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边积了满溢的雪,窗门大开,团团寒气扑进房中,融进雾色中。
整个府中呈一片白茫凄冷的颜色,庭院中积雪深深,却无人洒扫。
窗边站着个披着素色狐裘的青年,脸冻得发白,倒与漫天白雪相映。他边将那狐裘裹得更紧些,边埋怨着这北方气候摧人,屋内都烧上了最好的炭,怎么仍挡不住这份寒意。
“少爷,少爷!”一道女声由远及近,伴着匆匆步伐声。接着,一个丫鬟模样的少女急急躁躁地跨进来,甫一进屋,便被屋内四溢的寒气激的一哆嗦,又急着去将窗户的木销扣上,还不忘数落道“哎呀少爷啊,这窗户怎么又大喇喇地敞着,如此寒气不全袭进来了,炭再燃也不抵用呀。”
被“教育”的人正是窗边那人,被侍女这么数落,他倒也不恼,只拿起那温于小炭炉上的茶壶,斟了两杯暖茶,一杯递给侍女,一杯放在唇边轻轻抿了一口。
那侍女也不客气,头一仰便喝的干干净净,喝完后,又不依不饶地盯着那人,等着少爷答复。
晏追对上侍女的目光,终于妥协,温声说:“在苏州待惯了,未料想这北方的天气竟如此凶残,海棠说的是,我以后切记、切记关窗。”
被唤作“海棠”的侍女翻了个白眼,埋怨道:“少爷您只管搪塞奴婢吧,到时夫人知晓了,怪罪的不还是咱们这些下人。”
“错了,错了。”晏追一边认错着,一边将见底的壶放到窗台上,问道,“放榜了没有?”说着,捞了些新雪进茶壶中。
海棠本就气着少爷不爱惜身体,闻言,更是愤恨地朝门框一拍,檐上的雪都震得散落些许,她满是不解地答道:“那些判卷官什么眼光,少爷连中两元,今年的状元本该是少爷的,为何少爷才得了三甲。”少爷龙章凤姿,操翰成章,这区区策论,应当不在话下,怎么可能只拿个三甲?
“慎言。”晏追轻笑一声,接着将壶放回炭炉上,竟不因未中第而有半分失意伤怀。
原因无他,只是他志向不在官场。
晏追此人,年少便名满江南,家父乃经商世家,但晏追年幼便展现出过人的诗文造诣,晏父一看,那敢情好啊,便致力于将晏追送上官场。
当朝圣上虽不抑商,但无论怎样,商人的地位是始终不及官员的,所幸,小晏追天赋颇高,连中两元,如今进士考试,成了无数人茶余饭后赌钱押码所押的大宝。
可惜,不知京城中如今会有多少人痛失赌注。
晏追算得好好的,如果写策论写的太怪谈,定会被那些腐朽的官员们安个什么论不到头的罪名,若是写的太精僻,真被选上当个什么官,无论大小,总归忙个没完,稍有不慎又被算计来算计去,名为官场,实为囚笼罢了,于晏追而言,倒不如做个地方官,既远离了纷扰,又不算愧对父母的期望——所以,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交了篇平庸而不出错的策论。
果然,如他所料,三甲,不高不低,做个安闲享乐的地方官刚刚好。
这么想着,晏追便遣海棠去收拾东西——这处宅院是他来考试临时租的,地处偏僻,如今已住了三年有余,别的举人住僧寺的,住会馆的,嘈杂不说,交朋友倒是便利,既有官府养着,一个个发了疯的玩,交朋友、赏字画最是盛行,还没入朝堂呢,倒是结党了。
原本晏追也乐于交友,日日结伴游玩,初来京城也新鲜,光是那市集五七八门的玩意就逛了月余,新鲜逛罢,就时常约友人四处吟诗作赋,酌酒对月——如此几月后,到底是从小娇生惯养的少爷,这会馆简陋,便闹着要回去了,晏父无奈,只得将月例提高,让他在城中寻处宅院住下,前几月花销大,晏追结结月帐,只租下这城郊的宅院。
如此一来,那些友人嫌僻远,渐渐不来寻晏追了,他也乐得清闲,开始琢磨学习,一晃,三年已到,考完殿试,正是回乡之际。
海棠刚将衣物收拢好,便听门外一片嘈杂,是那传讯官到家门口了,她急忙撇下手中的东西,又想起少爷嘱咐过应该好好打点一下,急忙从那堆衣物中掏出她之前准备好的银两袋,又小跑着去把那掉漆的朱红大门推开。
晏追听见动静,也来到了门口候着。
“恭喜少爷,万岁爷给您封了六品侍读呢。”那传讯官接过海棠递过去的鼓囊囊的银两袋,笑的合不拢嘴。
“有劳官爷了。”见晏追半天不答话,海棠忙谢道。
那传讯官拿了银钱,也不计较,宣读了圣旨后便离开了,只留下领完旨的晏追跪在原地怔愣。
这侍读之职,品阶虽高,但既不能参朝,也没有实权,可在天子近前,椽属于权力中心也不为过,给晏追安个这么有名无实的职位,彻底给晏追栓在京城了—不是,这谁出的损招?再说,他那篇平平无奇的策论,也不见得有什么值得重用之处—虽然也没有被重用。
海棠送传讯官出去,回来一看晏追还跪着,急忙去扯他袖子:“少爷——地上寒凉,还是快些起来吧。”
晏追跪在积雪上,膝下寒凉,此刻却抵不上心中寒凉。怎么会呢,他才三甲,怎么会封这么个官职呢?他满是绝望,任由海棠将他拽起。
“少爷,那奴婢把衣物放回去了?”海棠倒替晏追高兴,她思索了片刻,又问,“少爷,您如今当了这么个官职,是否要换套能上台面的宅子,这住所虽五脏俱全,但到底有些寒酸。”
晏追仍然满脸悲怆,他摆摆手:“不必了。”
大少爷一反常态如此勤俭?海棠倒有些惊奇:“天呐少爷,您难道要励精图治做一位清廉的、为百姓着想的父母官?”
“我这职位也没有可以收受贿赂的地方,”晏追缓缓闭眼,补充道,“而且你方才递出去的那袋银两,是我们这月的月例。”他方才看着海棠递出了钱袋,还想着要是给他下放到哪个偏远的地方,便顺道回去找他爹打个劫,结果如今梦想破裂,还要面临饿死的风险。
海棠忙一摸腰间,果然,只剩下一个灰色的布袋子,里面装的是她昨天夜里准备的赏钱——那装着生活费的锦囊袋已经被她送了出去。
于是,晏追与海棠面面相觑。
提前预警一下,想写正经权谋,前面铺垫有点长,后期放飞自我了,狗血,虐文,追妻火葬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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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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