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六章·负重

十月三日晚,东四十一条三号院迎来了开业以来最奇怪的一桌客人。

四方的桌子,围坐着六个人。两对关系不好的情侣,一名不良少年,一个看起来遭受了重大挫折的年轻人。

服务员猜测最里面位置的一对,应该正在经历“七年之痒”。

他们很亲密,时不时像**一样靠在一起耳语,女的还给男的递眼药水,但笑得多少有点儿貌合神离。

“有个影子一直跟着我。我不确定它待会儿是会跟在领导您身后还是继续追着我。如果看到了领导不要怕哈,那不是任何鬼怪的实体。”

“没怕,它在你身后两分钟了。”

王陵珊白眼翻到一半,发现服务员盯着这头,愣是又撤了回去。

服务员A用手肘怼了服务员B:“那男的一边跟他女朋友讲话,一边对我眨眼睛放电。”

服务员B感叹人不可貌相,并表示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长得再好都不能考虑。

张斌:“辛苦王总控制一下表情。”

王陵珊:“领导这个建议还是留给您两位警卫员更合适点。”

以割阑尾为由失踪了一天的警卫员小汪此时正铁青着脸坐在王陵珊侧面。

四方形的桌子,王陵珊跟张斌同排,跟齐乐菲和郁杭面对面,小汪则坐在王陵珊和郁杭的侧面。

小汪是一眼就可以辨别出来的少数民族。他皮肤色深,比蓟城本地的少年人皮肤要粗糙一点。但因为眼睛极亮,鼻骨狭长锋利,稍微粗糙的皮肤纹理在这张脸上融合出高原特有的清澈。

只不过此刻清澈变成了清澈的愤怒。

小汪视齐染为偶像,视郁杭为朋友,他不能接受郁杭杀死齐染。此刻没有掀桌子,已经用尽了他全部的克制。

他穿着景山中学的校服,死盯着与自己一尺之隔的郁杭。

因为他一只眼窝旁边有处新月形的淤青,叠加深邃的眼睛,服务员A猜测小汪是个不良少年。

至于郁杭,他对小汪的愤怒视若无睹。

他是第一个来的。

顶着个鸡窝头,穿着睡得褶褶巴巴的海绵宝宝睡衣,进门就端起菜单一副困得要死不知道点什么菜的傻样。服务员A起初认为他是附近的居民,节假日睡得日夜颠倒,这个点起床自己来吃顿便饭。

结果没多久进来五个人,这鸡窝头双目迷离,忽然“哐啷”一下站起来:“……乐乐?”

然后被服务员A判定成“舔狗”。

“乐乐,我们结婚吧。”郁杭要了个盆,要了壶茶水,叮铃哐啷帮齐乐菲洗杯碟。

“别了,你不是说我睡起来像贞子吗?我再给你吓出心脏病。”

“对不起,我之前没表达清楚。贞子是一种褒扬。她在我心里跟聂小倩属于一个级别。肌映流霞,白昼端相,娇艳尤绝……”

王陵珊忍不住在桌子底下踹了郁杭一脚。

郁杭:“小汪你脚往那边点。”

小汪抿嘴,攥拳,看灯泡。

郁杭:“贞子的缺点只在发型。我要是觉得你丑,我就说你像惠芳了。”

齐乐菲冷笑:“惠芳哪位?”

郁杭:“惠芳是一只狐狸。呃……狐妖界的凤姐。她有一天睡了个潭州的穆姓小哥,穆小哥一开灯被她丑得哇哇大哭。然后惠芳就给他了一笔巨款,说是嫖资。”

王陵珊:“咳!”

郁杭抬手给王陵珊倒了杯茶,推过来:“队长喝茶。这个小穆家实在是太穷了,狐狸走后,小穆跟老婆说这个事,他老婆就鼓励他当鸭子。小穆一狠心,他们家就富裕起来了,一年之后Gucci的衣服鞋子都可以随便买。然后小穆就不愿意再当鸭子了,他又不敢分手,就找了个道士想弄死惠芳。惠芳打残了道士,很伤心。”

王陵珊:“好,这个故事讲得很好。”

郁杭:“别插嘴,没讲完呢。治疗一段感情的方式,往往是开始新的感情。惠芳失恋之后又找了个姓于的老农……”

王陵珊站起来:“出来一下。”

“好的,队长。”

郁杭吸溜着鼻水,跟着王陵珊往门口走,压着声音:“干嘛,珊妹。”

“出门没带脑子的话,等下回去把嘴闭上,闭不上就多喝水。现在负五了!”

“我不说点什么,感觉乐乐会尴尬。”

“您说了您尴尬。话说我俩能换回来吗?”

“我不懂茅山术,硬换恐怕对你们有伤。”

“那眼睛呢?”

“我看看。你低头。”

“杭老板您有一米八吗?”

“这具身体一八一。”郁杭的手微凉,轻轻覆上王陵珊两侧的太阳穴:“张队长读大学还长了六厘米,不然不至于比我高。老朱技术可以的,就是心急了不知道搞点麻药。我给你缓解一下。”

齐乐菲远远的看着郁杭和张斌。

非常奇怪,她觉得张斌是女人,而自己面前的女人更像白天的张斌。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郁杭在检查张斌的眼睛。他还是平日里做事情慢条斯理的样子。

他们在说话,她这角度只能看见张斌的嘴。

张斌不希望他继续讲惠芳的故事。

张斌叫他杭老板。

张斌问他身高。

齐乐菲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测,但还是觉得无关紧要,不想追究。她只是有点担心,如果他们回来郁杭不再讲惠芳的故事。那桌上不就很尴尬了?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奇怪,有些东西一旦打破就会变得无法收场。他们之前不是这样相处的。

齐乐菲还记得四年前也是长假,她从学校回家,郁杭恰巧在她家跟他哥在一起吃烤肉,两个男人把厨房弄得烟熏雾绕的。总而言之,那天郁杭被她哥推出去陪着她看了一场电影,什么电影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多。

“你送我回家呗!”齐乐菲那时还在维持爱而不得的大小姐人设。

“没车。刚刚上厕所的时候车钥匙掉厕所里了。”

这个拒绝的理由假得太敷衍。

“那陪我走回去!”

他只需要再拒绝一次,她就可以踩他一脚,伸手打个车回家。

“好。”

“啊?”

“走回去。”

到海淀的住处足有二十公里!齐乐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高跟,有点发愁,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高兴居然有整整一晚的共处时间。

“我饿了。”

“我去买吃的。”

“我这鞋新买的。磨脚。我会走得很慢。”

“没事,我等你。”

齐乐菲那天意识到郁杭变了。没有以前那么冷淡了。

不是说他变得喜欢她了。这个根本问题没有变化。但是在处事方式上,他变得不那么冷淡了。这是一种极细微的奇怪的变化。

她也在那段时间有了点变化。

在对郁杭的态度上,她没有完全对齐迎亚说实话。

她对他一直有奇怪的动摇。

不能说是爱情。还不算。只是每次相处,都会有的,非常轻微的,动摇。

帝都的后半夜是北方城市特有的孤寂。树在月色路灯下摇晃,偶尔会有车急驰而过,偶尔会有人骑自行车匆匆而过,但人行道上只有他们两个。

郁杭叼着烟,穿着单薄的衬衣,他冷得搓了搓手。就那样在无人的街头往昏黄的街铺边一站:“来份烤冷面。”

他的背影并不像齐染那样厚实得安全感十足,但仍然温暖可靠。

那一夜,他一手拎着冷面,一手夹着烟,懒洋洋站在路灯下的样子有点市井的烟火气又过于平凡。平凡到让她有了一种错觉,仿佛那些血雨腥风,那些阴谋算计,那些纸醉金迷全都离他很远很远。

那一夜,没有唐尧臣,没有**和仇恨,没有一切谜题与禁忌。

他们两个人沉默着走过康庄笔直的大路,走过寂静城市里的岁月安稳,一直,一起,向前。

齐乐菲一直知道。

是齐染把她保护得太好。以至于她没有真的经历过艰虞。

即使她更乐于跟齐迎亚诉说心事,也跟齐迎亚更亲密。即使她日子过不下去,总是问齐迎亚借钱。借了还,还了又借。

可是齐染仍然是她的哥哥。从小到大,只要她想做有益的事,齐染发现了就总是全力支持她。但凡她想去学习,想去见识这个世界,齐染总是支持她的。每一次难能可贵的机会只要她想,她够格,就永远不用担心不公平竞争。

上大学,她理所应当拿到了驾照和第一辆车。放假的时候,她背上相机走过焦土饥荒,以旁观者的身份去看人间疾苦。毕业之后,第一个月5000块的实习生工资,她用一半做了基金定投,另外一半买了一双鞋。

很多时候她都鄙夷自己的懦弱。一面惺惺作态,摆出跟家里划清界限的姿势,一面又默许了家人背后的付出。分明,大部分活在蓟城的人并不能活得像她一样轻松。

齐乐菲又去看郁杭。

这些年来,她参与他的从来都只是一场电影,一份路边摊,一段笔直康庄的夜路。她总喋喋不休地讲述着自己虚假的喜欢,他则永远漫不经心的听。

齐染从不阻止她向郁杭表白,他甚至一向乐于给他们创造二人世界。可齐染隔绝了真实的郁杭。

齐染没告诉过她他的工作。但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世界一向各司其职,警察负责排除危险处理坏人。消防大队负责灭火通水解救被马桶卡住的人。更危险的东西,自然也是有专人负责。她的哥哥就是其中一个。

没有问,但她知道。这是一奶同胞的默契。

如同沉默接受齐染的保护一样,她接受了齐染展现的郁杭。

这么多年,齐染仿佛是一条强大的边际,将包含她的大多数人都隔绝在阳光之下的一侧。

她默契的只活在岁月静好的世界里,踩着恨天高穿着职业装只烦恼单位的各项业绩指标和股市的macd曲线。

也默契的只跟出现在她家厨房的郁杭表白。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齐染死了还有张斌还有朱志忠,还有千千万万个不知道名字的人在守护着那条边际。

可是对于她而言,齐染死了那条边际就会变得模糊。

郁杭跟齐染同样身处边际的另一边,但他并不会像齐染那样护着她,事实上张斌也不会,如果他真的全心全意为她着想,他就不会把她接过来。当然,人家也没真的怎么逼迫她。

总之,只要她不能彻底狠下心离开蓟城,从今往后,这世间便没有人能滴水不漏的将她隔绝在阳光鲜花的世界里。

她不怪郁杭杀了她的哥哥。

可是她再也没有哥哥了。没有哥哥还不自量力入局,那她就不可能再是原来的齐乐菲了。

她得靠自己走一段未必能抵达终点的路。

眼睛扫过还在座位上的三个人。

“王陵珊”很安静的看着出去的两人。

小汪刚动了一下,几乎就要弹射出去,却在看了一眼“王陵珊”之后,开始闷头喝茶。

刘兆丰则一直直勾勾盯着“张斌”脚边。

那里什么都没有,但她想,那里可能有点什么。

刘兆丰自从看见王陵珊身后的影子,整个人就进入了极紧绷的状态。

十四年前狐妖晏春丧子,千里缉凶奔赴桂海,最终铩羽而归。

那时刘兆丰读小学,大人们讲事不带他,他又过了可以撒泼打滚的年纪,只能在门外偷听。

胡晏春那个儿子叫海宁,刘兆丰小时候海宁很喜欢带刘兆丰去县城里玩儿。在刘兆丰的记忆里,海宁是个对他特别好,非常仗义又非常赤诚,喜欢凑热闹的漂亮狐狸。十四年前,村里有个年轻人去阿勒锦开饭店,海宁想要跟去人类的大城市看看,便带着媳妇一同搬去了阿勒锦,将不怎么会化形的儿子留给了胡晏春。

出事前一周,海宁给胡晏春打过一通电话。当时刘兆丰正和海宁的儿子在边上玩。电话里,除了家常话,海宁还说饭店里有个熟客身后跟了个很邪性的东西。那东西就是乌漆麻黑一个人影,又不是鬼又不是妖。胡晏春用肩膀夹着电话,一只手扯着孙子,一只手扯着刘兆丰,手忙脚乱只嘱咐了句不懂的东西不要多管闲事,过阵子他去阿勒锦。

结果不到一个星期,海宁夫妇没了。

出事以后,刘兆丰的姥爷陪胡晏春去阿勒锦认尸。

从大人们压着声音的讨论中,刘兆丰得知海宁夫妇被阿勒锦支队发现的时候碎的跟饺子馅儿差不多少,已经不能算是尸体了。

那几天家里的气压很低,姥爷供的保家仙守在海宁的儿子身边寸步不离。他也被禁止走出家门。从偷听的信息可以拼凑出海宁夫妇遇难前的一些细节。冲突初期,虽然仓促,但海宁夫妇仍然为了避免冲突对人类平民的影响切换了位面。他们将袭击者拉入了妖域所属的位面,并连累了妖域边防驻守的巡防小队。等到临近死亡的时候,对方将海宁夫妇拖回到人类聚集的这一层位面,并引发了不小的骚动。

姥爷和胡晏春到现场的时候,看到现场路旁边倒了十好几棵大松树,附近的几排平房外墙上到处都是爪痕和血肉残渣。

“说是只看到最后时刻,两个孩子奋力抵抗的遗迹。”刘兆丰永远记得姥姥跟家里人低声转述的这句话。

刘兆丰记得很清楚,当时姥爷跟胡晏春从阿勒锦支队境内安全司出来,并没有回家,而是一人一妖去了桂海。

路上姥爷匆匆打过电话回家,是刘兆丰接的电话,姥爷说了一些很奇怪的话,像是日常嘱咐又像是告别。后来每每回想起那通电话,刘兆丰都认为那天姥爷是抱着必死之心去的。

可是没两天姥爷和胡晏春就回来了。风尘仆仆但没有伤,就是都没有了精气神。

姥爷去世前得了老年痴呆,每天除了问刘兆丰两个黄鹂鸣翠柳后面那句是什么,就是突然着急忙慌收拾行李说要去桂海。

虽然刘兆丰不知道当年姥爷和胡晏春为什么回来,但他知道事情没有解决。

这个事成了姥爷到死都没闭上眼睛的事。

上班以后,刘兆丰偷偷去阿勒锦支队的档案馆找过当年案子的档案。翻来覆去,只找到两条记录,一条说海宁夫妇是见义勇为,另一条则说案卷和证物已与已交桂海支队,与桂海在查案件并案。

他在一次地区交流会上认识了桂海支队境内安全司的俞勇科长。逢年过节,总是热情的给俞勇寄特产,终于在一次不那么突兀的情境中,他找到了由头,问起十四年前的案子。

俞勇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只说案子当时被总队应急处理中心接管,负责人叫朱志忠,案卷档案早已经不在桂海,具体情况他也不太清楚。

影子。非鬼非妖的影子。

刘兆丰在看到王陵珊身后的影子的瞬间,他几乎就已经笃定,这就是海宁当年跟胡晏春说起的影子。

那是个尖锐邪异的散发影子,从黑暗中浮现。它在两人之间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暂居张斌身体的王陵珊。

然后绕着王陵珊缓缓爬行,动作凶悍狡猾。

【叔儿,可以跟我说说十四年前的事吗?我在王总身后看到一个影子。它能识别魂的方向。】

【不要动它。它暂时不会对小姑娘下手。】

【因为郁杭?他如果想救王总,为什么不彻底处理掉那个东西?】

【他现在处理不掉,他被削弱了。】

【削弱到什么程度?】

【更不要考虑对大妖动手。他不是你所理解的削弱。】

【那是什么削弱?】

【一:十年前,他从地府定制了一具肉身,剃骨抽筋入了人胎。这是第一层削弱。这个事不是秘密,三界皆知他的真身寄存在峨眉金顶普贤菩萨那儿。二:四年前,他嫌那个身体不好用,让地府给他重新做了一具人身。换身体的时候出了意外,他跟一个很牛逼很出名的老神经病卡在一起了。这是第二层削弱。三:猴子当年被拍在五行山下,不是打不过如来。是猴子分了一半的法在花果山。妖怪护家都一个套路。他将他的法留在了寿比胡同,这是第三层。这三个限制,他随时都能解开。所以你不要惹他。】

刘兆丰心想,随时能解开并不等于随时会解开。猴子可是宁愿被拍在山底下,也要护着他的小猴子。

【没看懂第二个。】

【有一个很牛逼很出名的散仙,不在三界,没有公职,你们这些年轻人不太熟。这货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来一趟人间,找一个根骨好的人当徒弟。就是人家不愿意,他死缠烂打非要教人家的那种神经病。他来的时候,一般找具新鲜尸体上身。他从天上砸下来,看中了地府给郁杭换的那肉身,两个人往一个壳里进,卡住了。】

【这不就是夺舍吗?夺舍死一个不就完了。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啊。本来大妖脑子就不正常,现在另一个也不正常。按理说,他们只要有一方放弃这具身体,或者破坏这具身体,两个就都解放了。但是人家决定挤在一起,咱外人怎么去理解?】

【我没感觉到他身体里有别的东西。】

【那是因为老神经病被压制住了。不过他们还是会互相影响。大妖目空一切,极喜静,而且为人处事很严苛。你看到的大妖应该性格热闹一点吧。】

【是热闹了,刚在这儿讲聊斋呢。穆姓书生都买Gucci了。】

【总而言之这俩都没用真使本事,不然那身体早坏了。应该是都想保这身体。但是在一起时间久了,即使相互之间不对抗也会有影响,包括性格。而且从法系来讲吧,他们法系相反。硬在一起,会相互抵消。简而言之,他现在施法的失败概率随术的强度呈指数爆炸式增长。】

【叔的意思是他现在弱爆了?】

【我的意思是,他目前确实只是个比较抗揍的人类。但等到有傻逼把他揍急眼,他决定搞烂这具身体,那傻逼就死定了。然后我希望你不要成为这个傻逼。】

【叔儿,你有事情瞒我。】

【没有。】

【他那个房子今年才买的!他既然现在还能压制住那个来收徒弟的。那他只要把他的法收回来,就可以直接把王总身边那东西按死。】

良久。

胡晏春:【那不是影子。那是笼罩在邪术之下的另一个活人的魂魄。这个人的身体此刻可能正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也可能在明净的病房被家人呵护照料着。不论在哪里,只需要有一套设备维持生命体征就可以。他也是受害人。当然,当年杀害海宁的以及现在想要伤害王总的,确实也是这些受害人。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场受害者对受害者的虐杀。施术人在观众席。】

【我不认为郁杭在意这个事。】

胡晏春:【但是他知道小姑娘一定在意。我猜测,他应该有一点在意那个小姑娘的感受。】

【他要是在意王总的感受,他就不会让崔璐出事。】

【崔璐不一样。她不算此生挚爱。兆丰啊,十四年前,这个案子所有的核心受害人都是成对出现的。一个影子人,一个被影子人跟着的人。两者的关系有父子、爱人、兄弟……每一对,都是此生挚爱。我不想跟你隐瞒,就是本来打算当面说。那个跟在王总身后的影子,他清醒的时候可能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同时他很爱王总。可以如同将门板让给露丝的杰克一样。也可以像房屋坍塌时肯用后背抵挡一切的母亲一样……总之,这个术会让人们伤害自己最珍惜的人。与杀人无关,这才是它最不可被原谅的地方。】

刘兆丰遍体生寒:【我来蓟城的时候查过这个案子卷宗。系统提示我没有权限。】

【我知道,这个案子被封存了。一是当年朱志忠率十二名临时小组成员,以自己一条腿,以及小组成员一伤,十一亡的代价,于边界线全歼凶手。这在总队应急处理中心,算排名前十的伤亡事故,而且打散了三山符箓近百年最强的一代。阁皂山灵宝的小师弟战死,龙虎山的朱志忠瘸了,茅山的别达沃自此之后对冲突应激彻底成为文员。既然凶手伏法,自当结案。二是当年最后一对受害者就是你的队长齐染以及他一个异姓弟弟,高层觉得影响很不好,你们人总是考虑这些。】

【叔知道齐队长去世了吗?】

【知道,别人的恩怨你不要参与。案子你也不要参与。你只需要知道齐染死了,你们队的风控部门不会批准你重启这个案子的申请。当年案发时,一夜之间,邕城死了七个你这个级别的区长。后来又折了三山符箓。中间死的小战士就不说了。对方不是某一个什么厉害的凶手,它是一个组织,他们也有传承,有很多人,会创新和改良技术,而且涉及到跨境执法。接下来的事情你交给我。我保证事事不瞒你,但我答应过你姥爷,不让你参与这个事。】

王陵珊回来的时候,看到刘兆丰端着手机,眼眶发红。

“领导,您警卫员好像失恋了。我是不是该给他放个假?”王陵珊凑过去对张斌说。

张斌将刚上的宫保鸡丁挪到王陵珊面前,跟她甜蜜耳语:“眼睛不疼了,今晚就多吃点。明天开始锻炼身体。”

王陵珊:“?”

张斌:“这两年坐办公室吃得油大,腹肌不幸统一。五天之后体测。腹肌麻烦帮忙分裂出来。”

王陵珊一拍肚子。

皮夹克大哥身材挺好,腰窄也没啥赘肉,一拍能拍到里面硬硬的肌肉,但是也能拍到外面一小层脂肪。

“以女性的角度,我觉得您的身体已经很性感了。体测又不是选美,您要不将就一下?”

“我不将就。喝点水,明天开始水也不能随便喝。”

齐乐菲:“惠芳找了姓于的老农,然后呢?”

郁杭:“然后老农死了,然后惠芳又失恋了。乐乐,刚刚队长说快点吃。他明天五点钟要起床跑步。”

王陵珊:“?”

张斌:“??”

郁杭:“队长刚跟我说的。体测之前一星期,五点起床,负重锻炼,按时午休,九点泡脚,十点睡觉。全天无盐无糖水煮牛肉,青菜只吃叶,喝水定时定量。咔咔,那腹肌就分裂出来了。比电影明星效率都高。”

王陵珊含着花生米,她突然比小汪更想掀桌子:负重你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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