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以火未眠

云嗣安排段青姌住进厢房,安排了吃食,再洗漱一番。原本是让她再休息一晚上,等明日状态好一些再问话。

但段青姌很迫切,一个劲儿地说自己没问题,撑得住。还可劲儿跟云嗣道谢,和骞在一旁只看着,也不说话,云嗣却害怕再得罪了和大人,说话也开始客气起来,回绝段青姌道谢的同时,还不忘说着和骞的好话,表示救助她的事和骞占主要的。段青姌也不是一个眼里不来事儿的人,自然懂得这云嗣的点拨,但是和骞一脸严肃,还有些不开心,讲话也是冷言冷语,实在让人想亲近也亲近不了。

但云嗣就不一样了,说话和和气气,眉眼温温柔柔。一看就是很好亲近的人。

直到和骞发话说,“既然要谈,就到院子坐着说吧。”

然后拉着云嗣便转身出门,之后对惊秋说道:“惊秋,看茶。对了,叫上阿鸳一起。”

一行人来到庭院,院子中有一个简易竹亭,上面搭着茅草。

云嗣和段青姌面对面坐着,和骞坐在他们俩中间,惊秋则在一旁随意椅在栏杆上。坴鸳没有来,只让惊秋带了小本儿过来,听闻云承一臂之力大杀四方,一直缠着云承要再一睹风采,没空过来。

段青姌把之前对云嗣说的话再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这次条理清晰,眼里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惧。

和骞看着云嗣,问道:“大师以为我该如何帮?”

云嗣回视他,答道:“全凭大人做主。”

和骞双手一拍,像是得到了某种允许,对他俩直言道:“那这样也好办,我即刻差人去容霍家,给他定一个罪名,送去官府便可。”

段青姌低着头不言,良久都没有应声。

说明这个方法对段青姌来说,不是最优解,也不是她想要的。

云嗣于是问她:“施主若有其他考虑,且说来听听。”

段青姌依旧低着头,断断续续的,声音极小地说道:“大师…我没有其他考虑,只是…我家孩子还小,如果容霍去坐牢,恐怕容家也没有我女儿的容身之处…”

和骞接话:“那就和离?你带着你女儿回夏阳,如何?”

段青姌抬头看向和骞,良久才吞吞吐吐道:“大人…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容霍分家。我是说,我夫君他之前不是这样的人,只是受了他母亲和几个伯伯的挑唆,没有办法,才要与我和离,才不要我和孩子的…”

云嗣也看向和骞,和骞没有发话,云嗣像是看懂了他为何一言不发,缓缓对段青姌道:“施主,这会儿孩子应该也饿了,施主且先回房看看,如何。”

段青姌自然也知道这事儿不好办,有些难为情,只好应声道:“那我先告退了。”和骞便让惊秋送段青姌回房。

等他们一走,和骞就换了一副神情,全然没有了刚才的严肃可惧。只是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云嗣还一脸痴笑。

云嗣被看得有些毛骨悚然,再对上那双眼睛,他慌乱中撇过头,不再和他对视。

云嗣清清嗓子,道:“大人是觉得我刚才的做法有何不妥?”

和骞眼神未变,回答道:“没有不妥。”

云嗣只瞥了他一眼,又问道:“那大人以为如何?”

和骞还是眼神未变,答道:“全看大师,我照做便是。”

云嗣抬眼看他,道:“那好,那施主就依段娘子所言,助她分家。”

和骞双眸顿时弯成了一个月牙。

云嗣:“…?”

和骞看着云嗣有些语塞,也不敢笑得太过。道:“大师,你是真的不懂这人间疾苦,你这样如何普度众生呢。”

云嗣皱着眉头,问:“这与贫僧是否普度众生有何关系?只要依那女子所言助她分家,岂不也成就一桩美事。”

百姓求神拜佛,不都是希望佛祖显灵达成心中所愿么。

和骞摇摇头,道:“大师刚下山,对这世间有所不知。清官难断家务事,就算我可以助她分家,容霍一家世代以屠夫为业,且传男不传女。如今他还未完全继承家业,这时分家,就相当于和容家断绝关系。就算容霍愿意,你让他们一家三口以后如何生存呢?”

云嗣觉得他说得有几分道理,家务事不是案情,只需要证据确凿便可以拿人定罪。家务事牵扯到世世代代族人,分家一事可大可小,更难的是以后的事,是如何活下去的事。

“况且,”和骞继续说:“段娘子也没有考虑好要怎么办。这些事还是和容木原家中的事不一样。”

提到容木原,云嗣想起,这两起事情似乎雷同得有些可怕。而且发生的时间太过接近。如果是一年半载发生一次,只当是平常家务事不会引人注意。

云嗣想问和骞,之后有没有对容木原家主走水之事细查,又想到那日容家夫人和他的对话,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开口,张开的嘴巴又闭上。

和骞也想到了这一点,主动开口道:“大师不必忧虑,我自然派人去仔细查看过,确实是走水,失火的地方是靠窗的位置,那间房不大,她的床紧挨着那扇窗户。房中有一大一小烧焦的尸体,鼻子嘴巴连着喉咙内部都有烟渍,皆都是自缢之状,看年龄,确实也符合她小姑子当晚所说,是她的嫂嫂,李氏。”

云嗣还是觉得事情太过蹊跷。可是现在人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自然无法自诉申冤。

可是越想越觉得这其中必有隐情。

云嗣问道:“大人可有亲自查看过尸体?”

和骞答道:“自然。”

云嗣:“容家可有下葬?”

尸体除了无法开口说话,却也能证明很多事情,但和骞已亲自查验过尸体,他什么也不懂,就算是去看也看不出什么。他想说算了,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这些事就是巧合而已。

谁知和骞竟然能懂他的言外之意,问道:“大师是想去看看?”

云嗣颇为震惊,随后点点头:“我可以借由超度诵经前去。”

和骞思量一番,云嗣以为和骞有些为难。也是,目前容木原已经拒绝事务司前去查案,事务司毕竟不是官府,不能不请自去。

云嗣开口道:“贫僧和云承独自前往即可,施主不必…”

和骞言声打断他的话:“不行,若被容家人发现,我怕他们会直接报官,由官府直接结案,事情便更加难以查验。而且,你和你师弟也会被牵扯其中。”

报官之后事情就不能由他们控制了,直接会定为意外走水案。而和骞真正担心的是云嗣只身前往,万一又遇到不测。现在嘉德帝大力推崇道教,佛门已经大不如从前,如果被官府抓去多少会受些牢狱之苦。

云嗣自然也懂,淡淡道:“贫僧肉胎凡身,倒不足为惧。”

和骞闻言看着云嗣,眼神连着语气微微怒火:“大师真的了无牵挂了吗?”

云嗣被质问得一头雾水,他是和尚,孑然一身,来时无父无母,去时自然也了无牵挂。

寺内那群师兄弟个个武功高强,师父来日就可羽化成仙,云承是师父的亲传弟子,只等他再长大一些就可以在寺内掌权,自己一不能练功,二没有父母家族。

以往在寺内也是混吃等死的鬼,现在下山了,就是成了孤魂野鬼罢了。

思考了良久,云嗣虽然已知心中的答案,但也无法说出口来。如果回答,是,我确实了无牵挂。那今日的事情就办不成了。

他回答:“也不是。”

和骞刚才怒气冲冲的态度才缓和了许多,不管牵挂是谁,至少他有。

有,就行了,至少跟自己不一样,也不希望云嗣和他一样。往后…他还有千千万万个往后呢。

和骞说回正事:“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大师可还记得当晚,是谁告诉我们那对母女为何居住在客房的?”

云嗣点头,道:“自然,她管李氏叫嫂嫂,想来应该是容木原的孙女。大人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去找她帮忙?”

和骞点头,“嗯,看得出她对李氏,还有些情谊。”

云嗣点头同意这个办法,走水当晚容家一家老小都守在大堂,没有一人前去过李氏居住的房屋,更没有过问关心火灾因何而起,容夫人还说,自己儿子尚且年轻可以再娶。这种种看来,只有容家容木原的孙女,尚且还有一丝情谊。

但是最近容家都在布置丧葬,她作为未出阁的女儿身,又不能随时出门前来商榷。如何能与她搭上话呢。

两人正一筹莫展之际,惊秋着急忙慌地前来:“大人,段娘子刚才说,她想要回容家。”

和骞跟云嗣对视了一眼,正如和骞所说,段青姌已然没有想清楚自己到底该何为。

他们三人前去段青姌房中,在门口就听见她在哭,非常悲痛,两人皆愣了一下,刚才已经将自己的事情委托给了和骞,就算她未曾想好自己该如何,也不至于哭得如此断人心肠。

难道事情还有隐情?

和骞和云嗣进入房中,她才慢慢停下来。然后猛抓着云嗣的手臂,一个劲儿地说,“大师,我…我想回家。”

云嗣安抚问道:“施主慢些说。”

和骞一直盯着段青姌抓着云嗣的手。闷在一旁听段青姌说着:“我…我刚才听闻有几位大人说,容家孙儿媳和她的女儿,昨夜走水,他们母女没有逃过一劫,我想…我想去看看她。”

云嗣看了一眼和骞,眼睛有些光亮,但和骞依旧死盯着段青姌的手。

云嗣察觉后才觉得有些不适,手臂缓缓从段青姌手中挣脱开来,把她带到桌前,道:“施主坐下慢些说。施主与那容家孙儿媳李氏相识?”

段青姌回忆道:“认识,她叫李愿澜。我们去年在容府相识,她那时刚加入容家,她很温柔,说话也温声细语,很是好听。我和她一见如故,我比她年长一些,她管我叫姐姐。我们俩差不多同一时间有了身孕,我家夫君看我整日郁闷,便允许我时常去容家找她,但她不能出门的。我们一起绣花,一起观鱼逗鸟。她写的一副好字,我经常替她研墨,但总是磨不好。我们还私下约定,要是出生的是一男一女便定下娃娃亲,如果同是儿子就结为兄弟。”说着又抹了抹泪。

然后继续道:“谁知…谁知我们都生了女儿,想必她在容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后来我也不敢再去找她…我刚才才知道,昨夜大火人已经没了…”又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和骞跟着他们来到桌前坐下,云嗣看了眼和骞,经过刚才的一番讨论,云嗣现在也不敢做任何决定。

果然,和骞接过了话:“你自然可以回家,但你回去了,容霍定是会直接将你锁起来,你还怎么出门去看李愿澜。”

段青姌哭过一番之后,眼睛有些呆滞,皱着眉头问:“那怎么办,大人能否有办法让我见她最后一面。”见和骞又闻所不动,他又急着道:大人,小女子不才,也没有值钱的家当。若大人能帮我这一次,小女子定当为大人分忧。”

云嗣:“…”我只是一个没有沾过荤腥的和尚,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和骞霎时明白段青姌的意思,脸一阵红一阵白,转而突然认真地说道:“我不喜欢女人。”

段青姌呆在当场,吃惊地看向和骞,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似的。

不过在当朝,不喜欢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事,之前就有很多流传的画本子,写的可都是男人和男人之间的事。就连当朝二皇子杨瑞玥也曾被传过对男人感兴趣。

对于这一点,云嗣是相信的。所以并未吃惊。

和骞又继续道:“如果段娘子非要报答,便帮我传信于一人吧。李愿澜的小姑子,你可认识?”

段青姌点点头道:“自然认识,之前去找阿澜的时候,她也经常与我们一起。只是后来我和阿澜有孕后,就很少见过她了。”段青姌想了一会儿,又道:“她好像叫容星回。对,她是十二月所生。”

和骞点头:“晚些时候我手书一封,你帮我转交她即可。”

段青姌连连道谢。

刚才两人还在想,要是见不到容星回,恐怕事情也会难办许多,没想到段青姌竟然和李愿澜容星回二人都相识。

翌日卯时。

云嗣还是照着原先寺里的习惯先醒来,洗漱,然后准备找个地方禅坐。

开门之后,发现外面飘着小雨。雨滴落在房檐上,一点声音都没有。

他提着步子轻声下楼,到了院中的亭子,便开始禅坐,可刚闭上眼睛,却发现怎么也进入不了状态,脑袋里始终浮现着和骞的脸来还有飘着他的声音。

他听到他喊他“大师…大师…”

听到他又说:“云嗣…你可想过还俗?”

“下次见我,便不要再叫我施主了。”

“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以后可不要再与人看你的…”

他吓得猛地睁开眼。

他定了定神,又闭上眼,依旧是和骞的样子,和骞的声音。再次睁开。再合上眼…

一晃已经过去半个时辰了。还是未进入状态。

罢了,下雨而已。

他见着云承还没起床,就一个人出门去准备再找个其他地方继续禅坐。

殊不知,和骞站在窗前看着云嗣坐在那里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奇奇怪怪得很。

他看到云嗣出门也没打伞,就取了伞,拧了一件白色的薄衫跟着出了门。

云嗣路过了昨日发现段青姌的亭子。昨日光想着如何解困,今日一看,这亭子却有几分多姿。

亭子是竹子搭建的,周围是一片竹林,竹林遍布非常广,一眼望不见头。

今日又下了雨,从亭子看去,竹林多了几分朦胧,如果此时有人藏匿于此,定叫人不会轻易发现。

是一个禅坐的好去处。

他提着衣摆进入竹林 ,在一个布满青苔的石头上坐下。他调整了呼吸,气沉丹田,闭眼开始禅坐。

这次脑海里没有和骞的样子,也没有他的声音。

但他感觉自己站在一个高高的石峰上面,周围都是一片云海,石峰十分陡峭,没有来路,没有去路,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站到了这里,好像,他生来就在这里。

周围没有声音,静得有些可怕,最后连自己呼吸声,心跳声也都听不见了。

他想用手去抓,刚抬起手的瞬间,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一个青色的坚硬的形状。他又看向自己的脚,脚也随着手一样慢慢变成青色,从小腿到大腿再到腰间,一路往上,心脏,脖子 ,嘴巴,全都变成了青色石头一样坚硬,最后成了一尊佛一样坚硬的石头,就那样立在那里。

眼睛还能转动,但睁不开了。

只有耳朵还有些许的声音。

都说佛能看见众生疾苦,可是人们却用石头雕刻着佛的样子,还镀金身加固 ,即便如此,佛也依旧慈悲。

凡人用凡人的手段让佛留在人间,佛用佛的慈悲普度众生。

变成了石头的云嗣,与这石峰一样,冰冷,坚固,高耸,仿佛无人可以登顶占据。

他静静地,用唯一的听觉,捕捉周围的一切。

风吹着云海,云海端着鸟儿,鸟儿衔着一个虫子,虫子被喂进了幼鸟的嘴巴,发出欢快的鸟啼声。

然后他听见有人的呼吸声,重重的,急促的。由远到近。有人攀顶?

随着呼吸声渐渐平息,又渐渐清晰,来人像是站到了他的面前,认真端详着他。

云嗣条件反射地想开口说话,全然忘记自己是一个石头。

无奈他只能用听的方式来获取来人的信息,云嗣听见他再靠近了一步,窸窸窣窣是衣服和石头摩挲的声音响了好一会儿后又重新安静下来,在右边耳朵,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宋璞。”

宋璞!!耳边犹如一道惊雷炸过,全身的血液都在涌动想要冲开身上的禁锢,但无论自己怎么用力,丹田内一片虚空。

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他是谁?为什么他会知道我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只有我和我师父知道…

云嗣回忆一遍又一遍,宋璞是他的本名,他被抛弃在云真寺门口的时候,除了一件单衣,一个襁褓,就是写着他名字的信封,以及那串钰思念珠。

后来还是他师父告诉他,他有名有姓,他不是孤魂野鬼。

“宋璞。我终于找到你了。”那人继续说,然后就是低低的哭泣声。

云嗣现在除了听觉和能思考以外,没有任何感觉。他感觉不出来那人的眼泪都已经快要打湿他的肩膀了。

他听见那人又继续哭了一会儿,云嗣也只能这样像石头一样立在那里,他想强制地打开五感,哪怕不能睁眼看看这人是谁,哪怕能嗅到一点味道,或者能有一点其他感觉也好…

可是在这样虚妄止境中…他做不到。

他还想再试试,却只听见一大片被惊飞的鸟在竹林间穿梭,鸟儿拍打着翅膀碰到了竹叶,打翻了盛着的雨滴,雨滴猛的坠下来,可以正正好的打湿他的衣裳,他却像是能事先预知一般,一个侧身,完美避开。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还是那片竹林,而竹林里多了一人,背对着他,举着伞,抱着一个白色的衣衫,好像在等他。

是和骞。何时跟上来的?

云嗣整理了衣服,就抬脚向着和骞的方向。在离他一步之遥时,和骞才转身过来,好像之前根本没发现云嗣走过来。

云嗣开口问:“和大人来此地做什么?”

和骞走近一步,扬了扬手中的雨伞,雨伞罩着云嗣,道:“接你回家。”

云嗣抬头看向他,一股柏木香味撺入他的鼻子。

真好闻,那是种令人心安的味道。

云嗣端详着和骞的脸,发现此时的和骞多了几分温柔,咫尺间感觉到他浑身还泛着温热,是一靠近便会不自觉暖和起来的程度。

不像自己,一身冷冰冰,就像石头一样。

云嗣尽力压低自己错乱些许的呼吸,缓缓道:“大人怎会知道贫僧在此。”

和骞答:“当然是一路跟着大师过来的。”

云嗣闻言愣住,他回忆自己从雅竹园到竹亭再到这林子,然后禅坐,醒来。至少也有一两个时辰了,他就便这样一直等着么,举着伞站在这里。

说话间,大雨倾盆。

夏季的雨就是这样突如其来,一阵一阵的。

和骞把伞往云嗣头上偏多了一些,道:“我们回去吧,雨下大了。”

云嗣点头,跟着和骞的步子。

大雨落下来的时候还伴随着一些低低的风,吹着他俩的衣摆,云嗣还是一手提着僧跑,和骞是个不拘小节的人,只管那泥巴往自己身上来。

他们穿出竹林,没有了林子遮挡,雨势比刚才更大,这伞遮一个人都够呛,和骞倒是不怕淋雨,只担心云嗣那弱不禁风的小身板,和骞一手扯过云嗣的手腕,小步往亭子跑去避雨,等雨小一点再走。

和骞把伞收了立在一边,云嗣用手拍打着裤子上的雨水,和骞取过手里的衣衫想披在云嗣的肩膀,却被云嗣一抬头,衣服直接盖住他了头。

云嗣被这突如其来的盖头闷哼了一声,正要扯开,却被和骞一把撩开衣裳,露出了云嗣的脸来,慌乱间和骞的手擦过云嗣的额头。

和骞问:“弄疼了吗?”,他指的是被擦到的额头。

云嗣看着他摇摇头,表示没有。

和骞又理了理衣裳,重新披在云嗣肩膀上,那衣衫是和骞的,很大,从头盖到脚都没问题。

和骞道:“白衣盖头。不吉利。”死去的人才会披白麻。

其实和骞也不爱穿白衣服的,感觉像是披麻戴孝。他只有黑色的衣服,说穿黑色比较有威严,这件白色衣衫,还是那晚从容木原家中出来,被雨淋湿,差人去买来换的,也只穿了一回就挂在衣架上,今日出门也就是顺手一拿。

云嗣明白他的意思,感觉对方颇为内疚,宽慰道:“生死有命,贫僧不怕。大人不必担忧。”

和骞闻言却正身直直地看着他,仿佛要把眼前这人看透一般,不知道这人脑袋里到底一天装的什么。是是是,你这和尚倒是清高,生死有命,还了无牵挂。

云嗣被这眼睛盯得有些不自在,想着怕是自己又说错话了。看着外面的雨渐渐变小,道:“大人,雨小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也不管和骞作何回应,就去拿伞。

和骞看他披着衣衫撑伞,衣衫实在太大,险些从肩头滑落。于是前去接过伞,示意云嗣,道:“走吧。”

两人并排走着,云嗣还是被挡在靠近竹林的一边。

回到雅竹园已经快过辰时。惊秋安排段青姌已经出发去容家吊唁李愿澜。云承在院子用早饭,坴鸳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撑着懒腰说,“小和尚,什么时辰啦。”小和尚指的是云承,自两人相识那天她就这样叫他。

云承像没听见似的,不理会。

和骞把云嗣送到亭子和云承一起用饭。回头跟坴鸳道:“都快过辰时了大小姐。”

坴鸳笑得像个傻子。呵呵呵地抹了抹脸,就过来用饭了。

众人:“…”

天底下怕是没有女孩子像她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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