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期定在十日后。
连翘来送信儿时安辰人都傻了,江香萍也是一脸着急,拉着连翘的手道:“连翘姑娘,这时间也太赶了些,许多事情怕是来不及准备。”
“夫人莫急。您无需准备什么,我家小姐全都安排妥帖了。”
话落,侧身闪开,一队人马陆陆续续进了院子。
安辰瞧见他们有人拿着红绸,有人举着灯笼。丫鬟忙着洒扫,家丁搬搬抬抬,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婆子,挎着菜篮钻进了厨房里。
连翘扫视一圈不大的院子,招呼身旁几名家丁,指着东南角处说道:“门就开在那侧吧。”
家丁领命去了,连翘又转向江香萍,笑道:“奴婢瞧着您家这院子不大,约莫只能摆下三五桌酒席。好在东南墙外那处空地还算敞亮,亦够平整,奴婢叫人简单修整一番,再摆上二三十桌该是够的。”
二三十桌?这是要把全村的人都请来吃席?不止本村,隔壁俩村怕是也能上桌。
安辰和江香萍都呆住了,眼看着连翘方才指派的家丁三五下就在东南侧的墙面上凿开了个口子。
“夫人莫忧心,奴婢让人在那侧开个门是方便传菜,待宴席散了自会重新修整好。哦,若您觉得墙外空地不错,想把这院子扩建一下也行,届时把围墙直接圈过去。只是眼下时间紧迫,可等宴席结束……”
“不不,不用……”
江香萍吓得直摆手:“不敢麻烦连翘姑娘,我们孤儿寡母的,这院子……够用了。”
“夫人无需这般客气,唤我连翘就好。”
安辰把连翘拉到一旁,问:“连翘,婚礼那日你们何府那边要来多少人,有没有远房亲戚之类需要住宿的,你也看到了我家不大,怕是没有多余的厢房。”
连翘见安辰紧张的直冒汗,笑着打趣:“旁人不知道的还当姑爷这不是成婚,是要上战场呢,瞧您这一头一脸的汗。”
“这不是第一次结婚吗,没经验……”
连翘噗嗤笑了:“您还想着成几次呀?说得好像我家小姐不是第一次似的。”
安辰红着脸直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
“奴婢同您说笑呢,姑爷莫往心里去。”连翘收了笑意,把林眠因交代的话一五一十说给安辰听。
“我家小姐说了,安家村位置僻静,距离陵州城稍显偏远,我们府上亲眷人数不少,悉数过来怕是有诸多不便,也怕叨扰了老夫人。便同老爷商量过,婚礼在何府举办。至于您这边,只管宴请男方宾客即可。”
什么叫做说话的艺术?安辰算是见识到了。
明明是男方家境贫寒,地处偏僻,屋子简陋,物资匮乏,不适合举办婚礼。可人家那话说出来,半点儿没让你觉得有轻视之意。还要在男方这边单独另摆酒席,考虑的不可谓不周全。
安辰心想:这位林大小姐,做人做事倒是面面俱到呢。
“那……我什么都不用做吗?”
“姑爷说笑了,您是新郎官,要做的事可多着呢。”
话落招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几个人,突然把安辰围在了中间。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听到连翘在发号施令:“你们手脚利落些,这婚服可是赶着要穿的。”
几个人频频点头,开始一个拽胳膊一个抱大腿的忙活起来。
“新郎官儿,腰板儿挺直……”
“胳膊,对,抬起来,抬起来……”
“……当心嘞您,剪刀不长眼……”
这还带现裁的吗?安辰浑身直冒汗。
时光飞逝,岁月……哦不,是忙忙碌碌,浑浑噩噩,转眼就到了婚礼的日子。
还真是应了连翘那句“要做的事可多着呢”,明明何府派来的丫鬟婆子和小厮把家里该干的活儿都干了,该收拾的地方也都收拾了,安辰却觉得这些天自己绝对是最累的那个。
做婚服,量头量脚量胳膊量屁股,量完裁,裁完剪,剪完缝,因为时间紧迫,每道工序几乎都是比着安辰做。听说过绘画模特,安辰头一回见到自己这样的做衣服模特。
做完外衫,还有内衫,里三层外三层的,好不容易整套完成了,没等安辰松口气,裁缝店掌柜的放话了:“大小姐有交代,说要给您准备三套。”
“不是,都是我穿,另外两套不能比着刚才那套做吗?”
掌柜的摇头:“您这日子急,若是成衣尺寸不合,可没有空再做修改,还是比着做稳妥。”
你是稳妥了,我这一天天的举着胳膊等你们量不累吗?死板,真是死板!
安辰叹口气,纵有诸多怨言,也只能乖乖张开双臂。
选配饰,安辰想着男人不比女人,她一个新郎官,应该用不着什么首饰。转脸就见连翘叫人送来的配饰琳琅满目,摆满了桌子。发冠、发簪、玉佩,腰带、带钩、扳指……不光有她没见过的,甚至有她没听过的。
安辰在现代活了二十多年,连跟头绳都没戴过,没想到有一天能以男人的身份挑首饰挑到头昏脑涨。
幸亏在古代男人不化妆,不然她是不是还得选口红选胭脂?
正想着,连翘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姑娘。
“姑爷,这几日她二人负责为您梳洗。”
安辰连连摆手:“不用麻烦,洗脸而已,我自己能干。”
连翘捂嘴笑:“可不单是洗脸。”
好嘛,安辰这才知道,原来古代男子也是要护肤的,甚至也化妆,只是没有现代那么复杂。面脂、口脂,敷面,几日下来安辰皮肤倒是亮堂了不少,只是精神备受摧残。
摆宴席,一会儿东边的丫鬟喊她过去看下灯笼挂的正不正,一会儿西边的家丁问她桌子的方位怎么摆,厨房里的婆子更是不用说,哪个菜要甜口,哪个菜要咸口,辣椒放不放,是清蒸还是红烧,似乎要摆的是国宴,恨不得每个菜都得她尝过点了头,她们才肯放入宴席的菜单名录。
安辰像个陀螺,东边转完西边转,院内转完屋内转。
再说宾客,哪桌坐哪些人全部要她来定夺。关键她一个穿越来的新人,脸都认不全,能定夺啥?还好有江香萍从旁协助,磕磕碰碰间事儿好歹做完了,正日子也总算是来了。
村里宴席摆在婚礼头一天,热热闹闹忙到深夜,安辰感觉自己刚合上眼公鸡就打鸣了。
连翘留下的婆子丫鬟“铛铛铛”敲门:“公子起了没?万不可误了时辰,那是大不吉的。”
安辰只得揉着眼睛起身,边打哈欠边像个傀儡似的任人摆布。
行礼的时间定在戌时三刻,安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差不多是晚上七八点的样子。多半是为了方便最后那句“送入洞房”?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想,没有任何依据。
辰时刚过,林眠因安排来接人的马车就到了。
“不是晚上才拜堂吗,这么早就出发?”安辰奇道。
连翘道:“姑爷说笑了,虽说咱府上的马车是三乘的,到陵州城也得大半日呢,这会儿子可算不得早了。”
安家村到陵州城有这么远?安辰咋舌。
电视剧里古代娶妻,都是男人身骑高头大马去迎亲,新娘子坐着轿子去行礼。头一回见新郎官被新娘接走的,实是新奇。
村里人围在马车旁看热闹,直把院子口围了个水泄不通。
安辰余光瞥见安旭磕着瓜子一脸讥笑,时不时和身边人说点什么。他身旁的安清荷微微垂着头,看不清脸色,恍惚抬头正好撞上安辰的视线,又仓皇躲开了,一脸落寞。
江香萍并不随车同去,安辰不知道是这个时代的规矩,还单单是那何府的规矩。不过本来就是假结婚,没什么所谓了。
安辰和连翘同坐车内。路途遥远,为免尴尬,总得找点儿什么话题来聊。
“你家大小姐,这几日也挺累的吧?”
“府里的事情有柳姨娘,小姐只管自己便好。”
管自己也不轻松呀,安辰想起这些天来受的罪,默默在心里叹口气。
“柳姨娘是……”话题还得接着聊。
连翘撇嘴:“何府的女主人。”
关于这个“女主人”连翘似乎不愿多聊,安辰只得搜肠刮肚找新话题:“你们何府是高门大户,大小姐下嫁我们这样的穷人家,何员外能愿意?”
“自然不愿。”
说起这个连翘似乎很有话聊:“我家小姐生的这般貌美,性情又温和,多少高门子弟挤破了头想娶。可老爷偏生不选那些,竟然看中了城东的王员外。那王员外已过而立,好色之名远播,单娶进门的妾室都有三房了,更别说那些养在外边的。虽说正妻之位空悬,可我家小姐也犯不着嫁一个这样不堪的吧?”
安辰点头附和,的确犯不着。但是,似乎也犯不着找个自己这样的?
连翘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接着说道:“小姐日后定是要嫁给自己心仪之人的,眼下只是为了应付老爷的权宜之计。”
“我很好奇,你家小姐是怎么说服你家老爷,同意她嫁给我的?”
想也知道那王员外一定非常有钱,要不然也不能入了何员外的眼。从一个那么有钱的换成自己这个穷光蛋,对何员外来说好比从天堂跌落地狱,落差之大,应该很难接受才对。
说到这儿,本来滔滔不绝的连翘突然住了嘴,犹豫起来。
这更加勾起了安辰的好奇之心,她想起林眠因之前提到的“公平理论”,遂说道:“我同你家小姐是公平交易,那是不是有权知道关于这桩交易的所有细节?”
“也罢。”
连翘一咬牙:“反正日后你也会知道,免得别人乱嚼舌根,倒不如我来说的好。”
“好呀,好呀。”安辰正正衣襟,心中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
“小姐她是跟老爷说,与你私定终身,已然……已然有了肌肤之亲,老爷这才……”
这答案可是安辰万万没有想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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