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匕见!
宋铮将阿玖掩在身后,笑着看向宋尚:“宋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宋尚微微一叹,无奈道:“在下哪有什么坏心思。只是久仰宋姑娘大名,对姑娘满怀钦佩,忍不住讨教一二罢了。”
宋铮满面诚恳地点头:“宋姑娘信了,所以尚兄今晚要带我们住哪?”
宋尚保持微笑:“当然是劳烦宋姑娘和阿玖兄前去表演皮影戏,在下无能,会在街边为两位收取一些报酬。两位的皮影戏惟妙惟肖、绘声绘色,想必一定能博得满堂喝彩,换取我们今夜的塌金。”
宋铮拊掌感概:“不愧是尚兄。”
宋尚用扇子掩面,谦虚拱手。
宋铮转身向背后的阿玖赞叹道:“不愧是安和县知名的宋奸商,你看看你看看,分文不出,仅凭一条舌灿莲花的舌头,就哄得我们想乐颠颠地跑去给他打工。”
阿玖忍了又忍,终究是没忍住,纠正道“是你,不是我们。我不想。”
宋铮眨眨眼睛,“一样的啦,师傅的决定就是弟子的决定。”
宋尚像是突然石化般定在原地,直至宋铮似笑非笑的眼神飘过来才猛然惊醒。他沉痛道:“不愧是筝姐儿!果真是眼光如炬。”
他用扇子拍了拍头,露出和他们刚刚见面时的和善微笑:“在下并非故意隐瞒身份,只是在下之前再怎么奸商,如今也是一贫如洗。不如用最真实的面容和各位相伴。”
宋铮无奈地闭了闭眼睛,继续转身向阿玖抱怨道:“你看,到如今这步,他还是想蹭我们的。”
这风着实有点凉。阿玖将手搭在宋铮肩膀上为她挡点风,略有些懒散地垂眸,“走吧。”
宋铮将阿玖的手扯下来给他塞进衣袖里,捏住袖口就要牵着人向前走。
不出所料再次被宋尚拦下。
宋尚略微弯腰,对宋铮平行地对视两秒,好脾气地笑了笑,“二位这时候实在不好找什么好去处,恰巧在下在这泰宁县城有一处住宅,不知二位可否赏面前去小憩?”
“唉——”宋铮意味深长地叹口气,“尚兄,下次有话不妨之说。您瞧您害羞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三人一见如故意气相投,定是不会拂了您的面子。”
宋尚面上一片和蔼,声音却略显咬牙切齿,“是,是。”
宋铮已经可以想象到,宋奸商口中的“住宅”,一定是可以比肩王三福和李大贵的豪华大宅门。但亲眼看到的时候,宋铮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无他,只是这座“住宅”......貌似真的只是个住宅而已。
宋铮一言难尽地跟着宋尚进入布局非常眼熟的三合院院子,瞬间梦回谷岭县胡家村。
出走半天,归来仍在原地。
话说,这宋奸商是不是在耍他们?
注意到宋铮的神情,宋尚甩开扇子半挡住脸,只留下一双弯弯的眉毛,“宋姑娘莫怪,我等商人表面看似风光,内里颇受掣肘。在县令大权独揽的县城,我等末商只能战战兢兢夹着尾巴做人。”
士农工商的说法在秦朝就已出现,然而这种阶级的歧视按理说应该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有所改善,怎么......哦对,当前这个朝代市场经济似乎极其的不发达。
宋铮表示理解,并对宋尚送上了几分廉价的同情。
这个三合院常住的只有一位小厮,家中突然来这么多人,他手忙脚乱地跑来跑去,端茶倒水、引火燃烛、铺床叠被、不亦乐乎。
等这位小厮终于忙完下去,宋铮往床榻上一瞅,脸上顿时裂开一道缝隙。
她猛地冲出门,气势汹汹盯着站在院子中央喝西北风的宋尚:“宋公子,敢问我的床上怎么会有两床被子?”
宋尚转身似是不解地指指她,又指指她身后沉默的阿玖:“你们二位,不睡一起吗?”
宋铮理直气壮:“是什么给了您我二位要睡一起的错觉?”
“嗐!”宋尚略略行了个礼,面色歉疚,“原是在下搞错了?我观您二位举动亲昵,关系亲密非常,以为您二位是表兄妹转成的表夫妻。”
宋铮:“......”
阿玖:“......”
阿玖的脚似乎在地上蹭了蹭,发出一阵“沙沙”声。
宋铮吸了口气,微笑道:“您误会了。我现在将另一床被子给您送过去。”
宋尚用扇子制止了她的动作,“且慢,如宋小姐所见,此住宅仅有三间房屋可供休憩。在下住主屋,小张住柴房,您看这......”
宋铮伸出一根手指,略微晃了晃:“我有一计。不若让阿玖表哥和尚兄一屋,男子之间并无大防,此所谓‘天时地利人和’也。”
宋尚不太情愿,可宋铮一句“睡不好我演不出皮影戏”愣是让宋尚把拒绝给摁嘴里嚼碎了。
宋铮独自一人睡了个神清气爽的好觉,打开房门却见门口伫立着两座孤独的“石狮子”。
两座石狮子听到声音转头,齐齐露出一对黑眼圈。
宋尚先行告状:“筝姐儿,您这表哥在下可不敢再接收,今夜在下愿出30文钱换仁兄住客栈。”
能让这铁公鸡拔毛!宋铮惊奇地看向阿玖。
阿玖面无表情,可宋铮保证,她刚刚绝对在他脸上看到一闪而逝的委屈!
“他睡觉打呼。”阿玖道。
宋尚抓了把头发,几乎要维持不住他翩翩公子的形象:“打呼你也不能踹人啊!我打呼——我打呼就伤天害理了吗!”
宋铮干笑着前去安抚宋尚,示意阿玖往后躲躲。阿玖丝毫不以为意,自顾自进屋坐下。
宋尚满脸崩溃,“你知道他那一脚踹的有多狠吗!我的腰,几个时辰了,还在疼!他这是要绝了我老宋家的后啊!你们今晚必须给我表演皮影戏看!”
宋铮手顿了顿,连忙保证道:“演演演!今晚必须演!我待会就去准备缀结。”
宋尚吼声一顿:“缀结?”
“就是我们的皮影现在还只是几个部件,需要用细丝线将这些部位练到一起。”
宋尚连忙站直身体,既不哭了也不吼了,“需要在下准备什么吗?”
“劳烦尚兄准备一些细丝线或麻线,还有剪刀和针。”
“好,在下这就去。”
宋尚急匆匆地跑走了。
阿玖从胸口的口袋中掏出宋铮让他收着的皮影部件平铺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问:“他究竟为何对皮影戏这么执着?”
宋铮叹了口气,陪着阿玖开始整理这些凌乱的部件,嘴上敷衍道:“谁知道呢,想拜师吧。”
月冷霜花,残星点点。
宋铮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搓着手,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做着监工。
阿玖做这些零散的准备工作越发得心应手,很快就完成了自己那一方工作。
“哼”阿玖冷哼一声,同样坐在那块大石头边上,示意宋铮给他让让座。
宋铮往旁边稍了稍,扬声询问:“好了没尚兄?”
宋尚似乎擦了把汗,“就好就好。”
阿玖轻嗤:“我就说不是随便哪里来个人就能做好的。”
宋铮轻笑一声,“是是是,还得是我慧眼识珠,挑到阿玖这么个宝贝。”
看宋尚的动作,要做好应该还得有一会,宋铮正想阖眼休息一下,远处却飘来星星点点灯光。
宋铮坐直身体:“那是什么?”
阿玖眯眼道:“人。很多人。”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
宋尚拍拍手,一脸满意:“在下叫的。”
宋铮:?
宋尚嘿嘿一笑,不知道从哪又抽出来他那把风骚的扇子,在寒风中给宋铮送来一阵雪上加霜,“单是给在下表演那多无趣,不如叫上父老乡亲,还能赚一些赏钱。”
宋铮心中不免再次赞叹:不愧是恶名传到谷岭县的宋奸商,在这没有娱乐演出没有卖艺杂耍的世界,竟然这么迅速地就自创出“赏钱”这一概念。
真是天生的资本家!
眼看人越聚越多,宋铮自知不能在躲在一边讨清闲。拉起一脸不情愿的阿玖回到宋尚留下的烂摊子前赶紧搭建修补完成。
幕布后的蜡油略微摇晃。
宋尚站在幕布前拎着一口大锅“咣咣咣”敲,边敲边唤:“乡亲们!父兄们!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世间皮影有奇功,幕上乾坤岁月融。仙法传流今得见,诸君观罢福祥浓!”
“仙法?仙法!”
“来来来,我倒要看看什么仙法!”
“这劳什子皮影真能带给我们福气?”
“哦吼吼吼哇咔咔咔,来啊来啊,老子早听谷岭县那帮人给老子嘚瑟了,今天老子也要看看这劳什子皮影戏哇咔咔咔!”
一阵猴子叫声隔着幕布传来,宋铮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宋尚这找的都是什么人。”
阿玖哼笑一声,“诱子。”
“阿玖你别老哼,显得很油。”
阿玖脸色一黑:“......呵。”
罢了。
外面的“诱子”一个个兴奋异常吱哇乱叫,真是很敬业的托儿了。
不过也罢,有人看确实比自娱自乐开心得多。
宋铮抬手起范:“谷岭县,禾山镇,饕餮妖兽入凡尘......”
王三福的故事在谷岭县已经属于人尽皆知,可在泰宁县这还是新鲜玩意。
随着故事的展开,幕布外的“托儿”们渐渐安静下来,脚步匆匆经过的行人也莫名其妙被亮光下这几个活灵活现的小纸片吸引,开始驻足观看。
扣人心弦的神话故事,一波三折的曲折情节,熟悉的故事,加上熟悉的助手,宋铮手中的皮影仿佛生长出了灵魂,一举一动都惟妙惟肖。
台下观众时哭时笑,时怒时哀,一场表演结束,所有人都仿佛被抽离了魂魄,满脸呆滞,久久无法回神。
宋尚是清醒最快的,他似乎没意识到宋铮的皮影表演会有如此大的威力,是以还有些怔愣。
不过那不重要。他高高举起铁勺,狠狠敲响大锅:“鄙人携家带口在此献丑,承蒙诸位看官捧场,若客官不嫌,还望赏些银钱,愿神仙护佑您!”
幕布后。
阿玖放下手中木棍,不满道:“谁跟他携家带口!”
“嘘——咱们携家,他带口。”
生死时速!赶上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3章 图穷匕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