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邬临春听见岑方时惊叫提醒,不待转头便提剑护住背后,不料却没能挡得住那势如破竹的黑影,刹那间只觉后心猛痛,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再度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他躺在一间狭小的逼仄的厢房内,身下通铺的垫子冷硬而劣质。

岑少爷窝在通铺的另一个角落,此时见他悠悠转醒,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冲到边上紧紧攥住他的衣袖,“仙师,仙师你总算醒了!”

邬临春这才借着晨光看清这位跟了自己一个晚上的岑少爷,脸色苍白泪堂发黑两目无光,纵欲过度的典型面相,虽然没有听过岑方时那些荒唐的事迹,但也大致猜出此人是个什么德行,他有些嫌恶的抽出了自己的袖子,不动声色地抚了抚被攥出的褶皱。

手里骤然的一空让戚行有些愕然,他抬头恰好看见邬临春一闪而过的嫌恶,立马明白过来。

邬临春上他的贼船做那些杀人放火的勾当之前确确实实是清风明月的端方公子,对男女之事不必多说也是君子做派,从不和宗门内的女修有任何牵扯,恨不得身边飞的苍蝇都是公的,下山一回欺男霸女的流氓能抓够一个小门派。

有几回戚行同师兄言仓一块喝酒时玩笑似的说过想给邬临春挑选几位年轻貌美有实力的女修做道侣。

这话后来不知怎么传到了邬临春耳朵里,这人愣是在栖梧台外跪了整整一日,言辞恳切,句句剖心,话里话外都只求长久侍奉在戚行身侧,此生没有结道侣的打算。

戚行那时已经身陷囹圄要思虑和算计的东西太多,只偶尔能抽出点时间放松,邬临春明知是酒后玩笑却如此上纲上线令他下不来台,为此戚行还冷了邬临春好一阵。

后来令戚行烦恼和不快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这点插曲也稀里糊涂的过去了,一直到邬临春登仙台弑师都没能说开。

想来如今的邬临春怕是对当初说出想长久侍奉在他身侧这样可笑的话而感到万分后悔罢。

不过戚行从来是都是个记仇的性子,当年和稀泥似的揭过去的事如今再次想起,必然要借此机会好好报复一番。

他假装没有注意到邬临春抗拒的举动,变本加厉地扑到邬临春身上,死死抱住他的胳膊,“仙师,我好害怕啊!”边说着还往邬临春身上使劲挤了挤用力蹭了蹭,“你昨夜不是将那女鬼斩杀了吗?为何我们还没有回到岑府?”

提起昨夜,邬临春后心一阵隐隐作痛,他用了点力试图将戚行推开但并未成功,脸上的嫌恶与烦躁更不加掩饰了。

“起开,别碰我。”他面色沉了下去,坐起身来,“昨夜你瞧见什么了?”

戚行见他真有要怒的意思,一时也不好太过,否则太不符合一个普通人在危险境地下对修士的态度,只得从善如流地放开。

“没看清,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戚行下了通铺,眼观鼻鼻观心地答道。

那东西不该出现在这,更不该呆在邬临春体内,这境主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东西的?

戚行心中长长叹了一口气,当年他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的某些事或许并不像他以为的那样,就连先前回宗门的打算都怕是是要缓一缓了。

好在昨夜他趁邬临春昏睡之际大致探查了一番发现邬临春体内的仅仅是一部分碎片,但如今他修为尚未恢复,要瞒过邬临春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东西从他体内取出也是难如登天。

他不敢想邬临春要是感知到体内的东西,会给他捅多大的篓子来。

如今这事真是火烧眉毛却又只得从长计议。

邬临春也没真想过从他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二人沉默下来,心里各自打着算盘。

“王贵!王贵!”原本安静的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同时一个一身短打小厮模样的男人推门而入,“你哥怎么样了,好些了就快起来干活儿,管事的老婆子正催命呢!”

戚行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一般来说幻境中的人都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只会按照固定轨迹行事,但这幻境却不同,居然能和他们这些“外来人”互动。

那男人见邬临春坐在床上,一脸的不快,“王富,你既然醒了,你们兄弟俩就别躲在屋里偷懒,明日许家好不容易答应上门提亲,夫人吩咐了今日一定要将这府里上上下下都仔细打扫一遍,大家伙都忙着呢,没道理你们在这躲懒!”

戚行同邬临春对视一眼,邬临春朝他点了点头,接着翻身下床,同那男人一道出了门。

三人穿过回廊,走到一处院子,一个管事模样的妇人给戚行了块抹布,又给了邬临春把锄头,叫他们二人一个去擦牌匾一个去给院里的花除草。

戚行有些犹豫地看了眼邬临春,这样一来的话他们就不得不分开了。

“先按她说的做。”邬临春面无表情地开口。

戚行点了点头,跟着几个同样拿着抹布的小厮一道出了院子,可越走他越觉得不对劲儿,这花园这布局怎么越看越眼熟?

这该不会,就是岑家吧!?

终于,戚行的心在看见大门上方硕大端正的“岑府”两个字的一瞬间彻底死了。

他该如何向邬临春解释身为岑家少爷的他没能第一时间发现这就是自己家。

戚行如今的身子是岑方时的,幻境恰好是岑家但又没有给他原来的身份,想来幻境的主人是知道岑少爷换了芯儿的。

这几天折腾下来再加上幻境内的种种迹象,他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

戚行有些吃力的垫了垫脚,他腿脚不便有些太高的地方擦不到,一旁的小厮见了热心地跳起来替他够了够。

“兄弟,这许家什么来头,值得老爷夫人这样看中。”戚行借机同他搭话。

“许家?”小厮语气里带上了些许的不屑,“许家不过是下面县里的一个酸秀才罢了。”

秀才?戚行略微迟疑了一下,“一个秀才居然能有这么大阵仗?”

那小厮斜眼瞧了戚行一眼,“你新来的吧?”戚行忙不迭地点头,那小厮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们府上的这个岑小姐啊,是个克夫的,议了……回亲了。”那小厮伸手比了个四的动作,“回回定下来没几个月,新郎不是暴毙就是自尽!”

小厮显然不是个话少的,戚行只要在一旁时不时地露出几个震惊的表情,小厮就能竹筒倒豆子般将主子的八卦毫无保留的分享出来。

岑小姐因着克夫的传言导致婚嫁不顺一直拖到了如今,岑父岑母也是因此备受外人诟病,为将岑小姐顺利嫁出去择婿标准一降再降,还为其准备了巨额嫁妆,但岑小姐名声在外,一直也没有动静。

这姓许的如今年过三十,一直未曾中榜,家中资产也仅有薄田一亩,但好说是个读书人,媒婆苦口婆心来回跑了几趟许家才肯同意娶了岑小姐,原本是连亲都不肯上门提的,想悄悄地就将这事办了,但岑府是靠经商起家最要面子,为了岑小姐的婚事一直在外抬不起头来,岑老爷卯着劲想通过许秀才找回面子,自然不肯,连敲带打的总算让许家同意上门提亲了,当然恨不得敲锣打鼓让城里的人都来瞧瞧。

戚行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境主已经一目了然就是岑小姐,一般的境主都恨不得把自己藏得死死的,但这位岑小姐却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反倒是有意将自己暴露出来,这种看似光明磊落的阳谋让戚行一时拿不准她究竟想干嘛。

他轻轻咬了咬嘴里的软肉,半晌后终于扯出个笑来,从前以为事事都在计划内,如今还不是哪哪都有窟窿要补,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来得干净利索,反正横竖都要出去,岑小姐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

戚行将抹布扔进一旁的水桶里,寻着模糊的记忆朝岑小姐的院子摸去。

戚行刚占据岑方时的身子没几天,搜刮了半天也只想得起岑小姐名叫岑方吟,听名字倒是个温柔大方的女子。

兜兜转转了好一会,才找到那间处于岑府角落的院子,院子里没有下人,屋门紧闭只隐隐传来女子的抽泣声和男子的呵斥声。

“你哭什么哭!”岑老爷怒气冲冲的看着跪在身前的女儿,“你知道为了你这婚事,我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功夫吗?”

岑夫人立在一旁,用帕子不断抹着眼泪。

岑方吟咬着嘴唇哭得委屈至极,她从未想过从前对她百般宠爱的爹娘如今会变成这样,好似急于甩掉什么累赘似的。

许是看唯一的女儿如此伤心,岑老爷也有些不忍,他软下声去动之以情,“许家是穷了些,但为父给你准备的嫁妆也够你们夫妻衣食无忧的生活一辈子了,你到底是我的女儿,我怎么会忍心让你受苦呢?”

边说着他不动声色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岑夫人。

岑夫人接收到岑老爷的眼神,也哆哆嗦嗦的将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许向明左右也是个读书人,将来若是考取功名,你的日子自然是有盼头的,再说,我们岑家经商为生,那些个外人因着你的事处处笑话咱们家,生意也不好好同我们做。”她时不时地抹着泪,“娘知道你是舍不得和我你爹,但哪有女儿家一直不嫁的道理,你将来若是想家了,大可回来便是。”

岑方吟哭得更厉害了,眼泪不要钱一样往下掉,但心中也自知这婚事是改无可改,只盼未来的夫君读过几年书,不去计较那些流言蜚语,对她好一些。

想打破幻境的方法只有三个,一是境主自行解开;二是找到境眼将其击碎,幻境自然破开;至于三就比较粗暴了,只要境主一死,无论多么高深的幻境都会不复存在。

如今境主岑方吟不曾真正露面,也显然没有自行解开幻境的意思,要想出去就只剩这第二种方法了。

戚行站在屋外,他对屋里这出软硬兼施的逼嫁戏码早已兴致缺缺。

符纸捏在手里将要出手,腕间却袭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戚行头脑一片空白,下意识便往后退了一步,却正正撞上了一个冷硬的胸膛──

汹涌的杀意席卷而来,他抬眼便对上了一双森寒的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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