道：“她是谁？”
“圣女迦罗。”
阿温跟在白怀身边的时间虽短，但也听说过这个魔族圣女。这个迦罗年纪并不大，却有个厉害的法器。正是她口中所提到的那个九层玲珑塔，虽然也叫做锁妖塔，却不是仙门各派用来关押妖怪的塔。而是一个放在掌心，只有馒头大小的青铜塔。
塔共九层，塔身每层四壁都刻了不同的经文，小巧玲珑。故叫做九层玲珑塔。此物可自由伸缩，可载万物，又能降服万物。据说，曾经是某位天神的法器。
当年，潇令殒身之后，薛岑当上了魔族圣主。魔族当时还没有圣女之职，迦罗就是凭借此物，与薛岑平分秋色，自立门户，当上了魔族第一任圣女。
至今，薛岑见了她，也会礼让三分。
“可看她那身衣服，好像是仙门弟子……”阿温方才就觉得眼熟。这会儿，想起了齐越身上那件青衫，花纹布料都相似，应该是出自同一处。
白怀脸上难得有了一丝波澜，“你是说圣女她去了仙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