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宗宗主的灵力印记?”书云声眉间紧蹙,摇了摇头,“不对。”
修士在作出某种表明立场的决定时,往往会在信纸角落留下自己独属的灵力印记。
如果想要造假或者修改此种印记,那么这人的实力一定要高于留下印记的人。
而上修界四大宗门的宗主,早已在百余年前便先后突破了大乘境界。
天下大乘境修士寥寥无几,又有谁能蓄意篡改造假。
书云声看向纸上的复杂灵力流动,眼中怀疑仍旧不改。
“不说别的,微澜,每一个人以灵力留印记都有他们各自的习惯,非本人或亲近之人无法知晓。”钟茗言语凝重。
毕竟这些直接牵扯到了几大宗门宗主,如果信上的信息属实,那么这将是一场超越百年前的浩劫。
书云声接过信纸,迅速瞥过上边残留的字迹。
原来百年前那位宗师留下来对抗魔族时,曾秘密向当时凡间的皇帝提出条件,说:“替尔守城,尔将送还州府于我。”
即使后来这位宗师去不留名,但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他选择把这座州府留给了天机宗宗主之子,司元齐。
直至三十年前,司元齐在蓬莱秘境中了无音讯,被众人默认身陨,城主府也因此失去了它的主人。
而这封信,便是出自这个时间段,由天机宗宗主亲笔所写。
上边既有对其爱子身陨的悲痛,还有对计划进度的询问,留下一句“万事开头难,汝可在陵水都城主府落脚”。
至于后边......后边的全被烧了。
若是以指腹沿边划过,便会沾上许多灰白色粉末。
见状,钟茗开口询问:“看眼前的情况,当年的凡间皇帝怕是同意了。所以幕后黑手才会选择在这里扎根,瞒天过海,制成无数具活傀。”
“嗯,当年的陵水都偏僻简陋,与繁华八字不沾一撇,皇帝不会拒绝。”沉晏补充说。
并且那修士不知来历,实力强劲,提出的要求又不算过分,还可以击退魔族,这是一笔怎么算都不亏的交易。
毕竟人间皇位更迭几代,千秋竞过,对修仙大道来言也不过尔尔。
沉晏:“只是,我看炭盆里没有烧干净的灰烬,上边隐约有‘寺’与‘塑像’等字眼。”
书云声略微颔首,脸色略显苍白,不知是因为伤势未愈,还是因为这封信上的信息。
“师尊?”
沉晏站在书云声身边,言语担忧。
“先离开这儿。”
“嗯。”
几人回到客栈,期间钟茗鬼鬼祟祟地朝四周张望一眼,见周围没有那精神矍铄的老头,才悄然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没有追过来。
他不敢落在最后,在看见房门后便冲在了最前边。
书云声脚步一顿,顺手拦住了沉晏。
书云声: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的房间?
沉晏: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师尊的房间?
片刻后,钟茗似是察觉不对,扒着门框,冲师徒二人招手:“快进来呀。”
书云声:“......”
沉晏:“......”
屋内没有点灯,刚关上房门,钟茗甚至没来得及喘口气,便听书云声冷斥:“谁?!”
深浅不一的光影中,一人盘腿坐在凳上,闻声回头:“终于回来了。”
钟茗:“老头子!”
邵昭文咧嘴:“嘻嘻,兔崽子,让为师逮到了吧?”
沉晏望向书云声,被他安抚般地拍了拍手背。
钟茗:有种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的感觉。
他肉眼可见地蔫了下来,询问,“老头子你怎么不点灯?”
邵昭文:“看很多杀手都喜欢这样,坐在昏暗的房间里等目标回来,给他们一个惊喜。我也试试。”
钟茗:“......”
心中忽生欺师灭祖之计。
书云声弹指点燃烛芯,道:“前辈。”
“嗯。”
“老头子装什么......”
“兔崽子你给我闭嘴!”
三人围桌而坐,书云声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沉晏,低声道:“坐。”
“是。”
沉晏温声回答。
邵昭文不在乎繁文缛节,见人到齐了,便说:“我也不绕弯子,你师尊可能还活着。”
书云声:“?”
邵昭文:“前段日子,我路过蓬莱岛,恍惚间看见了他的身影。”
书云声却说:“断无可能。师尊百年前便已仙逝,遗体葬在了墨玉陵,我与师兄一同封的棺。”
“嘶,你小子,那剑诀特殊,我不可能认错。”邵昭文叹了口气,潦草扎起的胡子再次倔强地跳了出来。
可他见书云声这边撬不开,便扭头对自家徒弟说:“兔崽子,你在城主府内找到了什么东西?怎么引起那么大的动静?”
钟茗诧异:“你怎么知道?”
而后,他在下一秒反应过来:“等等,你眼睁睁看着我逃命,看着书微澜放箭扎我?!”
书云声:“这......”
钟茗转身捂住他嘴:“你先别说话。”
他又看向邵昭文,“你说。”
邵昭文:“就看见了一点。”
钟茗语重心长:“一点是多少?”
“见你进了地牢,这算不算一点?”
“哐当”的一声,茶盖自手中滑落,掉进了茶碗。
好在书云声即使开口,打断了这场闹剧,询问:“地牢?”
“嗯,”钟茗点头,“没什么好去的,也不奇怪,不是么?”
活傀日益增多,那么自然还得需要一处关押隐藏的地方。
钟茗又说,“我在义庄走了一遭,见近年来死亡人数大幅减少,便觉其中异常,正准备回去找你,却又瞥见一队人马正往城主府内送蔬果肉蛋。”
“打眼一晃也没什么,但他们的动作太过统一,仔细看过去就觉得瘆的慌。”
“至于后边,就没什么了。它们走的外府,我先发现了花墙的异常,又找机会潜入地牢,在看见里边的活傀后,想着可以利用花墙机关借力打力,结果一出来便遇见了微澜,还差点被扎成个刺猬。”
钟茗简单地交代了一番,几人一对,便明白了事情始末。
还剩下两个问题。
书云声:“天亮后还得问问有关那位宗师的事情,以及那江边女子。”
“嗯。”沉晏也是点头。
屋中逐渐安静了下来,邵昭文忽然摆手,“无眠,你先出去。”
钟茗一愣,也知他与书云声恐有要事相谈,便拱手道:“是。”
见状,书云声也看了眼沉晏。
沉晏:“弟子先告退。”
轻微的关门声响起,屋内只剩下了书云声与邵昭文二人。
看上去年过古稀的老人伸手,说道:“过来,我给你把脉。”
书云声颔首,捞起袖子便将手放了上去。
他半垂着眸,等着对面人开口。
片刻后,邵昭文才说,“金丹后期。”
书云声:“是。”
“识海屏障亦岌岌可危。”邵昭文捋了把自己毛躁的长须,以指沾上茶水,在桌上写了几笔,说,“用固元丹慢慢养着,找个人每晚以此法为你疏通经脉,平日少用灵力,等过个十年八年,或许也能养回来。”
书云声闻言,却说:“来不及。”
“什么来不及?”邵昭文神情愠怒,“你着急成仙不成?!”
书云声看向他:“如果我说是呢?”
二者对视,谁也不肯先挪开视线。
他们自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不肯后退的倔强。
邵昭文一拍桌子:“罢了,随你。老夫这辈子没登上渡劫期,不理解你对成仙的**。”
书云声沉默着,没有过多解释。
他知道邵昭文与自己师尊同辈,多年知交,却在某天忽然决裂。
而邵昭文也是自那时开始,仍由自己身上的时间流逝,直至如今这副模样。
他有所隐瞒,书云声亦然。
但等待许久,邵昭文忽然开口,一脸认真:“你真和你那爱徒有那啥?”
书云声:“那啥?”
“互生爱慕?”
“......”
“意乱情迷,水乳交融?”
“......”
“共枕赴......”
“师叔。”
书云声打断了邵昭文的言语,语气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您是自哪儿听来的?”
邵昭文:“城中说书人换了一个,说得可好,我一路上也听了不少。”
“子虚乌有。”
书云声端起茶,斩钉截铁。
但看模样,邵昭文似乎并不相信这个说法,他只能叹了口气,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师叔。暮安为我亲手养大,我对他......并无男女之情。”
“你们也不是男女......”
“也并无共结道侣之意。”
“可我看......”
“绝无可能。”
书云声再次打断了邵昭文的话,心想:师叔究竟听了多少凡间攥写的话本,竟相信如此,如此荒唐之事!
“行,”邵昭文看起来竟还觉得可惜,说道,“记得找人帮你,别和你师尊一样死倔,这又不丢人。”
书云声:“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
邵昭文做事雷厉风行,顺手带走了外头偷听的钟茗。
一时间,门边只余一人。
“师尊。”
小狗惨兮兮地站在外边,可怜巴巴地望向书云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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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空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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