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五章 项目进度百分之五

王陵珊吃完早饭,去了商场。

不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长谈总能改变人们之间的关系。被打动、被说服、被欺骗……怎样都好,总归会产生些变化。

经过昨晚,她不那么怕他了。

归根结底,她才是那个变态。

她一面不屑地认定这世上只有钱才能靠得住,一面又隐隐期待着有人能反驳她。这才是她挽留崔璐不肯让崔璐离职的理由。

在这个各自为营的人间。人们渴望被爱,却又总是率先背叛深情。家庭、金钱、时间、责任以及各种各样的诱惑裹挟着人们妥协。

在离婚率稳居第一的蓟城,早已经没有多少人像崔璐那么傻去相信那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

王陵珊想看崔璐摔跟头。

看她失望,看她肝肠寸断。然后站出来说教,告诉她这世上不存在童话。

崔璐的去世扎在她心头。

现在出现了一个妖怪。

一个古老的、富有的、目空一切的妖怪。

他抗拒人类的道德,平等的看不起每个人。甚至所谓的地府忘川,三十三天,他也统统都没有放在眼里。

他对一个人产生了遐想。

无关肉龘欲。他觉得那人有趣,有趣到他开始好奇人类怎么思考问题,甚至于他想更进一步与之建立一段人类意义上的亲密关系。

这很难不让她对崔璐的观点产生遐想。

崔璐说,爱是沉沦,是自由的反义,是不计代价,是人间最美好的品质。

而她面前的这个妖怪好像还没有察觉出他已经做到了人世间大部分父亲、兄弟、爱人、挚友都未能做到的事。

妖怪做到这些并不如人类一样困难。但也绝非像他自己讲述的那样轻描淡写。虽还未涉情海,但确实像是站到了真爱的边沿。

风,起于青萍之末。

她大抵猜到了齐染在这件事中包藏的小小私心。不论这场联姻对于齐家,甚至对于人而言有什么益处。总还有益处之外的算计。

郁杭说这场婚约是露水情缘。齐乐菲也不是纯情白花。这是一场海王与海后的婚姻,是谁先动心谁输的战争。

而齐染已于死前押注。

至于她王陵珊。

她第一次当反派,没什么经验,立场不是很坚定。反正交易内容只是促成婚姻。最后离不离婚,几时离婚,谁伤心谁快乐,完全不在她的服务范围内。

帮郁杭促成婚姻,也可以偏帮齐乐菲去偷他的心的。作为对崔璐之死漠视的代价,该让不可一世的妖怪折戟于早死者的逻辑。

买东西总会令人愉悦。王陵珊先买了两个三十寸的行李箱,然后买了个iPod shuffle。逛逛走走,直到傍晚才拉着两个满满当当的箱子回去。

一下的士,她发现路边停着辆车窗全贴黑膜的面包车。车边上靠着个魁梧奇伟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迥异于小长假的游人和本地居民,也不像便衣。他穿得很干净,外套口袋插着一本读过的《诗刊》杂志,可他又不是常规的文青,浑身上下一股子豪莽气质。

他在等人。

他在等她!

王陵珊果断放弃箱子,转身走进人群聚集处,掏出手机给郁杭拨电话:“胡同口有……”

“是阿占超爷。”电话那头声音含糊,像困倦到了极致。

王陵珊最后的记忆就是簋街食肆的灯牌。

她回头去看那年轻人。街上的霓虹人影在这一瞬间变得模糊。

等眼睛重新可以聚上焦。

王陵珊已经坐在一张椅子上。

手脚自由,大脑懵逼。

一个晃神,她从胡同口切换到了办公室。

这事不是第一次发生。昨天晚上郁杭就是这么带着她从SKP瞬移回的寿比胡同。

所以他那胡同儿是个鸟点?

环顾四周。

是大家非常熟悉的特别老土的那种办公室。可以代入到任何职能部门。比如街道办,比如社保中心,比如税务机关。书架、书桌、老板椅统统是大家熟悉的调调。

整个房间唯一令人瞩目的地方在一个造景缸。与办公电脑对应,它被摆放在办公桌右侧。

造景缸内除了自成体系的生态系统,还有一只长得像花儿一样的螳螂。

王陵珊的思路被卡在螳螂身上。

她不担心自己的处境。

她见过郁杭干活儿。知道这人虽然平日里懒散,但在自己真想做成的事儿面前从来都是精益求精滴水不漏。迄今为止,他想让她搬进他那宅子的诚意还是有的。

在这种前提下,他知道对方的来头,还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再加上这屋子的装修。王陵珊估计她这一趟可能就是某些部门的例行公事。

王陵珊一言难尽的盯着缸里的虫子。

什么部门可以在办公室养这玩意儿?

这办公室的主人得是位多不严肃一人呐。

缸里的螳螂感受到她的注视,“嗖”一下跳起来从休息状态中解锁。它在半空中“唰唰”挥动两下大刀,然后找了个角度,维持着展示大刀的pose落到树枝上,一副威武雄壮的样子。

王陵珊嫌弃得直往椅子上靠。

她不喜欢虫子,更不喜欢社牛的虫子。

门被推开。

王陵珊闻声扭头。

来人穿着一件皮夹克,年纪比之前等在面包车外头的年轻人要年长。目测有二十七八,看神态像是这间办公室的主人。

虫子是他的?

王陵珊扬眉展笑。

这位皮夹克大哥跟他这虫子宠物应该性格合不太来吧!

虫子又骚又浪,不怎么要脸。皮夹克大哥却举手投足自律干脆。

“这里是保安大队。”

皮夹克大哥目光冷峻,语气官僚:“保安大队是中科院下特殊的分支机构。因为不能让你知道确切的地理位置,所以你不要去探究自己怎么来的。本机构负责探索、分类、标记一些未知且危险的事物,最终归档。”

王陵珊温柔的笑着。连连点头,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皮夹克大哥介绍完,掏出证件在王陵珊面前悬停一下,然后一抻凳子,坐定在王陵珊对面。看样子……脑袋疼?

他是想跟她聊点什么吗?

王陵珊身体里神经逐根绷紧。

证件显示这位皮夹克大哥叫张斌。

这不是个好名字。光她自己的公司就能找出四个跟他同名的人,她还不止一次听到下面人吐槽邮件发错的问题。

这种名字,从人情渠道比较难查底细。某些特殊职业或者人员总喜欢将自己改成这种名字。与公众人物不同他们希望自己能够隐匿于人海。

皮夹克大哥的手指压在他崭新的工作证上头。

这是一双非常优越的手,并不虬扎的青筋给人以男性独有的力量感,有一点荷尔蒙的诱惑,还不至于粗鲁。关键可能在于手指比较长,以及整体形态的完美。如果去音乐会上演奏点什么,想必会令前排炫目。

可这是一双杀过人的手吧。

王陵珊等着他说话。

可是他不说话。

目光所及,他手的虎口、食指、中指肚、食指及中指间指缝,还有手掌上缘都有茧子。

王陵珊在蓟城多年,人情应酬不只发生在高尔夫和宴会厅。她曾经因工地挖断光纤,与通信公司的老板有过点交往。后来因为私交日深也因为需要维系这份私交,她陪那老板前往过中东地区。国人对人情世故总是通达,有些事做得离谱又合理,她也是去了才知道通讯公司会在战乱地区雇佣恐怖分子的亲戚给员工做保镖。

她就是在那时候见过。有两个外国人,背着她不太懂的据说是狙击步枪的大家伙。

那些人手上的茧子与面前这双手上的茧子非常相似。

王陵珊笑着从包里抽出一张名片,双手摆到皮夹克大哥面前:“王陵珊,卖地的小商户。这辈子最敬仰科学家,幸会。方便的话加个好友?”

皮夹克大哥睁开眼看桌上王陵珊的名片。

随后,居然很有礼貌的将名片揣进了他的夹克内口袋里。他正欲说些什么,一声敲门声忽然响起。

说时迟那时快,王陵珊看见了自己的侧脸!

这样讲有点突然。

可事情发生得就是这么突然。

王陵珊看见自己转动椅子,面向门口。然后猛地转回来,与她对视。

屋里面的气氛凝固了有半秒。

王陵珊转身去看后面的书柜。

通过书柜一尘不染的玻璃门,她看见自己穿着一件皮夹克,顶着个寸头,五官周正却充满男性特征。

她伸出手想拍一下自己。

又看到自己举到面前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其中两根手指还夹着她刚刚递出来的,印有王陵珊大名的名片。以及一张叠成三角形的符纸。轻轻一捻,那些她刚刚认真研究过的茧子就有了实质的触感。

虽然情感上不能理解!无法接受!

但理智上的结论显而易见——她跟皮夹克大哥交换了身体。

“……”王陵珊刚想说话。

门口传来“噗通”一声。

扭转头,只见门被开了一半。一位梳着长发大波浪的老头已经双膝锤地,跪摔在门口。

还不待她说些什么。

那老头蹭蹭蹭蹭爬过来,“哐”在她脚边磕了个响头:“队长!这是个意外!”

王陵珊:“……”

王陵珊的身体:“……”

“贫道,贫道万万没想到。”

“贫道,帮您拿着外套,塑料袋破了,顺手贫道就……贫……贫道对不住您啊,贫道万死。”

“您要不炒了贫道吧。不要2N,N 1就可以,贫道这就去人力资源中心办离职手续。”

王陵珊眼睛疼,巨疼,钻心疼。

她捂住眼睛。一边流泪,一边在心里头咒骂。不论这是什么地方,都他妈是个草台班子。

刘兆丰本来以为他最艰难的一天已经就此步入了尾声。谁成想,就出去上趟卫生间的功夫,回来看见别达沃跪在地上辞职,拿头哐哐撞地面。

他那队长扶着桌子,捂着眼睛,娘了吧唧的:“这位领导,您准备瞎了吗?”

他堂哥心心念念的王总则脚踩恨天高,跟个爷们儿似的大步流星绕过别达沃去关门。

刘兆丰被挤得让过去。盯着那身穿chanel经典小黑裙的婀娜背影。反应两秒,原地崩溃。

这单位果然要完!

五分钟后,朱志忠跑步抵达现场。

“道兄救命。”别达沃两眼淌泪。

朱志忠:“多久能换回来?”

别达沃:“七……五天!”

朱志忠:“队长,能赶上入职体测。”

“王陵珊”沉吟片刻:“好。”

“十分钟后清场。送您回家。”朱志忠拎着别达沃领子出了办公室:“兆丰你也出来一下。”

办公室里。

王陵珊捂着眼睛,颓然坐到椅子上:“领导,您刚刚想跟我说什么?”

对方拉开抽屉,往桌上放了一瓶眼药水:“不重要了。接下来五天有安排吗?”

王陵珊感觉自己疼得要瞎。

两只手哆哆嗦嗦摸着桌面拿眼药水。

一边往眼睛里狂挤眼药水,一边脑子倒没停。这屋子里进来又出去的几个人显然都想把换身体这事压下来。有便宜不占,就不叫王总。她咬着腮帮子说:“有,不过现在泡汤了。”

“抱歉。”

“这位领导。口头上的抱歉令我感受不到任何诚意。”

“那今晚住你家。”

不是!

这跟诚意有关系?!

张斌将挎在身上的包摘下来递给王陵珊:“去你熟悉的地方,你会舒适些。身体问题很抱歉,但是已经发生了。我们会尽快解决。后续的处置方案可以谈。另外我需要按规带两名警卫员,希望你理解。”

不理解!

王陵珊压了脾气接过包。

王总一向识时务。

配警卫员少说是副军级。皮夹克大哥年纪轻轻就是大校。要么背景逆天,要么军功逆天,或者两样都有。这样的敌人她不想要。

但还是不爽。

想着顺手就把包挎肩上。

稍一回神,瞧见书架玻璃上倒映的自己,又将包摘下来从里面取出手机,把包递回去:“领导年轻有为,麻烦拎个包儿吧。不然影响您形象。”

说完,王陵珊指了指自己身上的皮夹克。

皮夹克大哥也不含糊,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塞进王陵珊包里。挎上之后踩着恨天高就出门了。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清场后的走廊。

谁的脑子里都是事儿。

王陵珊琢磨,她把张斌以及张斌的警卫员带回寿比胡同,郁杭会不会不让进门。又寻思,他要是不让进门,那他能把他们换回来吗?

张斌想的也是郁杭。

刘兆丰说王陵珊是东城一个新案的受害人。东城区的交接工作之一就是把她请来,交给李知先询问案情。

张斌之所以中途把王陵珊拦下来请进这间办公室,是因为郁杭。资料显示,最近半年这个女人跟郁杭走得非常近。一拉系统,能找到这两个人二十多个周末共搭航班的行程,开房记录更高达八十多晚。最近的一晚在昨天,位置在东方文华。他们住的酒店房间可以俯瞰事发现场。

拐过转角,看到等在电梯旁的刘兆丰、汪王以及齐乐菲。

他权衡了非常短暂的一瞬。

决定尽可能把齐乐菲单独送出去。

齐染这个案子,急也不那么急。这个案子本身有非常多不合理的地方。

在张斌看来,齐染不是傻子。郁杭看起来也不像傻子。

那么就算这两个人有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矛盾,干嘛要选在那么个戒备森严地方呢?为什么要穿着睡衣站在那么大的摄像头底下呢?整个犯案过程推演下来,就像是一场演技拙劣的表演,两个演员熟练又敷衍地站在既定位置表演。

说实话,他认为他们很嚣张。

见过齐乐菲之后,这个案子多了一个更值得注意的地方——齐乐菲认识郁杭。

她甚至应该有一点喜欢他。女人不会跟自己厌恶的人当炮友。上了床,还一直没有相忘于江湖,那就不止是单纯的炮友。不过这个姑且不重要。可以先放在一边。

问题的关键在于齐染对此的态度。齐乐菲跟郁杭的关系,很明显是齐染放任的。齐染不同别人,他有足够的能量让他最宝贝的亲人永远不会遇见他不想让她见的人。限制齐乐菲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

可事实是,齐染放任了他们接触。

那么,为什么呢?

如果,这个案子只是冰山浮于水面的一角,那么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个秘密。这个秘密才是齐染死亡的根源。

既然如此,他现在完全没有必要顶着还没摸清的三界关系,急着让郁杭这个凶手“偿命”。

今晚的问题是,不能排除王陵珊会回寿比胡同。这个时间节点让齐乐菲直面郁杭,对她而言是不是残忍了点?

非常突然,转弯的瞬间,一直扑克脸的“王陵珊”忽然嘴角上扬有了笑容,有点醋意的回头:“那位是?”

在此之前王陵珊从来不认为自己那张脸面目可憎。

“我的警卫员。”王陵珊面无表情,答非所问。

她要不是畏惧强权报复,肯定原地跳段宅舞报复他。

“女的警卫员?”

有完没完!

电梯旁的美女目光停在“张斌”握着的手机上,扭转头对“王陵珊”笑笑:“我叫齐乐菲。张斌表妹。”

王陵珊瞳孔地震。接着闭上眼,佯装眼睛疼。整个晚上她都没像现在一样庆幸过自己这个眼睛疼的人设。

“王陵珊,张斌女朋友。”

皮夹克大哥演技娇俏得不行不行的。

正牌王陵珊揉了揉太阳穴,心说,行行行,你俩怎么开心怎么演。让你俩再过一分钟瘾。

她眯着眼睛,迅速给郁杭发了条信息:【项目进度百分之五。东四十一条三号院,速来!】

发送完毕,王陵珊将手机揣进夹克:“阿珊刚刚说她饿了,想去东四十一条吃饭。”

皮夹克大哥仰头温柔的刀了王陵珊一眼:“不想去啦,回家随便煮个面吧。你不是眼睛疼吗,回家我帮你敷。”

王陵珊算看出来了,皮夹克大哥非常想把齐乐菲送走。可这不符合她的意愿。她直视自己恶心的嘴脸,使出了更恶心的摸头杀:“我没事。不吃饭对胃不好,乖。”

在场所有人虎躯一震。

王陵珊趁热打铁:“乐乐跟表哥一起?”

齐乐菲:“听表哥的。”

就这一章,卡到卡戴珊都想摆烂~

我大概知道要写什么事,但是怎么写怎么不对。就这样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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