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马车刚到门口,秀秀便急不可耐跳下去,边喊边朝屋内跑:“娘,我带郎中来给您看病了!”

一行人进到屋内,目光所见不觉让安辰和林眠因心头一紧。

这屋子只有一扇窗,窗纸如补丁般打了一层又一层,却仍有几处是破的。日光从破口处照进来,洒在屋内唯一的家具上——一张摇摇晃晃的木桌。桌面坑洼不平,桌脚参差不齐,勉强维持着站立的姿势。角落的炉灶旁有一堆干柴,灶内的火早已熄了,安辰走上前去,掀开半掩着的锅盖,看到了秀秀给她娘准备的食物——小米粥。要不是勉强能看到飘着的几粒米,安辰差点儿以为这是刷锅水。

与灶相连的土炕上躺着秀秀她娘,面色苍白闭眼昏睡着。身上搭着的薄被洗的发白,依旧是补丁叠着补丁。这便是母女两个全部的家当了。

安辰原以为,她初来时与江香萍在安家村的日子,已经称得上绝对清苦,如今跟秀秀母女俩一比,堪比天堂。

这哪是人过的日子?

秀秀的爹成天喝酒赌博,有钱在外面养小妾生儿子,却让自己的妻女过得这般凄惨,简直禽兽不如!

安辰强压着怒火,看郎中先给秀秀娘诊脉。

“如何?”

“老朽观此妇人之前应是有旧疾未愈。此番感染风寒,又过度操劳是以引发了旧疾,这才来势汹汹,一病不起。”

“是的,没错!”

安辰记得之前听刘嫂子提到,秀秀娘曾经生了一场重病差点儿死掉,是秀秀求来别人家的药渣才勉强渡过危机,陆郎中所说旧疾应当指的就是这个。

林眠因问:“可严重?”

“若用药及时,眼下还不至危及性命,细细调理些时日便可痊愈。”

林眠因悬着的一颗心放了下来,吩咐连翘随陆郎中回城抓药,不忘叮嘱她带些现成的吃食。方才锅里的粥她也看到了,莫说是病人,即便是秀秀这样的孩子,整日吃这些也是不行的。

秀秀从进门就一直抓着她娘的手抹眼泪,这会儿早又哭的双眼通红。

林眠因抬手招呼她过来,边拿手绢擦眼泪边逗她:“眼睛红的好像小兔子,若你娘醒了,还当秀秀变成了兔儿神呢。”

秀秀被她逗得咧嘴笑了一阵儿,可很快小脸又苦了起来:“林姐姐,我娘什么时候会醒呢?”

“很快,你同姐姐玩一会儿你娘便醒了。”

像是听到了她们所说的话,床上之人眼皮动了动,悠悠转醒。

秀秀高兴地凑上前去,抓住她的手:“娘,你醒了!”

秀秀娘咳了几声,缓缓抬手摸了摸秀秀的脸,方才看到了屋内的安辰和林眠因。

“林小姐,安公子,你们是……”

秀秀急急忙忙,又磕磕巴巴的,把她去城里找她爹却刚好撞见安辰和林眠因的事情,详细同她娘道来。

“要不是有林姐姐和安辰叔叔,娘亲说不定就死了……”

小小的姑娘颇为后怕,边说边又要掉金豆子。

秀秀娘心疼的抚一抚她的脸,尚来不及安慰,先挣扎着要起身给林眠因和安辰磕头道谢,被安辰及时制止了。

“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上小姐和公子。小姐和公子对我们母女的好,实在无以为报……”

“你只管把身体养好,莫要在意这些。”

话落,林眠因像是想到了什么,环视着家徒四壁的屋子,问:“你家田地不少,即便是未租种药材前,收成也该尚可。又听秀秀说你平日里常会做了绣活拿去城里售卖。日子何以会过得这般艰难?”

“我……”秀秀娘垂着头,有些难以启齿,秀秀却早竹筒倒豆子般打开了话匣子。

“庄稼一有了收成,爹就会回家来全卖掉把钱拿走。也不会留给我和娘一些做口粮,我和娘都是去地里拾一些别人收割时不小心掉在土里的来充饥,再靠着娘的绣活儿换一些吃的。”

“可是后来,爹听说了娘去城里卖绣活儿的事,每次回家来就要娘把所有钱都给他,娘不肯,他就打娘……”

“他还把家里的东西拿去变卖,只剩下这些实在卖不掉的。”

安辰气得青筋直冒:“这种日子还跟他过什么?干脆和离得了!”

“和离?”

秀秀眨巴眨巴眼,以她的年纪来说,尚不能理解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林眠因把她抱过来,耐心解释:“就是娘和爹分开住,以后你和你娘的这个家,你爹再也不能来抢钱,也不可随意变卖东西,更不能打你和你娘。”

“好呀好呀,”秀秀听完眼睛亮亮的,转向她娘道:“娘,和离这样好,你和爹赶紧和离吧!”

“可是秀秀,”林眠因接着道:“和离的话,你爹以后也许就不会再回来这里,也许会再娶了别的女子,有了其他的孩子,他可能会忘了你和你娘。若是这样,是否也可以呢?”

“爹早就娶了别人了,还生了弟弟……”

秀秀垂着眼,鼻头红红的:“隔壁的王婶婶说,就因为我不是男娃娃……”

“姐姐,是不是这样爹才打娘,是不是都怪我……”

“当然不是!”

林眠因握着秀秀瘦弱的肩膀,蹲下身去与她目光直视,一字一句道:“你没错,你娘也没错,错的是你爹,是迂腐愚昧的思想。”

“有些话你现下或许还不能明白,只需记着,你没有错。”

“嗯!”秀秀点点头:“姐姐的话都是对的,秀秀信你。”

话落,跑回她娘身边,说道:“娘,你跟爹和离吧。爹一点儿也不好,秀秀不要爹,秀秀有娘就够了。”

秀秀娘把秀秀搂在怀里无声地哭,安辰问她:“你可是有什么顾虑?”

秀秀娘擦干眼泪,道:“我知小姐和公子是真心为我和秀秀着想,可她爹的脾气……”

说着话,她把秀秀左臂衣服挽起,露出小臂上一道伤疤:“我也曾不堪忍受他的打骂,想让他写下休书,好叫我带着秀秀离开。可他说,我只要进了他家的门,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若是我敢偷偷带着秀秀走,他……他就让我再也见不到秀秀……”

“简直目无王法!”

秀秀娘抱紧了秀秀:“我只求秀秀能好好的,日子……便凑合过吧。”

“你能凑合,秀秀能吗?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秀秀会觉得开心快乐吗?如今你连看病的钱都没有,秀秀多怕你病死了。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真的病死了,留秀秀一个人,她该怎么办?”

“我……”

“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安辰目光坚决:“只要你做了决定,和离的事包在我们身上。”

坐在马车内的安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林眠因见了,故意调侃道:“怎么,我们安大公子一番狂言夸下海口,如今竟是要反悔了吗?”

“你还有心情笑我,”安辰谄笑道:“我的好娘子,此时不应为你的夫君排忧解难吗?”

“那海口可并非我夸下的,我的好夫君。”

“你我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啊娘子,”安辰循循善诱:“你忍心看着你的夫君失信于人吗?”

林眠因不为所动,笑着回:“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娘子……”

既然说话没用,只能上手了。安辰抱着林眠因的胳膊一阵儿摇:“我亲爱的娘子,你是如此博闻强识,足智多谋,快帮为夫想想对策。”

林眠因哭笑不得:“你是三岁孩童吗,竟然还会撒娇耍泼?”

“你再不同意,我可要躺在地上打滚了。”

“无赖。”

林眠因笑的无奈,她平生还是头一次碰到安辰这样的。

“方法也并非没有。只是,还需夫君配合才好。”

“配合配合,我一定鼎力配合!”

安辰端端正正坐好,听林眠因讲出她的计划。

“和离是需要双方同意才可,依着秀秀娘方才所说,若让秀秀爹自愿同意和离应当是不可能。既然逼他和离不成,那便不如让他主动把秀秀和秀秀娘送过来。”

求着他逼着他尚且不能,还能主动送来?

安辰一则好奇,一则困惑:“娘子莫不是觉得旅程无聊,打趣为夫以消磨时光?”

林眠因没理会她的揶揄,却是话题一转,问:“今日赌场之事,你可觉得哪里有蹊跷?”

赌场?安辰凝神想了想:“咱们刚一进门就遭到了掌柜的盘问,问题之多,像查户口似的,这有点奇怪。还有娘子故意隐瞒咱们来自外乡的事情,诓骗掌柜说是本地人……”

“我家小姐那是智慧,哪里是诓骗了?姑爷可真不会说话。”

“是是是,连翘姐姐说的对,是我口误,自行掌嘴行不行?”

安辰嘻嘻笑着要抬手,却被林眠因挡了一挡。

“休要胡闹。”话是朝安辰说的,眼神却是扫向了连翘。

又接着刚才的话题,问:“可还有其他的?”

“其他的……我手气有点儿好?”

往常她可是连冰红茶里的再来一瓶都从没中过,被舍友拉着斗地主,多数都是输。今天十赌九赢,简直好像是赌王附身了。

“进门掌柜问我们来历,若是本地人,他便欲擒故纵,先给些甜头,好引起你兴趣,诱得你赌性大发,待日后频繁出入时再找机会狠敲一笔。”

养肥了再宰?真是老奸巨猾。

“可若是外乡人,你多半只是来玩这一遭。他日后难再寻到机会,便会选择今日让你输的干净。”

安辰恍然大悟:没想到小小一间赌坊竟也暗藏着玄机。

那么问题来了,按照林眠因所说,掌柜能以一己之力随意决定赌客的输赢,所以是……出老千?怪不得,铁牛能连赢几十把,却在最后一把输的精光,原来全是被人操纵。如此一来,铁牛倒也算是受害者了。

“那却不然。你难道不觉得奇怪,他输了那样大的一笔银子,却只骂上几句便了事?”

的确不符合铁牛的性格,安辰想起今天在铁牛身边跟着起哄的人中,有个人总让她觉得熟悉,是谁呢?那个身形,神态……

对了!可不就是那天在村口跟她打架的其中一个!

“所以说,铁牛是掌柜找来的托,故意做局,哄骗赌客输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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