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或许是因为中毒,或许是因为缺氧,但最有可能还是因为急怒攻心,江识微奋力反抗了片刻,又晕了过去。

谢寒洲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恨恨地咽下嘴里的血沫,带着江识微原路折返,回到了离他们最近的镇子。

镇内最大的客栈在几人用晚膳时还很冷清,如今门前停驻了数队车马,有汉人,也有胡人,个个配着兵刃,衣袍上还沾着血腥,看上去刚经过一场激战。

谢寒洲立刻想到了方才林中所见。

他脱下外袍,将江识微裹得严严实实,只留一双手虚抱着他的脖颈,打横抱起,走了进去。

“客官,住店还是用饭啊?”掌柜热情地迎上,认出了他,“客官,是您啊。”

“是我。还有上房吗?”

掌柜好奇地瞄了一眼他怀里的人,了然笑道:“有,您随小的上来。”

谢寒洲道:“再给我请个大夫来,要你们镇子上最好的。”

掌柜一口应下,随即引路道:“客官,您随我这边来。”

将要踏入房门的前一刻,有人喊住了他,“等一下。”

谢寒洲回过头,只见一名少女站在他身后,一身胡人打扮,模样娇俏又动人。

穿着干练,没有刻意打扮,但稀少的配饰全是上品宝石,一双眼睛比宝石更亮,烂漫中独有一股威严。

那少女先是看他,目光又下移到了他肩上的双手,然后再是看他,目光探寻。

谢寒洲问:“有何贵干?”

对方却问:“你需要大夫吗?”

谢寒洲不得不重新再审视此女子,他方才刻意压低了声音,她若不是习武之人,是不会听见的。

那少女自荐道:“我会医术,你要是不介意,我给他看看?”眼神直勾勾的,像是恨不得直接掀开袍子看个清楚。

谢寒洲抱着江识微的手紧了紧,“我夫人只是有些水土不服,不劳姑娘费心。”

少女噎了一下,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夫人,她是女的?”

谢寒洲挑眉,反问:“不然呢?”

少女又看了一眼那双手,神态说不上是放松还是遗憾。谢寒洲则是抱着人进了房间。

大夫没来之前,他就先行摸了江识微的脉。

血止住了,但毒没解。好不容易等到大夫来了,对方却摇着头说解不了。

谢寒洲皱眉道:“什么毒也看不出来?”

那大夫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战战兢兢,“这,老朽的确不知如何医治。不过,往东去三十里就是灵溪谷,说不定他们有办法!”

灵溪谷是天下第一大药宗,如今已经投靠了合欢宗。谢寒洲和这大夫倒是想到一块去了。出发前,他叫来掌柜,威逼利诱了一番,不让人任何人靠近房间,尤其是那个异族女人。

谢寒洲不打算正式去灵溪谷拜见,再找人医治,这不仅太浪费时间,而且一旦江识微受伤的消息传出,说不定还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绑谁好呢?谢寒洲首先想到的,是灵溪谷的大弟子。

但他两世都和灵溪谷的门人没什么交集,根本认不出人。最后他决定逮谁绑谁,治不了再换一个重新绑。

他踩着草木四处搜寻,终于看见前头一点光亮,对方似乎并未察觉危险的靠近,提着灯,哼着小曲,悠闲走来。

两人迎面撞上,少年霎时呆住了,谢寒洲本以为人要跑,不料对方骤然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嚎。

语调之尖利,声音之悲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杀人放火了。

少年哀嚎一声,旋即朝他猛扑过来,谢寒洲都做好接招的准备了,可对方只是扑在了他的脚边。

少年张着嘴,一连串不可置信的气音后,是一声悲吼:“你松脚啊啊啊啊!”

谢寒洲甚至以为自己踩到人了,抬脚一看,是一株看上去就营养不良的野草,瘦弱的杆子和泛黄的叶片正半死不活地贴着地皮。

“我的灵草!我的功课!我的考核!啊啊啊啊!你你你!”少年悬着手指戳了戳那株可怜的草,又怒气冲冲地指着谢寒洲,语调从愤怒变成了奇怪,“你赔我!你这人……你是,江识微的那个情郎?”

果然,江识微的名号什么时候都好用。谢寒洲道:“是我。”

少年一甩手,“我不管你是谁,你就算是合欢宗宗主的情郎,弄坏了我的灵草也得赔!”他义愤填膺地指着谢寒洲脚边的灵草遗骸,“赔!”

谢寒洲糊弄道:“一定赔。你先和我走,人命关天。”

少年一插腰,“不走,赔了再走。”

谢寒洲耐心到了极点,想把人一掌拍晕带走,又怕这人回头为了给野草报仇,把江识微医死了。他眼珠一转,问:“你为什么养这野草?”

“第一,这不是野草。它的名字叫天然冰晶药到病除包治百病灵草。第二,我养它当然是为了明日的用药考核,要是考核不过,我就拜不到师了!”

谢寒洲是被江识微捡回山中,直接认作弟子的,不懂这些,他快速总结道:“我如果解决了你拜师的问题,你就跟我走?”

“当然。”

少年的白眼只翻到一半,只听得轰然一声剑鸣,长剑出鞘,寒光陡出,剑波如疾风过境,不过眨眼一瞬,整片药园的所有药草,包括用于景观的树木,全部被一分为二。

栖鸟惊飞,伴着四面八方倒地的重响,少年目瞪口呆:“我靠,你土匪啊。”

土匪本人若无其事地收剑归鞘,“现在,立刻跟我走。”

然而,对方迟疑了。

谢寒洲长眸微眯,突然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你后悔了?”

“后悔也没关系。我可以现在就走,反正那帮人也追不上我。你大可以告诉他们是我做的,不过,当你的同门发现药草被毁,又只有你一人在场,你觉得他们会不迁怒于你吗?而且为了一个小小的弟子考核,你们掌门会和我过不去?”

嘴边的消息慢慢敛起,谢寒洲一字一句地警告道:“最后,如果你误了我的事,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对方想跑,但是被他一把揪住了领子,连咽好几口口水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我,我跟,跟你走。”

谢寒洲将人带回了客栈,路上得知少年名叫方见影。到了房间,方见影一看床上躺的人,惊道:“这是,江识微?!”他眨巴着眼,“你俩真是相好啊!”

“少废话,先给他看伤。”

“放心吧,我觉得能救他。”方见影打量着江识微的脸,伸手搭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的面色愈发凝重,最后自言自语来了句,“这,这是什么毒啊?”

谢寒洲杀人的心都有,“你是不是找死?”

看起病来,方见影全然忘了害怕这件事,恼道:“你别说话!让我再想想!”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骤然沉了下去,“这是万骨枯。”

谢寒洲虽然不通药理,但是听见这个名字时,也怔住了。

只因为,此毒根本无药可解。

方见影摸出药粉,洒在江识微的伤口上,“我不知道这毒怎么解。不过,死马当活马医!你看着他,我回去找能用的药!”

谢寒洲一颗心沉到了谷底,二十年后都没有解药的毒,如今能解开吗?他将江识微抱起,一时都分辨不出自己的声音,自顾自喃喃道:“我得带他回去。”

他没办法,但说不定严自守,江识微的师尊会有办法。可惜,夺门而出的方见影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他得带着江识微会悬月山,方出城,就被一队人马拦住了去路。

为首的,正是那个胡人女子。谢寒洲抱紧了江识微,对着来人直呼其名:“贺兰伶,你想干什么?”

如果他得到的消息没有错,那么眼前的女子,正是且末国的王女——贺兰伶。

且末国地处边疆,为北境五国之首,是陈朝、突厥之外的第三股势力。二十年前陈朝大败突厥敌军,重新夺回中原政权,突厥退回西境后,分裂成东西两部,西突厥在边境烧杀抢掠,弄得人心惶惶。且末王膝下无子,仅有一女。半年前,且末王病故,朝内各方势力汹涌,王位至今空悬,连带着五国之盟也有溃散之势。

数日前,且末王女率使团出使中原,帝王下旨,命镇北侯沿途护送。

贺兰伶踹了一脚身边的方见影,“你说,他怀里的是谁?”

“是,是江识微。不过这种人命关天的时候,能不能让我先给他治……”

贺兰伶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对谢寒洲道:“把他给我。”

谢寒洲:“做梦。”

贺兰伶吹了一声短哨,谢寒洲身下马匹便有所回应地猛甩身子。谢寒洲不备,从马上跌落,臂弯中的江识微也摔了出去。

贺兰伶去扶江识微的手在半空就被截住,谢寒洲怒道:“你找死!”

折云出鞘,与贺兰伶的蛇形弯刀相撞,激出无数飞光。贺兰伶攻势凶猛,反手一掌朝他面门拍来,谢寒洲闪过,一剑刺向她腹部,又被弯刀挡开。

两者争锋之际,贺兰伶道:“本姑娘打遍北境无敌手,凭你也想从我手里抢人?”

“后半句应该我说才对。”谢寒洲冷笑。

两人打了数个来回,期间想来助阵的骑兵全被谢寒洲斩杀了。渐渐地,贺兰伶开始呈不敌之势,而谢寒洲却是越战越勇,看准了时机刺出一剑。

断水就是这个时候杀出来的,谢寒洲见是断水,下意识地偏过了剑锋,于是,江识微的剑就顺势挑飞了他的剑。

他不可置信又惊喜地看向醒来的江识微。

而被江识微护在身后的贺兰伶露出了与他相似的神情,“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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