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苏无倦身为首富之子。
这世,他只是个物流小铺的少东家。
但他周围的同窗,却个个都是他前世的同类。
坐他前排的林赋,是织州首富的嫡长子,家中主要是做丝绸买卖的。
坐他右前方的霍子空,是岭州首富的嫡幼子,他爹是整个辛朝最大的粮商。
而坐他左边的简游光,则是禹州首富简钱的嫡次子,其父惯会投机取巧,目前主要经营纸笔生意。
整个辛朝也就分了九州,而其中三州的首富继承人,都聚在苏无倦的身旁,也不知这是书院的本事还是他的运气。
当然,这身份不是苏无倦特意去打听的,是他大表哥贺知好心告诉他的。
贺知和贺求同为贺柏的儿子,不同的是贺求是嫡长子去年考中了秀才,贺知是庶长子比贺求大两岁且前年才考中童生。
先前说贺柏连自己儿子也不肯放水,指的就是在读书上缺点天赋的贺知。
当年贺知亲娘尚在人世的时候,想提前送他进云锦书院念书,听了这话的贺柏不仅没有同意,还将贺知母亲骂了一顿。
等贺知考上童生成亲后不久,他母亲就病逝了。
妾不如妻,即便是生母去世,贺知也只要守孝两年。今日贺知孝期完毕去墓地祭拜母亲,故苏无倦白天没在学堂见到他,不然苏无倦早上便能见齐他的同窗。
不过晚上在舅舅家,苏无倦还是见到了他白天没来的最后一位同学,也就是他的大表哥贺知。
贺柏饭前提了句,让贺知在书院多照顾点他初来乍到的表弟。
有此一事,贺知在饭后苏无倦打算离开时,才前去和他简单说了说,他同窗中身份特殊的几人。
毕竟苏铁走镖常要和商人打交道,若是后辈之间能少点矛盾,那也有利于父辈间的交易。
得此善意提醒,苏无倦自是口中回谢,心里也觉得原身这个大表哥人很是不错,不像贺求白眼翻天鼻孔看人那般惹人不喜。
回到自己家,贺鹊儿又拉着苏无倦说了些体己的话,这才放他离开。
恢复自由后,苏无倦本想去看荀奚柔,思及古人都歇息早且不喜夜晚找人后,他又熄了心思回屋锻炼。
一夜好眠,他起床洗漱吃饭,而后撇下奉书独自步行去书院。
走路去书院的有钱人很是少见,如学堂三富之子,便都是坐着马车来云锦书院的。
苏无倦走到书院附近时,一辆马车正巧从他身旁经过,快他数十步到达书院门口。
一个和奉书差不多大的少年,踩着马夫放好的马凳走下,随后和拎着书盒的仆人一前一后步入院门。
“公子留步。”
书院不许女眷随意进入,简丹锦见他气质出挑,临时起意寻他帮忙,她提着食盒道:“家弟忘记将它带上,可否劳烦代为转交?”
苏无倦神情平淡地说:“我与他并不相识,也非同窗,你去找门夫帮忙吧。”
简丹锦此人于经营一道颇有能力,原身视其为女财神对其很有好感,每回见了都笑脸相迎,苏无倦可没他那小习惯。
况且,他连书院内的路都没走全,哪知道去哪找人。
面前人转身露清相貌那刻,简丹锦发现此人竟是以往爱缠着她的苏大公子,她心感诧异退意顿生。
不过她已开口将人喊住,不好故作无事发生,便只能继续原先找人帮忙的打算,顺势将话说完。
原是不值一提的小事,简丹锦没想过会被拒绝,乍闻此言后,她提着食盒愣在当场。
见状,苏无倦剑眉微挑,毫无在意地转身想走,不料却被人打断了去路。
“苏无倦 !你怎么又来纠缠不休?!”
说话的人叫李达,虽然姓李,但是和李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这世界上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不在少数。
就两人脑残的相似程度,苏无倦单方面的建议他们来个滴血认亲,没准从此两人就亲上加亲了呢。
忘了说,李达此人的脑残在于,原身明明只是单纯的粉丝崇拜偶像,李达却偏偏认为原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没事就在简丹锦身边晃悠,定是为了找存在感好献殷勤。
天地可鉴,原身真没那个意思,他就是想找个机会请教一下生意经罢了。
可惜人和人的脑子并不相通,不管原身怎么解释他并无非分之想,李达就是铁了心不听不信。
有关原身怕女人的传闻,他二表哥贺求倒是知道,可谁让贺求不信还当原身是欲擒故装,找机会近水楼台呢。
主子都这么想,跟着贺求混的李达,自然也随着贺求这么想。
苏无倦懒得和跳蚤说话,瞥了眼李达后掉头就走。
李达觉得受到了挑衅,大呵一声:“站住!”
苏无倦只当没听见继续往前走,李达极为生气地上去拦人:“我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
苏无倦甩开李达的手,不能耐烦地说:“我不聋,你瞎吗?”
言下之意,我不聋听得见,你瞎吗,看不见我懒得理你。
李达呆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当下气得瘦脸一黑,口吐淤泥道:“这书院是你该来的地方吗?!哪来的滚哪去,别挨着大家的眼!”
“我挨着你的眼了?”苏无倦侧头问后面之人。
简丹锦忽然接到苏无倦的目光询问,忘了该不该视而不见直接避开的迟疑,条件反射地立马接话说:“未曾。”
“听见没,未曾。”苏无倦垂眸望着李达问,“能闭嘴了吗?”
李达自是不肯,他不假思索地怒斥:“你碍着我的眼了!“
“我可不想见一个考了四年都考不进书院的废物在我面前招摇!”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苏无倦故作惊讶地说,“我都已经在书院读了整整一天的书了,你这消息也够滞后的啊,莫非你平时都不敢跟人说话的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李达闻言错愕,不可置信地大喊:“不可能!贺大人盯着呢,连我爹都不敢给你放水!你怎么可能考得进书院?!”
“为什么一定要靠别人,我就不能自己考进来吗?”苏无倦反问。
李达嗤笑道:“你考了四年都考不进来,你要是能靠自己考进云锦书院,我当场自戳双目!”
“那你戳吧。”苏无倦对一旁看守的门夫说,“告诉他,我是不是昨天就来书院读书了。”
门夫作为守门人,自然要知道谁能进谁不能进,故而苏无倦是书院学子的事,门夫见过他的学子木牌也是清楚的。
见苏无倦拿出书院独有的学子牌,门夫又肯定了苏无倦的话,李达眼睛大睁,嘴巴张了两下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咬牙切齿地闭口不言。
苏无倦贴心地问:“需要我帮你自戳双目吗?”
李达哪肯答应,他抢先转移话题:“你考进书院又如何,不过是个区区童生罢了,我劝你不要再纠缠简姑娘,她可是贺公子看上的人!”
“别以为仗着点亲戚关系,你就能和贺公子抢人!”
“如此激动干嘛?”苏无倦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媳妇跟人跑了呢。”
“胡说什么!我还尚未成亲!!”还等着榜下捉婿的李达闻言很是生气,连恐吓人的事都给忘了。
“那就更有意思了。”苏无倦抱臂笑道,“自己媳妇都没着落,你还有心思去替别人管媳妇?”
一旁的简丹锦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她冷冷看了眼两人,带着贴身丫鬟不告而别。
回到马车上,简丹锦的丫鬟疑惑地问:“小姐,你不是和老爷说,你不想嫁给贺二公子为妾吗,那人怎么还如此诋毁你的名声?”
简丹锦冷笑一声:“自视为是的蠢货罢了,不必理会。”
都说首辅门前七品官,即便只是知府嫡长子的侧夫人,简钱也想将自己的女儿嫁过去。
可惜简丹锦瞧不上区区一个妾室身份,也看不上贺求,于是极力劝说她爹:“贺大人刚正不阿,连自己的外甥也不肯通融,万一哪天父亲有了纰漏想要上门求情,难道贺大人还会徇私,去偏帮儿子小妾的娘家人吗?”
“父亲若是有心,倒不如投资些有前途的寒门书生。”
“有扶持之恩在手,但凡不是碰上那等狼心狗肺的东西,父亲还愁将来有事相求时,那人不会费心帮忙吗?”
简钱听了很是意动,但他还没下定决心彻底放弃搭上高官的机会,因此他也不准简丹锦拒绝贺求的示好。
思及此,简丹锦心中暗恨:若非她生为女子,刚才她定要将那两个登徒子的嘴给撕烂了不可!
她简丹锦才不是谁的媳妇,她只会是丹翠阁唯一的主人!
李达光顾着吵架压根没发现有人离开,苏无倦见看戏的观众不在,有意提醒道:“你的主人不在,女主人也走了,你还要继续叫给谁听?”
“要不你学两声狗叫,我就帮你在贺求面前美言几句?”
“你说什么?!”
李达万分生气,不敢相信地问,“你骂我是狗??!”
“你自己说的,我可什么也没说。”苏无倦事不关己地说。
“你——”察觉有人从后方靠近,李达顺手拉住其中一人说,“你来评评理,我好心劝他知难而退,他反而嫌我多管闲事、骂我是狗!”
“你说此人是不是有辱斯文,不配当云锦书院的学生?!”
荀择术无意介入苏无倦和别人的纷争之中,他只是客观地表示:“立不中门,行不履阈,还请兄台让道。”
李达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他不肯罢休地说:“你等会再走,留下来给我做个见证,证明苏无倦为人狂妄,以下犯上,不尊秀才!”
荀择术眉头微皱,正要开口,却被苏无倦的话给堵住了。
“立时别站在门中间,行走时别踏着门槛。你读书如此不扎实,竟连论语里的话都记不住。”苏无倦抱臂而立,语调随意道,“孔圣若是在天有灵,怕是也要被你气得借尸还魂,当面赏你一巴掌帮你顿悟。”
李达下意识地缩回踩在门槛上的鞋子,憋了半天憋不出半个字来反击后,他愤然甩袖离去。
“摇唇鼓舌,不敬先贤。”荀择术淡淡地撇了眼苏无倦,说完这句就走。
苏无倦见状连忙跟了上去,解释道:“看事不能只看表面,你若用心看我,就会知道我和你想的,很是不同。”
荀择术无意搭话,目不斜视笔直向前。
一直跟到分岔路口,苏无倦都没等到半字回音,只好目送荀择术和段岚一起往秀才院走。
转过月洞门,段岚回头看了看,没见到人影,他这才和荀择术说:“那人怎么还缠着你,你不是没在他家教书了吗?”
荀择术脚步一顿,随即道:“偶遇闲聊,不必在意。”
段岚总觉得他们两人之间怪怪的,非要说的话,就是阿术哥对苏公子要比旁人都冷漠些,而苏公子碰了一鼻子灰后,面对着阿术哥却还是意外的态度和善。
这点怪异实在是微妙,段岚心中疑惑却并未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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