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者与不能者之形何以异?”
“挟太山以超北海,语人曰我不能,是诚不能也。为长者折枝,语人曰我不能,是不为也,非不能也。故王之不王,非挟太山以超北海之类也;王之不王,是折枝之类也。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于掌。”
“四书五经基本背熟,以你目前的水平,通过入院考核应是不难。”荀择术面无表情地道,“明日你便自行复习,切记骄傲自满疏忽大意。”
自己读的书自己知道斤两,苏无倦对如此点评并不意外,他只是有点疑惑荀夫子今日的态度——为何显得格外严肃?
相较于首次提问而言,此时的他进步明显,应能看出他没有为了应付课堂作业而临时抱佛脚。
按惯例,荀夫子应当在检查合格后,对他点头称赞才是。
难道他对这次全面细致的抽背结果感到不值一夸?
还是对他平日不曾懈怠的学习态度有所疑虑?
“等下!”
苏无倦眼疾手快,趁着荀择术出门前,扯着他的发带喊。
他本意只是想提醒一下“发带松了”,怎料力度过猛又方向恰好,月白色的飘带顺时而解,散开了墨发三千,惊红了如玉脸颊。
荀择术忍了又忍,才镇定蹦出两字:“何事?”
意外扯掉发带的苏无倦回过神来,晃着刚到手的发带,潇洒一笑:“沾沾才子的才气,保佑我逢考必过!”
荀择术冷着脸伸手,言简意赅道:“还来。”
“需要我帮忙束发吗?”有人贴心状顺竿爬。
“不必。”荀择术接过发带,等不及梳理散发便转身离去。
开笼之日近在眼前,少句夸奖、多个尴尬也不能影响苏无倦的好心情。
不巧,穿越必备套路之一:总有人上赶着来破坏你的好心情。
“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李发偷偷摸摸寻来书房,神秘兮兮地掏出几粒骰子,挤眉弄眼地向苏无倦邀功。
苏无倦成人之美,哥俩好地使劲揽着李发演:“好兄弟,这段时间憋在房里快闷死我了,快给我来两手解解痒!”
李发一脸果然如此,假惺惺地道:“我可不敢背着师父耽误你读书,咱们随便玩两把,解解闷就得了。”
有种好兄弟,表面不敢不敢,实际你死你死。
倦爷特称:一手阴阳有毒兄。
意为此人是个玩弄阳话阴行的个中好手,不幸被忽悠之人深受其荼毒不说,还整天和其称兄道弟视其为知音。
作为原身为数不多的好兄弟,李发很荣幸获得倦爷颁发的“荣誉”名称。
原因无他,送逍遥丸提神、引原身变赌狗的人,便是原身自认的好兄弟李发是也。
就在原身厌学好钱数次经商失败后不久,李发神兵天降教了原身一个来钱快的路子,自此原身倒贴钱不说,还在白送钱的阴间路上一去不回。
而李发所谓来钱快的路子,便是一夜暴富的赌坊。
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线,原身避女子为吞金猛兽,却觉得赌坊是个大起大伏考验真本事的淘金地,完全视“倾家荡产一瞬间”的高概率事件为不顾,从此一摸骰子成赌狗。
不过原身潜意识也知道赌坊不是个好地方,否则他也不会在苏母庆幸他终于不折腾去当货郎的同时,背地里瞒着父母半夜去赌坊当冤大头了。
也正是一块赌钱培养起来的深厚情谊,才让原身愿意听李发献计,去牺牲自己坑害荀择术。
初次见面,李发凭着和原身以往的相处经验,对向他索要补偿的苏无倦回奉一句:“走,哥请你去赌坊玩两把提神!”
于原身而言这自然是提神的灵丹妙药,但苏无倦忙着备考无心整治他。
一句“禁足,不能出门”,断了李发的诡计。
二叹“借酒消愁”,点了五花楼的一堆好菜让李发出血。
本以为一顿吃了二十两,李发该肉痛好久才能缓过劲来添乱。
没想到李发这厮又来烦人,大概还是下手太轻,以至于这蚂蚱还有余力蹦跶。
苏无倦心里冷笑,手摇骰盅一副激动地模样:“好久没碰,我觉得时来运转,这次一定能赢!”
“太小不合今日时运,一钱银子一把如何?”
李发自认赌运比原身好,想着输多了及时收手亏不了多少钱,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盘运气好,我赌大!”苏无倦气势十足,骰盅猛掀。
一二一一二二,比全一多不了几个的小数。
李发大气地笑道:“这把给你练手,下把再算钱。”
输赢都是次要的,确定苏无倦对赌钱一事热情不减,李发这颗悬着的心才能放下。
否则整月关在家里,李发真怕将他的赌瘾给磨没了。
“不行!”
苏无倦板着脸道,“在商言商,说是给钱就不能食言,不然财神爷都给气走了!”
“行行行,我收还不行吗。”谁还会嫌钱多啊,李发适应了原身偶尔莫名其妙的执着,完全没发现异常地打趣道,“财神爷若是招工,散财童子非你莫属!”
呵,散财童子好歹还做点好事呢,给人渣送钱的原身他也配。
苏无倦不动神色地说:“散财童子算什么,我的目标可是当财神爷。”
接下来的赌钱游戏,苏无倦和李发互换摇盅,猜大小、比大小来回玩了几十把,各自有输有赢。
总的来说,目前的战况是:苏无倦输得多。
李发试探完觉得苏无倦纨绔不减,拿着手里赢的钱就想走人。
苏无倦即将收网自是不肯,他拉着李发不让走,着魔似地说:“一把,再玩最后一把!是兄弟就陪我再玩最后一把!”
“你还有钱吗?”
李发赶着找苏绣儿献殷勤,敷衍道,“今天你运势不好,还是改天吧。”
“等你发了月钱,哥再带你去赌坊玩个痛快。”
欲擒故纵、舍小得大,渔网正是丰收的时候,苏无倦怎会此时放人溜走。
“最后一把,赢了你身上的钱都给我,输了。”苏无倦咬牙扯下腰间玉佩往桌上一拍,“这把输了,玉佩先抵给你。”
盯着那枚鹊梅白玉佩,李发瞪大眼睛,来了精神,坐直了问:“你真要拿这个赌?”
“赌!”苏无倦斩钉截铁道,“但这玉佩你只能等我赎回去,不准卖给别人,也不能让我爹知道。”
输了不过损失些钱财,赢了却能以此物拿捏原身,让原身指哪打哪,对李发这种所谋非小的人而言,他有很大机率会答应。
在原身记忆中,苏无倦多次见到李发怂恿原身当祖传玉佩的画面,故此他才有此把握给李发下套。
退一万步说,就算李发不答应,反正苏无倦这会儿纨绔子弟的戏是演足了,左右都能让李发消停几日。
只是原身因这枚祖传玉佩遭过大罪,此刻还不到疯了头不顾一切拿其当赌资的时候,苏无倦如此这般补充说明后才能让李发相信。
李发果然上钩,还兴致勃勃地表示让他先摇骰。
五六.四六五六出现时,李发明显松了口气。
李发故作惋惜地说:“贤弟,除非你财神爷临身,否则这玉佩,我就要暂代你保管一段时间了。”
苏无倦不理他,双手互搓紧张道:“我有预感,这把我一定能赢!”
李发笑而不语,神情放松地看苏无倦两手互换不停地摇盅。
摇了一刻钟后,李发不耐地激将:“你要摇到什么时候,要不这把不赌了?”
“别别别,就快好了!”苏无倦就当锻炼臂力半点不急,面上却一脸严肃地又摇了一盏茶的功夫。
在李发疲惫喝水时,苏无倦霍地放下骰盅。
李发听见声音放下水杯,双眼紧盯着骰蛊下的结果。
苏无倦也不打算继续折磨人,他猛然将骰盅一揭。
六六五六五五的六个大数,静静地立在桌面。
苏无倦捶掌惊呼:“天呐,财神庇佑,我赢了!”
李发不信邪地又看了一遍骰子,是“六六五六五五”没错。
眼一黑,李发勉强笑道:“看来,你今天真是时来运转了。”
他奶奶的,就差一个点啊!
这玩意比六个六还气人!!
苏无倦把李发那边的碎银子都往自己这边揽,笑着说:“承让承让。”
每回赢钱时李发在,原身都要请客吃酒。
为了不崩人设,即便现在不能出门,意思意思一下也是要有的。
数完刚赢的二十四两七钱八十文,苏无倦爽快地将五两银子推到李发面前,说:“可惜不能出去庆祝,这钱请你喝酒了。”
“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发接受对面之人走狗屎运赢了的事实,欣慰地正想捡起桌上的碎银,不成想却被苏无倦给拦住了。
李发真心疑惑,怔愣地等人解释。
“等等。”
苏无倦掐指一算,一本正经地胡说,“乾九坤八,坎火离土,大吉宜藏不易散。”
“今日怕是不行了。”苏无倦将碎银扒拉回自己身边,一脸遗憾地说,“下次吧,下次,下次再请你。”
“什么玩意,你嘀咕什么呢!”眼看快到手的银子又飞了,李发气得控制不住语露怨愤。
“我早上算了一卦,说今天的好事不能外传,不然容易出事。”
苏无倦装模做样地又掐指算了算,“刚才我分钱给你时散了点运道,虽然及时收回来了,但也只能弥补一二。”
“卦象说我今日的运道和你不和,你若心平气和则无大事,若你忍不住非要动怒生气就会泰气转衰,有乌云遮顶大出血之祸。”苏无倦担忧地看着李发道,“是我不好,一时忍不住和你分享喜悦,你不会怪我出尔反尔吧?”
“我这也是为了你好,你可千万不能生气啊!”
李发憋了半天,挤出五字:“你还会算卦?!!”
“这不是被我爹关在家里读书闲来无事嘛,我就找了本易经看。”苏无倦得意道,“你还别不信,我觉得我在算卦一道上还是有点天赋的,夫子都夸我算的准,这不,今早给自己算的时来运转,最后可不就赢钱了吗!”
李发:······你那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无话可说,李发不想和一个傻子探讨他的周易心得,赶紧推说有事告辞,临走时还被奉劝一句:今日千万不可动怒,否则必有灾殃。
信是不可能信的,怕控制不住脾气暴怒骂人,李发憋着气,火烧屁股似地跑了。
讲个笑话:好巧,我也爱喝酒,米酒可香啦,我一顿能喝一锅。
“能与不能”的问答,出自《孟子·梁惠王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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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一手阴阳有毒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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