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灵药园外，得了师尊“不拘一格，唯才是举”的箴言后，顾寒夜仿佛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他不再纠结于师尊那些难以揣度的举动，而是将全部精力投入了两件事：一是疯狂修炼，提升自己的“当下价值”与“未来发展潜力”；二是仔细研究并实践师尊传授的所有“方法论”。

他将“谋定而后动”融入剑道，每一剑不再仅仅是力量和速度的比拼，更是计算、预判和策略的体现。他将“顶层设计”用于规划自己的修行路径，短期、中期、长期目标清晰明确，资源调配精准高效。

这种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他周身的气息愈发凝练，眼神更加深邃，偶尔与人切磋，那充满“规划感”的打法常常让对手无所适从，败得憋屈又莫名。

这一切，沈清弦都通过系统插件的数据看在了眼里。

“员工积极性高涨，工作效率（修炼速度）显著提升，工作方法（战斗技巧）持续优化。”他满意地记录着观察日志，“‘首席弟子’的激励方案效果卓著。”

顾寒夜的变化，最先感受到的是与他同辈的弟子们。

“张师兄，你有没有觉得，顾师兄最近越来越……可怕了？”一个年轻弟子看着不远处正在以一种近乎刻板的韵律挥剑的顾寒夜，小声嘀咕。

“何止是可怕。”张师兄一脸苦涩，“前天我找他切磋，你猜怎么着？他上来就问我的主修功法、常用招式、灵力属性弱点……我还以为他要给我写修炼建议呢！结果打起来，他专挑我灵力运转不顺畅的地方打，三招！就三招我就败了！这哪是切磋，这简直是……是解剖！”

“我听说，这都是清弦师叔教的。”另一个弟子凑过来，神秘兮兮地说，“叫什么……‘知己知彼’！现在任务大殿都传疯了，说要想提升效率，就得先做‘竞争对手分析’和‘自身优势评估’。”

“唉，本来绩效考核就已经够卷了，现在连打架都要先写分析报告了吗？”张师兄仰天长叹，“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在这种“卷生卷死”的氛围中，宗门内部为选拔前往“三宗论道大会”的代表而举行的小比，正式拉开了帷幕。

小比当日，演武场上人声鼎沸。

各峰弟子摩拳擦掌，都希望在这次重要的内部选拔中脱颖而出，为自己和所在峰头争取荣誉与资源。

沈清弦作为一峰之主，自然位列观礼台。他依旧是一副清冷模样，端着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下方的擂台，内心却在通过插件快速浏览着参赛弟子的数据面板，进行着“赛前分析”。

“这个弟子灵力虚浮，基础不牢，建议加强‘基本功建设’。”

“哦？这个女弟子神识敏锐，适合走‘技术 specialist’路线。”

“嗯，顾寒夜的赔率已经降到1.05了？市场预期很高啊。”

轮到顾寒夜上场时，场面一度有些诡异。

他的对手是一名以狂暴火系法术著称的弟子，一上来就烈焰滔天，气势汹汹，试图以快打慢，抢占先机。

然而，顾寒夜却不慌不忙。他甚至没有立刻拔剑，而是脚步微错，身形在间不容发之际，于烈焰的缝隙中穿梭。他的动作并不快，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在最安全的位置。他眼神冷静，仿佛不是在生死相搏，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密的演算。

“他在干什么？为什么不反击？”

“看不懂，这步法好生古怪，似乎……在计算火球的轨迹？”

“我怎么感觉，顾师兄不是在打架，是在……解题？”

台下弟子议论纷纷。

高台之上，几位长老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清弦师弟，你这徒弟，打法何时变得如此……缜密了？”掌门清虚真人抚须问道，眼中带着探究。

沈清弦放下茶杯，淡淡开口：“不过是教了他些‘分析对手，扬长避短’的粗浅道理罢了。知其优势，明其劣势，方能以最小代价，达成最优结果。”

他想说的是：教了他基本的SWOT分析和竞争策略。

【天道箴言已触发！】

【言灵：『知己知彼，百战不殆』①已生效！】

清虚真人与其他长老闻言，皆是身躯一震！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妙啊！此言直指斗法本质！”一位主管戒律的长老惊叹道，“若能洞察先机，何愁不胜？”

场上，那火法弟子久攻不下，灵力消耗巨大，心浮气躁之下，法诀衔接出现了一个微小的破绽——一个火球术的凝聚比预想慢了半息。

就在这一瞬间！

一直处于守势的顾寒夜动了！

剑未出鞘，一股凌厉的“意”已锁定对方。下一刻，剑光如冷电激射，并非直取咽喉、心脏等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点向对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那个灵力节点上！

“嗤——”

一声轻响，如同戳破了一个气球。那漫天烈焰如同被掐住了喉咙，骤然熄灭。火法弟子闷哼一声，连退数步，体内灵力运转被强行打断，气血翻涌，一时竟提不起半分力气，脸上满是惊愕与茫然。

顾寒夜收剑入鞘，拱手一礼，语气平静无波：“承让。”

全场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这就……赢了？”

“他好像根本没用什么大招啊？连剑都没完全拔出来！”

“我怎么感觉，他赢得……特别省力气？对手好像是自己累垮的？”

接下来的几场比试，顾寒夜几乎复制了同样的模式。无论对手是剑修、体修还是符修，他都不再追求炫目的剑技或碾压式的胜利。他如同一个最冷静的猎手，通过精准的计算和高效的出手，往往在数招之内，就以最小的代价找到对手运转中最脆弱的那一环，一击制胜。

这种前所未见的、充满“效率”和“规划”的打法，让所有观战者，从普通弟子到各峰长老，都感到一种莫名的震撼。这完全颠覆了他们对于“斗法”的认知！原来战斗，还可以这样？

青岚宗小比的结果很快传出。顾寒夜以全胜战绩，且场场都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获胜，毫无争议地夺得了头名，获得了代表宗门参加“三宗论道大会”的资格。

而比他战绩更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古怪又强大的战斗方式，以及背后清弦仙君那句已然在高层流传开的箴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前来青岚宗交流做客的、与清虚真人交好的几位外宗长老，在观看了几场顾寒夜的比试后，都忍不住向清虚真人打听。

“清虚道兄，贵宗这位清弦仙君，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教出如此……特别的弟子？这‘知己知彼’之言，闻之如醍醐灌顶啊！” 来自天衍宗的白须长老感慨道。

“是啊，” 另一位来自百花谷的女修长老接口，眼中异彩连连，“我观顾师侄打法，看似朴实，实则蕴含至理。清弦仙君于‘教导’一途，恐怕已另辟蹊径，自成一家了。不知可否引荐一番，我等想与清弦仙君论道一二，必有厚报。”

清虚真人心中自豪，面上却矜持地捋须微笑：“二位道友过誉了。沈师弟他……近日忙于宗门事务，且性子喜静。不过，他于大道之上，确实有些独到见解。”

他顺势便将沈清弦那份“道法简介”的核心内容，隐去关于搜集稀有灵物的敏感部分后，透露给了这几位好友。重点强调了“与时俱进，拥抱变化”、“资源整合，绩效规划”等理念。

于是，“清弦仙君”之名，连同他那套玄之又玄的“管理大道”，开始悄然在修真界上层小范围流传。有人好奇，有人不屑，也有人……暗中记下了简介中关于“对上古秘辛、稀有灵物相关信息感兴趣”的诉求。

小比结束当晚，顾寒夜再次来到沈清弦殿前。

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他此刻的心境一般晦暗不明。他手中没有周报，也没有食盒，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与殿宇的阴影融为一体。他不再是那个等待夸奖的弟子，而是一个冷静的、充满疑虑的观察者。

殿门无声开启，沈清弦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依旧是那副清冷得不染尘埃的模样。

“师尊。”顾寒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拱手行礼，动作标准得挑不出一丝错处，“弟子已按师尊要求，夺得小比头名。”

沈清弦看着他，通过插件调出了他小比中的所有数据报告：平均灵力消耗比对手低百分之三十五，平均获胜时间缩短百分之五十，自身毫发无伤，战斗评分均为“卓越”……

完美！这就是高效率、高产出的典范！

“嗯。”沈清弦难得地给出了具象化的表扬，“此次小比，汝之表现，可圈可点。尤其是对‘知己知彼’之道，运用已初入门径。望戒骄戒躁，于三宗论道上，再创佳绩，扬我青岚之威。”

他想的是：这次KPI完成得很好，方法论也用得不错。下次更大的项目（三宗论道），也要好好干，给公司（宗门）争光。

然而，这话听在顾寒夜耳中，却激不起半分涟漪，反而让他心底的寒意更深了一层。

又是这样。

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有效的“指导”。没有对他修为精进的真心喜悦，没有对他战斗智慧的丝毫惊叹，只有一种……仿佛验收合格产品般的评估。

“扬我青岚之威”？顾寒夜在心中冷笑。前世，这个人为了一己私欲，可以肆意打压宗门天才；今生，却又能为了所谓的“宗门之威”，如此“尽心尽力”地培养他？

巨大的行为反差，让顾寒夜无法理解，也无法信任。

他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剑，试图穿透那层清冷的外壳，看到这具皮囊下的真实灵魂。他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

“师尊教诲，弟子铭记。只是不知……弟子今日之所为，可符合师尊心中‘首席弟子’之期望？”

他想撕开一道口子。他想看看，当提及那个被天道锁定的“大饼”时，这人会露出怎样的破绽。是慌乱？是敷衍？还是……继续那无懈可击的表演？

沈清弦闻言，微微一顿。他没想到员工会主动追问“晋升”事宜。

按照人力资源管理流程，他应该给予积极正面的回应，巩固激励效果。于是，他依照流程，语气平稳地回应：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首席之位，非止于力，更在于德、在于智、在于能担重任。汝且前行，自有分晓。”

他想表达的是：路还长，要持续努力。首席弟子不光看战斗力，还得看品德、智慧和责任感。你继续努力，到时候自然会见分晓。

【天道箴言已触发！】

【言灵：『厚德载物，任重道远』②已生效！】

【因果锁定：承诺事项『首席考核标准』需明确并包含德、智、能，否则业力反噬。】

沈清弦：“……” 他感觉自己快被这言灵规则逼成圣人了！连画饼都要画得如此格局宏大、政治正确！

然而，这番在顾寒夜听来，却是心中巨震！

“厚德载物，任重道远……”

不是敷衍，不是承诺，而是一种……近乎于天道规则般的公正评判？

这个人，似乎真的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冰冷而绝对的标准，在衡量他，考核他。不是为了私欲，更像是在执行某种……使命？

这个念头让顾寒夜感到一阵莫名的烦躁。他宁愿这人像前世一样，将恶意摆在明处，也好过现在这般，如同面对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看不透，摸不着。

他看不透他的目的，猜不透他的心思。这种失控感，对于重生归来、自以为知晓一切的他而言，是最大的折磨。

“弟子……明白了。”顾寒夜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有困惑，有警惕，有一丝被“公正”对待的异样感，但更多的，是想要撕开一切伪装，看清真相的执念。

他不再多言，躬身一礼，转身融入夜色。背影依旧挺拔，却仿佛背负了比前世更加沉重的迷雾。

沈清弦看着徒弟离去，隐约觉得他今晚似乎有些……不一样？但数据表明他任务完成出色，态度也依旧恭敬。

“可能是即将参加大型项目，压力比较大吧。”沈清弦得出了结论，决定下次“绩效面谈”时，再关注一下他的“心理健康”问题。

他转身回殿，继续研究他那份漫长的“飞升项目”待办清单。

而殿外，顾寒夜于黑暗中回首，望了一眼那紧闭的殿门，眼神锐利如鹰。

无论你是谁，无论你想做什么。

我都会看着你，盯着你，直到你露出真面目为止。

这场戏，我陪你演下去。

言灵小贴士：

①了解自己也了解对手，才能常胜

②品德深厚才能担当重任，任务艰巨道路漫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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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