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到此，顾清珩心下了然，来人不带杀意，只是不想他们插手此事，那要真如此说来，此人居心便更值得推敲了。

但他又提及传书清屏，京都离清屏山不远，以唐旧辞和无忧的速度，不过两三个时辰便到了。不论真假，顾清珩也不敢赌，年容所说确实不错，萧疏寻是仙门首要缉拿的人，他因为私自离开幽居门，无忧估计也气得不行。

这要是被抓回去了，那可就真的玩完了。

“好！好！不管如何，只要清屏仙师愿派人助我大殷，朕…朕感激不尽！”皇帝不管什么仙家恩仇，只要能救得了他的子民，他就是错信妖魔也认了。

年容见状继续说：“陛下，依我之见，应立刻将这几人控制起来，以免这魔物再出去作乱。”

年容当然不会真的让清屏山把人带走，他也没有传书一说，他知道仙门那些人已经视萧疏寻为魔，非要置他于死地。

他不能让人回去，也不能让他们继续去查疫乱，只能先将他们控制住，再想办法让他们离开这。

凡尘之物当然是束缚不了他们的，但顾清珩不想让皇帝为难，左右都是仙师，谁也不敢得罪。皇帝让他们先回住所，他假意应下，跟着年容一起往外走，出了殿便翻了脸。

“你的易容术真是高明，不过这声音怎么不知道掩一掩呢？”

年容笑了：“你说什么呢？我听不懂。”

“那日你欺我眼盲，但我不是毫无判断之人，你不必装疯卖傻。”顾清珩话锋一转，微低了低声，“你为季怀枕做事，就没好好查查他是个什么人？”

季怀枕不止一次挑拨他与萧疏寻的关系，这样的事，顾清珩也能做，年容未有言语，顾清珩边走边说：“他连自己的生死之交都可以抛弃，你不过是他麾下一条好狗，你觉得，他能留你多久？”

顾清珩与季怀枕的恩怨十天半个月也说不完，他不知道自己这位生死之交的战友为何突然成了千夫所指，顾清珩前去质问，季怀枕却只是冷笑，回了他一句“我们本就不是同路人”。

再然后，季怀枕的离火烧了月湖整整七天，直到月湖再无一只生灵，湖水干枯离火才熄灭，顾清珩这一句为什么掖了十八年。

“他心中所想你知道多少？你如此为他卖命，有朝一日若败了所求，他那双手沾的第一滴血，便是你。”

年容瞪了顾清珩一眼，仍是死不承认：“少在这胡言乱语，我只知你们乃是仙门之耻，还是好好留待此处等着清屏的人来吧。”

顾清珩退了半步站在萧疏寻身侧，微微歪头朝年容扬起笑来：“你以为，你会金蝉脱壳，我们就不会瞒天过海？”

话落，又是那道魔气从萧疏寻身周蔓延开来，凡尘之物怎么可能困得住他们，魔气翻涌而去，殿外之人全都膛目结舌，跑的跑散的散，有些理智的还知道回殿上去禀了皇帝。

年容本就对季怀枕心存警惕，季怀枕确实是从未告知他做什么事的缘由，包括这次下咒一事。顾清珩方才那番话也让年容此心更加动摇，有季怀枕在，想来也不会破坏计划，却说不定能靠顾清珩探出季怀枕到底想做什么。

那道魔气愈来愈远，年容立在原地并未去追，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兴奋，口中喃喃自语：“魔君…快回来了。”

*

从顾清珩贴近时，萧疏寻就反应过来，下意识便揽住他的腰，只是对恒一就没那么温柔，随手扯了胳膊就走。

这会落了地，先是松了恒一才缓缓放开顾清珩，恒一踉跄几步才站稳，揉着自己的胳膊：“你区别对待！你对你师尊就轻拿轻放的，对我怎这般粗鲁！胳膊都要脱臼了！”

顾清珩理了理衣服笑得尴尬，萧疏寻打量恒一：“这不是没事吗？我注意着呢。”

“你有这能耐，先前怎么不用，让我跟你走那么远的路！”

恒一这会想起来质问了，那时候那一截路可真是纯靠走啊，萧疏寻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转移话题：“先顾正事吧，武安村…往哪走？”

恒一这才注意到，李扶歌没带上，领路人不在，上哪去找那么个小山村啊，他这憋不住话，又是一顿牢骚。

萧疏寻不耐，反驳道：“我就两只手，你怎么不揽着她？”

恒一止了牢骚挠了挠鼻子：“这…男女授受不亲嘛。”

“好了，走那边。”顾清珩在林间小路上观察了来回回到俩人身边，“山村没有车马，多用双轮推车步行前往城镇，这里的车辙混乱，却没有马蹄和细轮痕迹，应该便是武安村来往外界常走的路，京城的方向辨认得出，反着走就找得到了。”

恒一忍不住夸赞：“真是观察入微啊，要是放在我俩，早就绕在林子里了。”

顾清珩轻笑，哪是他观察细致，他要是连这点方向都算不出来，那这千年真是白活了，这地上的滚轮印也是他掐诀算出武安村方向后才注意到的。

几人顺着小路蜿蜒而行，恒一仍觉得刚刚被萧疏寻拽过的胳膊不舒服：“早说你俩不对劲，萧疏寻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他刚，是不是搂你了？！”

“没有啊…怎么会呢！”顾清珩连忙否认，但越着急否认就越是表明有问题。

恒一那副吃瓜嘴脸又露了出来：“那是怎么？你主动抱着他的？我可是看得清楚，你俩贴得老近了！”

顾清珩快速扫了一眼萧疏寻，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便自己信口胡说：“是，他也是拽着我胳膊的，我觉得不舒服，回抱住他这才不至于跟你一样。”

“是吗？”恒一狐疑地在两人之间打量，捕捉到了萧疏寻嘴角还未来得及收起的笑，也没再多言，但这个瓜，他早晚要吃到熟的。

过了个小山丘，便看到零散的屋舍，不设外围，各户门前有田地，划分整齐，再往前便是茂密的树林，这应该便是武安村。

三人步伐不约而同地快了起来，方才离得远看不太清，如今进到村中才感受到了什么叫破败。

当时为隔绝时疫烧的那把火将这里的一切痕迹都抹去了，烧焦的尸体横在街头无人问津，似乎一场火就算是将这里埋葬。

步子越走越重，那场火烧掉了太多东西，就算是知道始发地在此，却已经没什么线索，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也看不出任何。

可顾清珩总觉得不对，若是什么都查不出来，年容他们何必这般阻拦，他们既然怕，那肯定是有留下什么蛛丝马迹的，哪怕是一丁点，也不能放过。

顾清珩查探更加仔细，向来爱干净的他衣裳早就沾满黑迹，顾清珩也只是随便弹弹，只是这些尸体实在烧得彻底，再看来回也没个结果。

“师尊，有浊气。”

萧疏寻立在顾清珩一侧，留意着四周，他如今对浊气可谓是相当敏感，虽然只是一丝一毫，但还是被萧疏寻捕捉到了。

闻言恒一与顾清珩都心中一惊，顺着萧疏寻的目光望去，一具仰躺在地的尸身上，淡淡泛着一圈黑气。

顾清珩上前去看，还没伸手那缕浊气就如烟般散去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会不会，又是和扶夷门一样的手笔？”

扶夷门一事，是众人都不愿提及的伤痛，可眼前种种，又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一起。

顾清珩摇头：“武安村和盐城的情况一样，如果是浊气，在盐城时我们就探出来了。”

顾清珩又往里走了几步，发现了第二具缠绕着浊气的尸体，但浊气微乎其微，不等触碰便自行消散了，顾清珩看了指间良久，脑中将这些信息反复推敲，终于得出了结果：

“他们原来是在拿活人炼化浊气。”

“九幽浊气还不够他们用吗？把主意打到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身上，亏他们下得去手！不怕遭天谴吗！”恒一倒是把顾清珩心里话骂出来了。

顾清珩也觉得难以置信，他不相信季怀枕会变成这样视人命为草芥，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九幽浊气再多，也是亡魂聚集后的怨气改化而成。浊气最早源于混沌死前那一口不甘与愤懑，他们便借诅咒之名，将这一情绪复刻在人身上，以此便可提取最纯粹的浊气。”

恒一越想越觉得汗毛四起：“他们到底要干嘛啊？”

“不知道，但这一定是一件足矣搅动天地的事。”

顾清珩实在是想不到能有什么样的事需要用这样多的浊气，季怀枕与他同为仙君，实力已经不可小觑，他想杀谁不是很简单吗？为何还要煞费苦心做这些事。

“他要练什么东西…还是要练什么功法…？”顾清珩喃喃出声，恒一没听清，萧疏寻却默默记在心里。

“可现在，知道他们是拿活人炼化浊气，却也不知咒术怎么解啊。”解咒才是首当其冲，恒一觉得棘手，好像查来查去都在原地打转。

顾清珩拍了拍手上的灰，下巴朝那条进山的路一指：“世间无论何事，都求一个平安，这靠山吃山，自然也有信奉的山神，且去山神庙看看，是不是山神下咒自然了然。”

世间创世神不过三位，神域也无飞升上仙，真有什么山神，那也只怕是山中精怪自封名号，顾清珩不怕遇上妖魔，但怕遇到季怀枕。

仙人可以赐福，但不可以下诅咒。顾清珩本是不怕，但他与季怀枕分别多年，越来越不懂季怀枕了，加上这些事情，季怀枕还算得上是太初上仙吗？

47-50章有改动，不是很影响后续阅读，介意的宝宝可以倒回去看一下，手动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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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武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