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冷冷道:“还是让他走吧,别再把从咱们这里听的消息传给别人听。”
这句放人的话比不放人更尖刻,西门妙羞得满脸通红,几乎抬不起头来,半天才道:“我知道自己不算是个好东西,可还是想劝你们不要进村,那群人太厉害了,就凭你们这几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毕竟咱们一座山的妖都拿他们没办法,乖乖任其鱼肉呢,不过你们肯定是听不进去的。还有,那个,放心,朋友一场,我总不会出卖你的。”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蛇夫人说的,瞧着西门妙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蛇夫人撇了撇嘴,道:“谁耐烦跟他是朋友,胆小没用的家伙。”
贺郎说:“你倒是精明,别人不肯拿一家老小给你填命,就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两个人眼看又要怼起来。
小王爷一挥手,示意贺郎闭嘴:“蛇夫人,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进村?”
蛇夫人一怔,心里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你真肯带着我一起进村?我,我的样子比较显眼。”
小王爷笑:“哪有显眼,不过记得把你的尾巴收收好倒是真的。”
蛇夫人对于西门妙的话,脸上虽然十分不屑,其实也大多认同,知道若不依附着小王爷的权势,自己估计在柳埠村寸步难行,不过嘴上总是不能承认的,心里一松,板着脸说:“有句话我可说前头了,我可不是你的手下,任何时候你不能强迫我办事。”
贺郎听得实在忍不住了,“朴噗”一声笑出来,“笑死我了,真当自己是香喷喷的小娘子吗,谁要强迫你?你想多了吧?”
蛇夫人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由涨红了脸,怒目而视。
小王爷眼皮都不抬道:“这话确实好没道理,咱们整队人进去,凭什么要搭个我行我素的独行侠,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民齐者强,上下同欲者胜,团结起来才多一分胜算,你要么自己单独救人,要么听从我的差遣,否则一切免谈。”
蛇夫人:“……”
小王爷:“第一件事我就要关照你,到时候肯定要乔装打扮一下,或者干脆改头换面,有空和贺郎多练习变身,在外人面前别轻易露出马脚来。”
蛇夫人:“……”
小王爷:“怎么,看起来你还挺不服气?我这里可不需要口是心非的人,那只猫的话你也听到了,一整座山的小妖都被彻底降服,不想着怎么去应对,还有功夫在面子上斤斤计较,尽算计些没头没脑的,门就在后面,你大可自己走出去,反正吴镜的性命你不在乎,我就更无所谓。”
蛇夫人道:“呃……好吧,我不走,我听你的。”
众人在旁边听小王爷一句一句地把蛇夫人压倒,强硬霸道毫无商榷的余地,刁钻惯了的蛇夫人倒没了想头,脑袋一分一分地低下来,做了个垂头丧气的模样,大家不不由都相视一笑。
既然统一了军心,少不得要开始发号施令了。
小王爷轻咳一声,对乌鸦道:“你等会去把那个张浚生叫进来,今天日子不错,尤其碰上了我,活该他要发达。”
“你想买通他带我们进村?”康安安忍不住开口问。
小王爷朝着她遥遥一笑,唇上的水色淡淡泛着潋滟的光,她被这光点刺得心惊肉跳,顿时避开眼神,硬着头皮往下说:“你自己也说了,咱们忽啦啦一大队人马,就算他是本地人,也肯把我们领进村,交待起来算是朋友还是客人?并没有妥当的道理呢。”
“怎么没有?”小王爷温言道,“我已经给他想了个极妥当的理由,不但可以让我们大摇大摆地走进村子,还能让村民们主动出来迎接咱们。”
“怎么可能?”大家都吃一惊。
“很简单的事。张浚生不是刚退了亲,纵然大巧妹不在了,他总还是要娶亲的。”他深深地凝视着康安安,“或许,你可以替我嫁个人?”
康安安差点一口气没接上来,本能地,想要举起巴掌往这张脸上用力抽过去。
小王爷不慌不忙笑吟吟地欣赏着她怒气冲冲脸色嫣红的模样,道:“你可想清楚了,到底嫁或者不嫁,毕竟这关系到你们归墟总管吴镜大人的性命。”
“我哪敢娶这位小娘子啊!”张浚生才是吓得最不轻的那个,连连摆手,“不行不行,再说欺骗村人和长辈,我以后还敢在村里露面吗?”
“那就不要再露面了。”小王爷轻描淡写地道,“一个小村子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你出来几年了,早已经不习惯村里的生活,难得回去一次也只是为了看看父母吧?其实桃坪镇也不算是个好地方,你有没有去过汴京,那里才算是真正锦绣繁华十里红尘。”
张浚生眼里涣出向往之色,咽了口口水道:“小人哪配得起去汴京,桃坪镇能安定下来都是福气,公子不要笑话我了。”
小王爷冷笑一声:“少跟我来这套欲擒故纵的把戏,我既然开了口,你就直接报个价吧,谁有功夫和你兜兜转转绕圈子。”
张浚生红了脸,低头想了半天,轻轻道:“我算了算,如果要带着全家迁去汴京,没个一百两……”
“我就给你二百两银子,到了汴京之后,如果找不到事做,还可以来赵府找我。你看这个条件怎么样?”
“呃……”张浚生傻了眼,店里财大气粗的富人不是没见过,这样豪阔的出手还真没有,“公子,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小王爷朝乌鸦一个眼色,后者立刻抛出块银子,张浚生眼尖手快,居然堪堪接住了,在手里拈了拈,沉甸甸的,他手里何曾沾过这么大一笔钱,险些没捧住。
“这三两银子不算在价钱里,当作定金,进了村先付你一半钱,出了村再给你另一半,够了吧?”
“够,足够了,咱们什么时候进村?”
“马上先辞了这里的差,明日再回家里传话,就说你走了横运,有家富户女儿瞧上你了,硬要嫁给你,先把生辰帖子带回去,过几日要回村拜望亲家顺便相新妇,然后就下财纳礼择日完婚。”
张浚生傻了眼:“时间这么赶?”
“你不愿意?”
“不是不是,小人虽然是在穷乡僻村之地,也要遵循定聘、下定礼的规矩,还是需要时间准备的。”
“给你五天时间,好好准备手续,五天之后,我带着人进村,届时一切必须得打点好了。”
“呃……好吧。”张浚生捏着手里的金子,沉思道,“规矩虽杂,也不是没有办法,容我找个借口糊弄过去。”
“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小王爷微笑,“咱们也不在乎面子里子的事,能顺理承章地尽快进村就行。”
等张浚生出了门,谢子璎担心道:“时间这么赶,他能说服父母和村里人吗?怕不要露出破绽,叫人起了疑心。”
“你放心,他刚才已经明说了,有了好借口!”小王爷高深莫测地笑。
贺郎抿了抿嘴,不作声。
谢子璎看了看他,有点郁闷:“你们都知道他的借口是什么了?安姑娘你知道吗?”
康安安摇头。
仿佛只有她和小谢搞不懂状况,连乌鸦嘴角都含着一抹笑意,康安安有些怀疑自己的精魄还未齐全,要么就是和小谢一样特别笨?
“搞什么玄机呀。”蛇夫人白着眼道,“人家不是早说过了,大巧妹已非完璧之身,你这个新嫁娘肯定也是一样,残花败柳的,说不定还有了孩子,除了嫁给他,还有谁会要你?!”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康安安才被小王爷揭了伤疤,算是有心病的,最听不得“完璧之身”、“残花败柳”的字眼,身上还有被他摩挲过的烫意,一时浑身不得劲,脸上讪讪的。
蛇夫人好不容易在这群人精里面聪明了一次,居然没得到她的称赞,又瞧见这个表情,瞪眼道:“你算什么脸色?好端端的装成个大家闺秀了?一点点粗言粗语都听不起?”
出了“痛快”已近天亮,大家疲惫地上了车,康安安等小王爷上了马车,一转头,往后面的车上去坐了,顺手把谢子璎推下去,“你坐到前面去,我有话和蛇夫人说。”
“好的好的。”谢子璎不知所以,还是乖乖地上了前面的马车。
小王爷道:“你来做什么?”
谢子璎道:“安姑娘要和蛇夫人说话呢。”
小王爷便没了声音,靠在车厢里缓缓闭上眼,脸上有点疲惫的意思,谢子璎自认为是这群人里最懂得他的,于是开口道:“刚才你见到安姑娘的样子没有?似乎不大高兴呢。”
小王爷隔了很久,才从鼻子里轻轻哼一声:“嗯。”
谢子璎道:“我揣摩着她的心思,肯定是不乐意做这种事情的,虽然和张浚生成亲是假,可也要扮成新嫁娘,规规矩矩低眉落眼地看人脸色,时间一长,她忍得住吗?”
小王爷睁开眼看着他,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谢子璎笑:“好在我们之中又不止安姑娘一个女人,凭心而论,她认准自己前世是个男人,平时哪有半分小娘子的扭捏样子,根本不适合去扮新媳妇嫁人嘛。”
他话音刚落,对面的乌鸦明显地咧了一下嘴,谢子璎便看过去,问:“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
小王爷不耐烦道:“别理他,你继续说下去。”
谢子璎又道:“依我看,蛇夫人平时的言行举止比姐姐更像女人,再者,她的尾巴总是藏不好,是个祸根,万一大白天人前露出来就很惊悚了,不如让她扮做新嫁娘,老老实实坐在房间里,不需要出来应酬走动,才是安全呢。”
小王爷看了他一眼:“你果然长进了,考虑问题很周全仔细呀。”
谢子璎听得挺开心,更加一句:“其实,如果新嫁娘有变化的本事就更好啦,等于留了一招后手,万一后院出事,还能换模样个设法脱身。”
小王爷点头:“这话你说得很对。越想越有道理。”
回到了驿馆,下了马车,谢子璎朝着康安安得意地昂起头,心想,这下我可帮了安姑娘的大忙了。
果然,小王爷对康安安道:“我细细考虑了一下,你不用嫁人了。”
康安安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小王爷又转头对着贺郎道:“你先别回去,到我房间里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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