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往大路边走的时候，迟然看了一眼表，已经快要十一点半了，这么久那些地痞恶霸应该已经离开了。他想起自己今天的战利品还有那些美味的烤串，突然肚子有响声。晚上一直在聊天喝酒，肉倒是没吃多少，这会都消化了。

总感觉想起孜然粉洒在鸡肉上的模样就...有点饿。

迟然默默地抹了抹嘴角，又抹了抹眼睛，这会消耗体力过后又有点头晕，残留的酒劲终于上来了。

他身形顿了顿，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听见成祈开口问道：“你喝醉了？”

迟然一愣，随即抬起袖子来闻了闻。

成祈解释了一句，“闻到酒味了。”

他这才觉得自己身上确实有点酒气，喝了一晚上难免环境里很多酒味会沾染到身上。但很快他习惯性翻白眼道：“怎么可能醉了，你没看我跑那么快么？”

成祈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如果忽略你快出弄堂的时候绕了好几个圈的话，我信。”

迟然：“......”

这人成心气他？好歹自己刚刚又救了他。

那在这方面迟大帅哥不可能吃亏。所以迟然仔细听着他下边每一句话，想着能怼就怼，还要怼个狠的。

成祈拍了拍外套两侧，淡淡开口：“那些人是我高中惹到的，以前的事了，太久远。”

迟然抿抿嘴，这话好像没法怼，自己又没叫他解释。但既然他开口了，应该就是不介意说给自己听。

所以他回问道：“怎么惹上的啊？穷追不舍的，这都两次了。”

“因为一些事...”

“简单说，就是高中的时候，我把他们打了几顿，他们今天正巧遇见我自己来这一片。”成祈停了一下，接着说：“又恰巧带着刀，想起被揍的事来心里过不去憋气，就找我麻烦。”

迟然一汗，自己当初救人的时候，还以为是救了一位被欺凌的小同学，谁曾想......原来这人当初欺负别人来着。

呃...那自己算是协助行凶么？

迟然感觉挺不可思议，回头看了眼漆黑的小路，问：“这么晚你自己来这做什么？”

成祈：“你不也在这？”

迟然：“......”

强行得救的成祈继续说：“不过今天还是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

他话音未落，迟然就拖着长腔，接下去说：“是啊，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就把他们都打趴下走了。”

他闻言看了迟然一眼，想了片刻说：“可能吧，不过他们拿着刀，今天这事确实不太好结束。”

迟然哦了一声，偏过头，看着他的细黑框眼镜低头闷笑。

他咳了一声，用十分正经的腔调说：“想不到就你这文艺样，高中还是个校霸呢？”

“想不到你打醉拳都拽着外套，生怕给踹脏呢？”

成祈一点没客气，立马反击。

“......？”

迟然低着头垂眼，听见醉拳在嗓子底又闷闷的笑了一声，成祈也闷哼一声，很快笑声就连成了一片。

“哈哈哈哈哈哈——”

虽然根本就找不到任何笑点，也不知道为什么笑，但醉鬼的情绪起伏总是容易很大，并且长时间吸入酒气估计也会受影响。

不过不管怎么说，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是突然轻松，之前因为陌生而产生的尴尬，也都一扫而空。

这世界是真的小。

鬼使神差的，这两位“远近闻名、又冷又帅”的帅哥之间的壁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碎了。

#

迟然看着他打开手机叫了辆车，很快车就停到了路边，他朝司机挥挥手，两人就钻进了车里。

“师傅，去这里。”成祈把手机给司机看，迟然看见司机应了一声，立马打断了，“等下。”

成祈看着他模模糊糊的侧脸，犹豫了几下。

“....你喝酒了，还是去我家吧。”

迟然听这话眯了眯眼，一脸不解随后又恍然大悟。

“......”

成祈只是动动嘴，没继续说话。

迟然瞥他一眼，对司机师傅说：“我要去拿个东西。先去清风路289弄附近找个地方停车吧，南门那边就行。”

成祈哦了一声。

迟然：“就我去救你之前，拿了点儿东西，给放那了。这个点应该遇不到了吧？”

“遇不到。他们不住在那，找不到人就走了。”成祈回答。

迟然随意地点点头，前倾的身子突然弹回去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闭目养神。忽然想起自己带回来的那些烤串，他觉得这个夜晚其实并不糟。至少捞了个人，大概率还没丢自己的烤串。

就是对于一会要住成祈家里这事儿.........

着实有点奇怪。

#

车子平稳行驶，迟然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算酒劲上来了，竟然没有想吐的感觉，也没有晕车。

终于到了熟悉的巷口，他往里走到岔路口，往另一边望去，发现之前亮灯的“小天”家里已经关灯了。已经快半夜，大概都睡了吧。

他没有多看，继续径直往前走。

夜幕更深了几分，随着家家户户的睡眠时间开始，这条巷子更黑了一些。直到成祈打开手机手电筒，前面的路才变清晰了一点，堪堪能看清一点儿路面的样子。

迟然想说自己夜视还可以，平常胡萝卜吃的不少。但他发现成祈照的是他前边，不是自己这边，话就没说。

靠。

恩将仇报，忘恩负义，也不知道给照一下？

他扯了扯嘴角，跟上前面的人。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着，散步一样走过这条路。

直到前方透出路灯的光芒，迟然四处看了看，终于发现了自己放在角落的那包东西。

“看来今天运气不错，”拿到东西他伸手摸了摸，“是有点凉了，不过没事，味道不变凑合就好。”

“是什么？”

“烤串儿。各种串串，还有酱。”

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垃圾桶，成祈眼神明显很奇怪。

迟然挠了挠头，他不想让他胡乱猜测为什么自己喝了酒，还带了这么多吃的去黑不拉几的小巷子，还扔在了垃圾桶旁边，所以适时地补了一句：“本来想打包带回宿舍吃的。”

成祈听懂了地点头，没说话。

回到车边，两人钻进了后排，看着车窗外光影变幻，见义勇为迟大侠开始后悔自己扔了手机，因为虽然很困，但还是会觉得路上无聊。

其实本来他说想回去找找自己的手机，但被成祈拦住了。

成祈是这么说的：大致就是那群人就喜欢收小孩子保护费，喜欢赚小便宜等等，总之，就是看见挺好一手机不可能留在那，更何况还是戏弄了他们的一块作案工具。

他摸着下巴点点头，表示同意。

今天晚上大侠也确实有点累，懒得再去走那么远找手机，而且慌乱之中，他并不记得是哪一栋弄堂。

果然，没有手机的时光挺无聊，于是迟然就只能不停看着窗外飞速变化的风景。

经过跨江大桥时，他坐直起身看，办公大楼到十二点也还是灯火通明，光影交汇的彩光突然撒到脸上，他蹙了蹙眉。

窗外是人间的烟火气，窗内是........自己的烤串。

这也算是自己的一丁点儿烟火气吧？

他看一会就窝回到椅背上，缩着脖子，微微抬着眼皮盯着司机没啥头发的后脑勺出神。出神久了突然觉得身边格外安静，于是他转过头看这哥们。

身边的人也靠着椅背，看上去舒服又放松。这个人给迟然一种很神奇的感觉，他看着他靠在这，竟然觉得格外舒服。成祈就像是那种吃起东西来会让别人也觉得这东西很好吃的人，虽然这座位并不怎么软，但感觉上确实是这样的。

怎一个神奇了得。

迟然看着他的侧脸倒在头枕上，光影飞速在他脸上扫过，肉眼可见闪得难受，他也没有要睁眼的意思。

倒是...整个头镀了层光晕，看起来都毛茸茸的。

他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散发的感觉和表白墙上那个照片有点相似。身上透着不应该有的书卷气，垂着眼看什么东西的时候很安静，感觉像是读过很多书的样子，但抬眼皮的时候却会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无言的冷淡。

车辆平稳行驶，开在这条漫长的路上，贴心小棉袄·迟突然想起来舍长现在可能找不到自己，如果整个宿舍就自己不在的话，应该会着急。

他朝成祈伸出了手。

“喂，那个什么...借我你手机用用，我给我舍友报个平安。”

“.....嗯。”

成祈应声睁开眼，把手机解锁，然后递给他。

这段路程格外漫长，没有手机的迟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所以立马接过手机看时间，意外发现这个带着些许余温的手机和自己原先那块一样的同时，还是吓了一跳。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差一刻要凌晨一点了。

怎么这么晚了？

“......嗯？”

他有点疑惑，身边的人还是闭着眼，看起来神态自若。

迟然往窗外探了探头.......虽然他不是特别了解S市，但这方向是不是有点过于荒凉？

荒野绑架案、团伙绑架大学生、野外抢劫案、丢失的手机又重现........

此刻他的脑海里闪过很多结论，看着车窗外越来越简单的景色，越看越觉得自己的推理有道理，有点慌。

他觉得成祈和这个秃头出租车司机是一伙的，什么叫车啊都是借口，这俩人分明看起来更像半夜堵人的恶霸。

“恶霸...我竟然答应要去恶霸家。”

他脑子宕机，震惊蒙了一脸。

那这平安是报，还是不报？

最终迟然还是登录自己微信给舍友们挨个报了平安，奇怪的是他发现成祈的微信并没有处于登录状态，所以他登陆的时候也没有预想中看到成祈私密消息的尴尬，因为页面上空空如也。

这都什么年代了，不用微信么？

吴明立刻回复了他。其实吴明也没多问，就说了句没事就好，另外两个都醉得不省人事，他正艰难地往床上拖，沈魏还他妈扒着床杆哀嚎你别走，也不知道脑内对象是哪个女生。

“......哈哈哈哈哈。”

迟然回了个兔子疯狂点头的表情包。他第一次见这表情包的时候总觉得这兔子要脑震荡，后来竟然就莫名其妙用起来了。

他退出微信之后顺手把自己的登录数据给删掉，手机还给他身边摊在靠背上的成祈。车辆就这么颠簸着，又走了一段，确实是出中心城了，他才看见远处有些楼房。

大侠坐累了，不安分地戳了他一下：“怎么还没到？”

闻言成祈睁开了眼睛，看了看窗外。他支着头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我家在山上。”

“哦........山村啊？怪不得这么远。”说完这句迟然又转回身窝到椅背上，成祈看着像个小动物一样窝着的迟然背影，没再说话。

这么又走了一阵，感觉到车辆减速，迟然坐直探头看。出租车在一个精致的雕花大门前停下，在门卫的不懈努力下没有开进小区，把俩人放下就直接走了。

下了车的迟然探头看着小区里边，表情比较精彩。

“......这你家？”

“当然不是，这是我家小区，里边才是我家。”

迟然：“......问题是这个吗？”

说好的山村呢？这些独栋别墅是什么意思？

他被这话气笑了，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感觉到单纯的内心被无情欺骗了的大侠没有立刻跟上。成祈走了两步感觉身边的人没动，回头看着一脸不为所动的迟然。

他转过身来双手插兜。

“在这里演雕塑么，门神？”

“.........”

迟然选择金子。

见迟然站在原地不理他，成祈又换上了那副平常的样子，一脸看不出是什么表情的表情。

“爱去不去，山上有狼。”

他扔下一句话，抬脚走了。

“......没说不去。”

迟然又翻个白眼，这都什么事？？

他看了看远处的山，风在眼前吹了个弯，这半夜不会真他妈有狼吧？

迟然默默拽了拽还贴在胸前的挎包，往前迈两大步跟上了成祈。

虽然刚快到这边的时候，路边的灯不是特别亮，但进了小区才感觉到，这个小区主干道路简直就是灯火通明，和市中心的商业区亮度都有的一比。相反的，每一个独栋小别墅都恰好的处于阴影包裹之中，不会影响人的睡眠，还可以透过窗户就看到外面的风景，很是舒服。

之前迟然暑假一个人在家住了两个月也是这样。

虽然他住在闹市中，但也恰到好处的落在了一片环境幽静的位置，颇有一番大隐隐于市的意味。在家的时候，迟然喜欢靠在落地窗边，一言不发看窗外都可以看很久，或者是扯块小羊毛毯子，坐在窗边安静的阅读，听音乐。

他最喜欢坐在窗边喝饮料，然后看这个世界。

他喜欢安静，最喜欢闹中的静，不喜欢每天都空无一人，只有自己的家里。因为那种静是掺进骨髓的，渗在家里每个角落，每一丝空气都会变得很沉重。

这个世界很喧闹，但他的世界很安静。

.........

其实吧，也谈不上他到底喜不喜欢，因为早就习惯了。

他习惯了一个人在家里，他连朋友都不愿意主动交，更连只陪伴自己的猫都懒得养。原因也很简单，就不是那种宁滥勿缺的人。

这些斑驳孤单的年岁里，他一直在找一个人。

迟然四处张望着，很快他们就走到一栋风格现代的小楼前，成祈径直往那边走，不说迟然也知道到了。

他看着成祈熟练地拿出钥匙打开门，熟捻的程度和当初自己回家打开自己家门一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打开门，姿势仿若撬锁，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入室盗窃的感觉。

门咔的一声开了，走廊一片稀疏的月光。

“进去吧。”成祈说。

他伸手打开灯，屋子里顿时就明亮了许多。

迟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满屋子的木质地板，立刻条件反射要换拖鞋。地板是深棕色而不是原木色，给简约的屋子增添了几分厚重感。

但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要么就是主人很懒要么就是没几个人住，他觉得是后者，因为他看到了成祈开门熟练的动作。

迟然走进去，下意识看向门廊，寻找脚边的鞋柜。他想换个鞋，可眼前一排排的木质柜子长得都一模一样......

实在是无从下手。

成祈适时开口：“左手边第二格，里面有新拖鞋，鞋直接放在那一格子里就可以。”

迟然应：“好。”

他照着成祈说的打开了柜子，拿出两个纸袋装的一次性拖鞋撕开才发现满手是灰。他呛得难受，习惯性抬手扑灰尘才发现越扑越多。

“......你这拖鞋得十年了吧？”迟然嫌弃地说，“这么厚一层灰。”

“不记得了。”成祈答，“保守估计一百年吧。”

换好鞋，成祈已经拐弯进了厨房，他拉开冰箱问迟然：“你要喝什么？”

这么一问，迟然忽然想起在巷子口救人之前，自己是想去便利店买瓶饮料来着。

所以他不假思索开口：“半糖果茶，口味都行。”

“半糖？”

“嗯，半糖。”

成祈无情地说：“没有半糖，全是瓶装饮料。”

说着他走到迟然身边，把一瓶还冒着寒气的饮品扔给他，自己拧开一瓶冰可乐，“为什么非要半糖？”

迟然接过，瘫坐在沙发上，看着周围。突然又觉得这样放肆不太合适，他立马直起身子坐好。

“也不是非要半糖，无糖也可以。”

迟然无所谓的回答。

成祈看着来了兴趣，接着问：“为什么啊？”

“我对糖过敏，不行么？”他懒懒地简单回答，摆明了不想在这个问题上解释。

这理由过于强硬，成祈只得说：“行。”

迟然瘫在沙发上喝着饮料，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后颈，感觉有点醉后酸痛，就说：“我今晚住哪？我想先洗个澡，累了。”

成祈点点头，“跟我来。”

他站起身晃了晃脖子，跟上成祈。

两人在楼梯上一前一后走着，成祈忽然开口问：“你喜欢看窗户么？”

其实是因为在来的时候，成祈眼看着迟然一直瞪着大大小小的窗户看，才这样问。

什么都不知道的迟然一脸疑惑：“.......你说什么？”

我好饿，好想吃烤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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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门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