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陈志高笑着磨牙,云萝郡主添油加醋地怼他两句,他也不还嘴。
云萝郡主使坏,半真半假的往下继续道:“还不光是一个试婚小奴呢。听说北绒七皇子也来云中府了,随着谢家的人一起趁的是辛家的商队。那个没良心的男人,先前他还说心悦于你呢,眨眨眼的功夫就跟别人好上了。”
现下青州一带战事一触即发,这会子还能走商队往来于两国之间的,也就只有她们苏家和大陈辛家了。
辛家当家主事的是个小姑娘,名作辛荣,那可是猴精猴精的人物啊。
若说她与平江府常家那位小姑娘能够行商立业,多少也是仰仗了父辈们的庇护才成了事,然而,那位辛荣却与她们都不同,听说是个无依无靠的主,父母双亡,幼年跟着家里的老奴北上逃命,竟也奔出了一番事业来。
现下,那辛家姑娘是平嘉老儿捧在掌心的钱袋子,北绒的人能跟她家商队行走,这里头没点儿猫腻,谁信?
苏南枝咬着牙骂:“好他个王八蛋卞原,我还纳闷儿呢,前些时候欢喜关出了那么大的事儿,都没见他的人影,原来是两头吃两头骗去了。”
卞原是北绒七皇子的中原名字,苏家往北绒卖的丝绸棉花,大多都是经他的手出去,他故意在欢喜关出事儿的时候跑去大陈,未免也太不地道了。
云萝郡主烧旺了火,吹起了风,笑着起身,到前面宴席上吃酒去了。
苏南枝为卞原的事情气的额角微微作痛,扭头,又见陈志高抿唇不语,攥着拳头似乎是憋了心事。
“你怎么了?”她笑着揉捏他的耳垂,“你也知道卞原?”
“听过,不认识,但很快就能认识了。”陈志高冷着脸,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她。
“嗯?”
“杀了他,还有谢家送来的那个……那个瘦马,就都认识了。”试婚小奴几个字他说不出口,自己好容易就要进门儿了,谁也不能半路杀出来抢走属于他的宠爱。
“哈?”苏南枝噗嗤笑出了声,晃了晃他的脑袋,道,“傻不傻啊,我那是逗你玩儿呢。”
南院王府送来的人,就是天仙下凡,她也不稀罕。
陈志高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咬着唇却不做声。
苏南枝道:“你不信啊,我又不骗你,定亲的金戒指都戴在你手上了,外头那么多人做了见证,我还能娶别人不成?”
静寂片刻,只听男人声音沉沉道:“你真的不骗我?”
“不骗你。”
“那……你亲我一下,叫我知道你不会抬别人进门儿。”
苏南枝愣了一下,哑然失笑:“什么歪理啊,我亲你一下,就死心塌地了?多少山盟海誓都不作数呢,你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信这些幼稚的话?”
“得亲,必须得亲。”陈志高脸上起了绯色,固执道,“你亲一下,我就信。”
苏南枝扭他不过,只得哄孩子似的在他面腮贴了一下,便要起身。
她的唇温热,蜻蜓点水一般碰在他的肌肤上,将方才所有的阴霾扫净,陈志高羞赧的把人拉住,“这个也得有来有回,你亲了我,我也得亲回去。”
他像一只热络的小狗,笨拙的在她嘴上啃了几下,蹭一嘴口脂,还站在那里傻笑:“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信。”
苏南枝被他突如其来的热情砸蒙了,手指捂着唇,微微低头答应。
聪颖如她也猜不到,此时此刻,面前这个腼腆憨厚的大笨狗心里却在盘算着斩草除根的买卖——谢家那个要除掉,北绒那位也得除掉,不行不行,北绒那个身份特殊,要不……先把人送走,离远了再除掉……
*
“阿嚏!阿嚏!”斯宇棋社二楼的雅间里,卞原连打了几个喷嚏,揉着鼻子跟陪棋的老先生耍赖,“老头,你是不是偷偷骂我啊,下不过可不带骂人的!”
老先生看看棋盘上溃不成军的黑子,无奈将手中白子放回棋瓮:“只准再悔一次,这回你再输了,也不能悔棋了。”
“得,还是你们这些汉人聪明,七百二十个心眼子练仙丹,老神仙呐您。”卞原笑嘻嘻取回下错的一步,嘴里还不依不饶说着俏皮话。
“怎么还带骂人的?不准悔棋了,放那儿,放那儿……”老先生实在不想再哄这个北蛮无赖,扣上棋瓮起身就要走。
“别呀,还不到两个时辰呢,小爷再给你添两吊赏银,坐那儿,坐那儿,下棋的人,心平气和,怎么能生气呢。”卞原扯着将人按住。
人为财低头,鸟为食折翅。想起家里一对儿就要去学里念书的大孙子,看在钱的份儿上,老先生翁了翁嘴,不情不愿的又执棋落子。
俄顷,里头吵闹声又起,就听那北蛮子操着一口流利的后梁话,在里面讲大道理。
“还是那位爷?”掌柜的上二楼巡看,听见动静过来问,门口伺候茶水的小伙计努着嘴点头,“可不是么,那小蛮子一口云中话说的头头是道,又是个臭棋篓子,李先生气的好几次要走,都被劝了回去。”
掌柜的摸摸胡子,道:“今儿结钱的时候,叫账上给李先生多算两吊。”
“里头光赏钱已经多给了六吊了,还加啊?”
掌柜的道:“加,等散了局,你再叫个轿子,送李先生回去。”里头那位可是个财神爷,连着四五天都来下棋,棋品虽差了点儿,可银子开销上头却阔绰的很,就当是哄孩子玩儿呢,也得把人给稳住喽。
小伙计点头应下,屋里叫水,他推门进去伺候,掌柜的从门缝里看一眼,摇头离去。
过了会儿,就见一外族装扮的男子,盘发辫,顶一头银制的大戒指在脑袋上熠熠生光,额头侧戴着一块雕有花纹的菱形银器,宽大的绛紫色长袍脱半只袖子塞在腰里,踩一双牛皮做的松巴鞋,按着腰刀从楼梯口上来,直奔最吵闹的那间进去。
“主人。”男子声音浑厚,往门口一站就把门堵了个严严实实。
卞原才赖了一子,见他回来,咂咂嘴把黑子丢在棋盘,冲对面摆手:“我的老友啊,今儿就放你一马,明儿我早点儿来,咱们把这一局还给补上。”李先生逃也似的揣着桌上的赏钱出去,根本不敢再想明天的事情。
男人打发走小二,将门带上,从怀里摸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金银錾花盒子放在桌上,盒子上镶绿松石,侧有卡扣,做工颇为精细。
“玉妥·拉则达瓦不肯收您送的噶乌,她跟了那个汉人,早就丢掉了雪山上自由宽阔的心了。”
棋子被砸的啪啪作响,沉默片刻卞原才开口问他:“你见到她人了?还是萧家的奴仆出来传的话?”
多吉鼻孔微张,皱着眉头说:“自然是见的她本人,她穿上了汉人的衣裳,带着遮脸的帽子,连说话做派也像个汉人了。”
卞原哼哼一笑:“她嫁了个汉人自然要学汉人规矩。”拉则达瓦是他想方设法送进萧阁老府里的,那是一只聪明的鹰。
多吉嘟噜着嘴:“她不过是那个汉人老头子的姬妾,要是在咱们北绒,她连个小老婆都算不上。”贵族人家的女子给人做奴仆,真是丢他们玉妥家的脸。
“不能那么算,他们汉人的规矩跟咱们不同,拉则达瓦是咱们北绒最好的姑娘。”卞原笑着给他解释,“有了拉则达瓦给咱们带来的那五十万匹丝绸,明年秋天咱们的灌区就能粮食满仓、牛羊满地了。”
牛羊养活不了越来越来的百姓,有个安稳种地的处所,才是北绒要走的路。
“可她没收您给她求来的噶乌!”
卞原道:“东西收不收是其次,她肯出来见你,那颗属于雪山的心就不曾变过。”汉人贵族的规矩繁多,行事谨慎一些是应该的。
“哦。”
多吉不情不愿的点头,又将从拉则达瓦那儿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复述出来。
卞原听完,喜上眉梢:“好多吉,咱们的正事儿办成了。”他拍拍多吉的肩头,“你带着我的书信先回去,一定要交到我父王手里。”
“您呢?”
“我有私事儿。”卞原大咧咧笑,“跑来云中府一趟不容易,我还要多留两天,见见我第二心仪的姑娘呢。”
多吉给他比了鼓励的手势:“您真厚脸皮,抢了人家的东西还敢再送上门去挨打,要不我去对面药馆先给您买两瓶红花丸备着?”
“去你的。”卞原笑着丢他一把棋子。
二人说笑下楼,一个打马出城,另一个则到闹市转了两圈,最后在苏家宅邸不远的一处客栈落脚。
……
人为财低头,鸟为食折翅。改自《增广贤文》,原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个挨打的男人他又来了,在大陈,崔小侯爷要打杀的那个就是他(相关章节在《侯门娇宠》69章),相较身子骨‘孱弱’的小侯爷,陈某某的身手就厉害多了,祝他平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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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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