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月一时间想起,他只要在梦境里询问师尊是不是喜欢自己那副模样,师尊就会避而不答。
“所以,师尊果真是喜欢的……”他喃喃道。
赤玉笑着招呼他们过来坐,给两人分别满上了酒:“师弟一直都没变过,以前喜欢猫啊狗啊,那时候在天庭也负责照看仙兽,他可是个不折不扣的毛绒控。”
闻人月坐了下来,端起酒杯好奇问道:“仙君,什么是毛绒控?”
杨岁卿手指叩了一下石桌:“有研究证明,摸毛绒会使人产生幸福感……这怎么算是毛绒控?人就算长出兽耳兽尾,还是比不过动物长得可爱!”
闻人月傻眼,师尊的怪话他还是一句都听不懂。
“你快别喝了。”赤玉把刚倒满的酒杯从他手边收走,对着闻人月说道,“你师尊的酒量实在不行,两三杯下肚就醉成这样。我去拿一壶仙果酿来。”
在凡间见识过师尊酒量的闻人月点了点头,借着酒杯遮挡,眼神始终轻绕在杨岁卿周身。
他实在好奇,于是轻声问:“师尊,他们都说你先前的仙职是在照看仙兽……莫非那仙兽,就是昔瞳?”
杨岁卿的眼睛半眯着,缓缓伸出一只手过去,他的目光穿透了闻人月,仿佛在看着很轻远的地方,被那目光注视着,闻人月仿佛又回到了那方温暖的旧日梦境中,神情怔忪。纵使心跳这般喧闹,也无法吵醒他。
他想,师尊以前是用这样的眼神爱护着昔瞳的吗?
那手离得愈发近,拨开闻人月的额角,贴在他额头时,闻人月感受到了那指尖的热温,酒让师尊常年冰凉的手也染上了一点温度。
“师尊……!”
闻人月轻声念了一句,随即被杨岁卿一个弹指叩在额头上,吓得他猛眨了两下眼。
杨岁卿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那笑意很浅淡,长久地留在他眼底:“闻人月,你又想趁机套我的话……”
“我是醉了,不是傻了。”
他说罢就不再看闻人月的反应,目光滞留在酒杯的边沿,手指摸着杯沿缓缓地转了一圈,抹去水痕。
“那我去问赤玉仙君……也问得出来。”闻人月支着头,往偏殿看去。
“闻人月。”
师尊忽然叫他一声,闻人月带着一点说不清的气恼转头,沾了酒的手指趁机贴在他的嘴唇上。
“?!”
闻人月不知师尊怎么忽然上手,只能一时间咬紧牙关。
杨岁卿盯着他,拇指轻缓地抚着闻人月的下唇,指腹轻轻一划,就将他的唇缝敲开了。
他的手指使了点力气,闻人月只能张开嘴任他动作。
“……牙尖嘴利,永远听不进人话。”杨岁卿的拇指来回划过闻人月的牙,在他略有些锐利的下齿边缘叩按了一下,放开了他。
闻人月的舌尖后知后觉地抿去嘴里那点残余的酒,浑身起了一层汗,他出于本能往下一看,更是脸颊连着耳廓都迅速充血涨红。
赤玉从偏殿回来了,把一坛果酿举起来砰地摆在桌上,左右看了看师徒两个,难以置信道:“你们都醉了?”
闻人月忙摆手,顺势整理了一番下摆:“我还好,没醉没醉。”
“喝醉的人都这么说!你们师门的酒量太差,来,你也喝果酿去。”赤玉不由分说地递过去一杯果酿。
这果酿不知是采了什么仙果酿成的,入口带着些微的酸涩,等上一小会儿,舌尖才能勉强抿出一点甜味。
闻人月喝了这果酿,偷眼看着师尊喝下去,拇指又顺着杯沿在抹水痕,他经由这动作又想起了方才的手指,因而更觉得方才那股酸甜的劲头浸满了舌根。
哎!他这到底是怎么了!
闻人月为了不满脑子想着师尊,赶忙提起了一个话茬:“赤玉仙君,我们文泉司府上的霜月仙花可是你从天北玄境带来的?”
“是呀。唉,说起霜月仙花,可能你们府上是最后几株了!方才我还与你师尊聊起来,北境的霜月仙花因为一些意外,全烧尽了,等它们再长出来还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赤玉仙君摇了摇头,叹道,“别的花也就算了。你们可要护好府上那几株霜月花,别辜负了我的一番心意!”
杨岁卿:“放心,那些花都是闻人月在照料。”
赤玉仙君明显松了口气,闻人月为难道:“那些霜月仙花因为吸收了太多冰诀的缘故,如今长得满院都是,火诀也无法逼退,像是什么都不怕的模样。我还想问问仙君,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它们修剪一番?”
赤玉仙君举起酒杯的手忽然停住:“什么?你们府上哪来的冰诀?”
闻人月:“呃……”
“我下界时怕它们死了,施冰诀将那些花草都冷冻起来了。”
“你以为是大白菜啊!”赤玉仙君一点不顾忌,直接上手重重拍了杨岁卿的背一把,“师弟你可真能想奇招!我的嘱咐你是半点没听见啊!那霜月仙花喜冰,绝不能用冰诀催生,不然它们会长得奇高,关键是长到一定规模后,它们会自己开始互相提供冰源。长此以往,你那院子可能会被霜月仙花占了。”
闻人月:“就没什么法子能制止这些花生长吗?”
“只能烧掉根系了。”赤玉仙君心痛道,“要不你们换个地方,将文泉司让给这些花得了。”
杨岁卿抚着石剑:“还是砍了吧。”
闻人月怒道:“不能砍!!!”
头一回听见徒弟的怒音,杨岁卿饶有兴趣地转了目光给他:“那你说怎么办?”
闻人月沉思了一会儿,问:“金牒天书的文脉里藏书无数,说不准会有办法。”
赤玉:“正好,我也想托你们问问鸣鸿的事,不求你们找到修刀的法子,若有什么记载,也可以告诉我。”
“嗯,我们从凡间取了一本书上来,还没来得及将它放入文脉里。”杨岁卿这会儿终于清醒了些,扶着桌站起来,“我们回府去瞧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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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赤玉府上回来,闻人月这一路上特意记下了她仙府的方位,打算回头悄悄背着师尊来问问“昔瞳”的事。
他们先后挤进花枝缝隙间,回到了被霜月仙花占领的文泉司。
杨岁卿见到院内惨状,对着那些见了他就缩起来的花苞点评道:“这霜月也是霸道,将所有其他的花草都挤没影了,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
他在闻人月的执着盯视下,只用剑柄拨开纠缠的花枝,艰难推开门。金牒天书早早泛了金光在等着他们来,霜月仙花见了那金光,疯长着往房间里钻,闻人月在屋里拉了师尊一把,推上了门,几根断枝掉在地上。
“这样下去,文泉司真要迁地方了。”杨岁卿在他身后幽幽道。
闻人月拾起断枝,说道:“师尊,如果天书没办法,我就亲自斩断它们的根,必然不让你为难。”
杨岁卿:“……好。”
杨岁卿将怀里的布包递给闻人月,他看了一眼师尊,那根仙笔在梦里已经叼习惯了,他想了想,还是放在嘴边叼着,拿出元泽的手稿,上前开始参悟金牒天书。
那本《狐皮仙人》他已经很熟悉了,在天书的辉芒下盯着那些手稿里规整的字,又回想起元泽趴在山洞草席上写作的模样,闻人月看着看着,不知不觉眼睛湿润了。
故事的结尾,元泽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匆匆改了内容,那个故事变得与以往那几则故事都不同。
那书生问狐狸:“狐仙狐仙,你会回来看我吗?”
狐狸说:“恩人,九重天太远,我不会回来了……”
书生将御寒仙宝举起来:“狐仙啊,九重天太冷了。我不要仙宝,你带着它走吧。”
“恩人,那你呢。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什么?”
书生想了想:“我别无所求,只想着终有一天能写出我们相遇的故事。如果你能看见,那便是这故事最好的结局。”
狐仙:“好,我一定会在九重天上,一直一直注视着你。”
……
那本手稿代替了原本的《狐皮仙人》书籍内容,慢慢合上了最后一页。
天书的金线牵引着这本书,闻人月仰头看去,它终于不再是那个被恶人篡改的剥皮故事,而是经由笔者的亲历修改,重新变回了凝聚着元泽文思的一本书。
望着“收录完成”的四个金色大字,杨岁卿淡然道:“这就是文泉司打击盗版的意义了。让每本书的因果落归原处。”
闻人月:“师尊,你这话虽然我听不大懂,但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杨岁卿在一旁喝着茶,呼出一口热气:“你不用试着理解具体意思。据说大人物办完事的时候,都需要说一句金句升华主题。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闻人月:“?”
他已经学会了与师尊的怪话共处,将仙笔横置,先在内心询问天书有无鸣鸿的记载,一时间茫茫多的书被金线牵着落在他面前,仿佛镶了金的蜘蛛网。
闻人月取下一本书,三两下翻完了金字的内容,又去看下一本……
直到他拿起一本名为《金戈传》的书,习惯性翻开,发现里面用金线圈出四个字——“权限不足”。
闻人月:“?”他冒出一种奇怪的直觉,于是回头望向师尊,杨岁卿此时也抬眼看着他,把书抽了过来。
杨岁卿看了一眼封皮的名字,看到“金戈”二字,手指不由顿了顿。
他重新翻了一页,金线绷紧了一瞬,下一秒,四个大字出现在书页中央——“权限不足”。
杨岁卿:“?”他竟也有权限不足的时候。
闻人月好奇地扭头看他,杨岁卿冲徒弟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去找霜月仙花的记载。”
经过一阵子大海捞针,另一道金线再次牵上了杨岁卿手里的《金戈传》。
闻人月望着那根金线愣了一下,说道:“师尊,书在你手里。”
杨岁卿抚了一下书皮上的“金戈”二字——那么问题来了,谁有权限读这本书?
还有大概两三章日常就继续下人间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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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霜月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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