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璎欢喜得一颗心都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了,方才康安安被拉出去的一刻,他压力极大,很担心若是审不出问题,这事该怎么收场,又该怎么向康安安交待,想不到西门妙这么没用,不是不是,想不到云龙道长的符箓如此灵验,竟然一下子就逼出了实情。
西门妙还在抽抽嗒嗒地说:“我也不是要故意隐瞒你们,是有人逼我这么做的,也是他们让我把女尸的消息告诉蛇夫人,如果我不照他们的话去做,我们全家都会死得很惨……”
房门被轻轻打开,康安安双颊晕红,头发毛毛躁躁地进来了。
谢子璎热烈地看着她,道:“安姑娘,你去哪里去了,害得我好找,不过时间正好,这猫妖肯说实话啦。”
康安安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嗯”了声,找了个光线不那么亮的角落立定。
西门妙哭道:“两年前,柳埠村忽然来了群人,神通广大,道法极高,把我们几个附近的小妖都拘了去,让我们听他们的命令奔走效力,略有不从,立刻打得魂飞魄散尸骨不存。”
蛇夫人张大眼看着他,眼里极其失望。
贺郎看了看乌鸦,眼里带着一层深意,乌鸦立刻明白了,伸手过去把蛇夫人额头的符纸揭下。
蛇夫人浑身一阵轻松,却也没动,继续站在原处听西门妙的供词。
西门妙说:“通知蛇夫人的消息是他们一字一句地教给我的,就是为了要引那个吴镜大人过来,之后他也确实来了,进村的时候我瞧见他了,是个高高瘦瘦的公子哥儿,不过之后就没再瞧见,一定是被这群人捉起来啦。”
房门吱呀一声又被推开,小王爷慢悠悠地走进来,谁都不看,先恶狠狠地剜了谢子璎一眼,他本来目光凌历,发脾气时更凶,此刻更带着杀气,一眼扫去简直能凭空切出个刀印子,周围的人都浑身汗毛一凛,谢子璎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自己明明立了功,所以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西门妙继续说:“不过这都是我自个儿猜的,因为没人说起他的下落,那群人办事极其干净,消息都锁得死死得,什么风声都不露,我山里的朋友们也被他们控制住了,不敢多说一句话。”
“这些人平时住在村子里,还是住在山上?”小王爷突然发问。
西门妙回答:“他们一直住在山上,还给自己建了座神庙,骗村里人的香火和信奉。”
“那些村民虽愚钝,本性也是极固执的,才一年的功夫,怎么肯如此轻易的相信他们?”乌鸦问。
“你们不知道,这些人一来就闹出些动静,装神弄鬼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村民唬住了,真以为山上的神仙显了灵,一来二去,不仅出资出力建庙,捧得香火旺盛,还定期举办仪式呢。”
“哦?什么样的仪式?”
“呃,这个……”西门妙突然顿住口,面露难色,“你们不是要问吴镜大人的事吗?其他的事就不用追究了吧,我说得太多,日后被他们发现了就惨啦。”
“放屁!”蛇夫人暴怒,红信子冲口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他脸上用力抽了一记,“你这个叛徒,到了这个时候还想藏私!”
西门妙娇嫩的脸上顿时一道红印子,他捂着脸,又是一阵悲恸:“我只是个山间小妖,哪里争得过这些人去,你是不知道,他们太可怕了,刚开始时还有几个不服气的朋友想要翻盘,结果被搞得连精魄都找不到。”
“精魄都找不到,这是什么意思?”康安安觉察到涉及职责内容的蛛丝马迹,忍不住竖起耳朵。
“就是精魄没有了,不在人间,也不在归墟。”西门妙抽泣道,“天上地下,真正再也感觉不到半点痕迹了。”
“小谢,这句话有没有令你想到什么?”康安安看着谢子璎问,谢子璎也认真回视她,突然发现有些不妥之处,问:“安姑娘,你的头发怎么散了。”
康安安忙转过头去:“呃……贺郎,你又是怎么觉得的呢?”
贺郎说:“难道姐姐觉得这些人和郭府有关系?”他深以为这个问题应该是小王爷的拿手戏,于是转头问,“是不是……咦……”一眼瞥见小王爷的衣领有些凌乱,他的眼力见儿可比谢子璎强多了,立时闭了嘴,心想,这两个人刚才失踪了一会儿,是不是出去打了一架?论武力姐姐决不是小王爷的对手,不过他肯定会让着她几分。
康安安真的不敢看小王爷,怕自己控制不住要脸红,于是专盯着西门妙,凝视他道:“除了让你给蛇夫人传话,他们平时还让你在做些什么事?”
“我,我在他们眼里就是个通风报信的角色。”西门妙羞愧道,“负责把守在村口看人进人出,有什么陌生人来了,都要及时向他们禀报的。”
“柳埠村里那些姑娘嫁人的事,你知道吗?”
“呃……什么嫁人的事……村里的事多着呢,我管不了这么多。”西门妙的眼神又闪烁起来。
这次连康安安都不可怜他了,疲倦地对谢子璎招手道,“看来他还没想明白,你再把符取出来,给他推推思绪。”
谢子璎马上从胸前掏出符箓。
西门妙只瞟了一眼,就浑身颤抖地叫起来:“我说,我说,千万别再贴这玩意儿了,那些姑娘都嫁到庙里去啦,所以村里人都没有对外说。”
“什么意思?嫁到庙里?和尚也能讨老婆?”大家又是大奇,眼光齐齐投在他身上。
西门妙被盯得身子都缩小了一圈,战战兢兢地道:“我告诉你们,千万别说是我漏出来的,那些人在庙里供了个天仙,说能保护这个地盘的所有人,那天神还要找女人,看中了哪个姑娘,就在哪个姑娘门家画上记号,到了晚上,村民就自己把女孩儿送进庙里去,从来没人敢违背的。”
“就这么容易地把女孩子给他们了?”贺郎叹,“这个村的人心也太大了吧。”
“不给不行呀,没有人敢违抗天神的命令,而且他们确实是相信那是神的旨意,觉得姑娘给了他们会过上好日子。”西门妙道,“你不知道那些人现在有多痴迷,就算是要交出自己的性命也毫不犹豫,谁敢置疑一句,村民反而会群起攻之。”
“疯了!”贺郎不住点头,道,“狂热信徒我见得多了,也不知道这些人算可怜还是可恨,而且越是愚蠢的人越容易死忠。”
蛇夫人看着西门妙,沉痛地道:“你自己呢,是不是也很相信那些人的话?所以甘心替他们跑腿办事,还配合他们欺骗我,快说!你们把吴镜大人弄到哪里去了?”
西门妙红着脸道:“我真不知道吴镜大人的下落,其实我帮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你以为告诉你就有用吗?不光是你,加上吴镜你们两个都不会是他们的对手,你仔细想想,如果我立刻告诉了你,不但把自己全家的性命搭进去,其实也算是坑了你嘛。”
“哟,说得好像是你在保护我呢,我要不要谢谢你全家?!”蛇夫人冷笑,猛地冲他龇起牙。
西门妙弓起身,逃到离她远点的角落。
贺郎偷偷凑上来说:“你别说,他还真算是帮了一个忙,否则就凭你和吴镜那点本事,两个人都得被抓进去,到时候连跑出来求救的人都没有。”
蛇夫人瞪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倒是西门妙瞧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有些不忍心,轻轻道:“其实你也别太担心,我觉得那个吴镜大人可能还活着,听山里来的消息说,他们吩咐过要活捉。”
闻言蛇夫人的眼睛又立了起来,贺郎也笑道:“哟,你一会又消息灵通啦,那就想想怎么把我们带进去。”
西门妙拼命摇头:“不行不行,我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蛇夫人红信子又扬起来:“看来你还是欠揍,再给我抽个十几下,包准就什么办法都有了。”
西门妙急得没个想头,无奈道:“那村子里的人现在都一个个乌鸡眼似的,路过个货郎都恨不得要隔着栅栏严防着,你们也不看看自己,忽啦啦一大群人,每个人又长得这样,只怕还没走近村口,整个村子就都惊动啦。”
蛇夫人吐着吞头作势要打他,还是贺郎伸手拦下,道:“你别为难他了,他也没说错,我们这群人大摇大摆地走进去,大罗神仙都瞒不住。”
蛇夫人横目道:“这会子你倒体贴起他来了,是不是为了和我作对?!”
贺郎才要回嘴,小王爷开口道:“不错,我们得想个合情合理的理由进村去,否则别说山上的那批人,就是村里人也要奋力阻挡,千方百计为难我们。”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主意。”康安安微侧着脸,像是在仔细打量眼前的一只素布蒲团,不得不说,虽然小王爷精于计算的性格常常令人不悦,可是对于许多棘手事情灵活机变的处理手法,她还是挺服气的。
等了一会儿,小王爷却默不作声,她忍不住转头去看她,堪堪对了个正脸,明亮的灯光下,他左颊上明显有道浅红色的划痕,是刚才混乱中被她的牙齿划到的,唇上还残余着一抹水色,藏不住的春色撩人,康安安只觉得脸上火烧火燎的,一路红到了耳根处,她重新转身去观察地上的素布蒲团。
小王爷也只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地向乌鸦道:“刚才问得急了,都不晓得那个店小二叫什么名字?”
“柳埠村只有柳、张两个大姓,他叫张浚生。”乌鸦道。
“不错。”小王爷点点头,也不知道是说张浚生名字不错还是人不错,众人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一时莫名其妙,都沉默下来。
西门妙乘机开口,期期艾艾地道:“既然你们问完话了,我,我能不能走了呀?最近其实我有点忙。”
话音刚落,蛇夫人朝他一龇牙,贺郎瞪了他一眼,西门妙立刻又缩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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