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观前朝大俞二百余年的史书,前五十年里,娶哥儿当夫郎的大臣不是被罢官就是被明升暗贬调离京都。
此后五十年,能进圣贤阁的名人没有一个是娶哥儿为正夫郎的。
俞朝中期甚至明文规定,哥儿不能为正只能为妾,有夫郎的举子一律不准参加殿试。
哥儿自此开始,地位低下,数量减少。
极历十四年,洛河决堤水淹四县,死伤数十万,俞哀帝震怒斩杀相关官吏数百人。后有天师占卜,算得天灾祸起乃乾坤失序之兆,需斩除祸源,拨乱反正。俞哀帝认定这是哥儿不男不女扰乱阴阳所致,下令处死所有哥儿,若有隐藏的哥儿被发现则祸及全家一个不留,哥儿所在村落赋税加倍,当地县令革职查办。
政令一出人人自危,谁家妻子即将临盆必有左邻右舍在旁围观,凡有哥儿出世尽皆被杀,史称“洛河之乱”。
洛河之乱后,哥儿为了保命已经习惯毁掉特征将自己当成男儿过活。为了更好的隐去哥儿特征,有民间神医发明出“落花汤”,能让哥儿隐去额间花印变得更像男子。时间一久,出生的哥儿渐少,世上好似不曾有过哥儿这一性别一般。当时民间有传言,上天垂怜,已将哥儿召回天上免遭祸患,哥儿一性自此不复存在。
下令杀光所有哥儿的俞哀帝晚年越加残暴,群臣稍有反对便株连九族,他横征暴敛大兴土木又致民怨四起、天下动荡。
流民郁关眼见族亲活活饿死愤而起义,十年后率领三十万虎鼓军攻破玉京,竟将皇城之内的俞哀帝活活吓死。
洛河之乱后二十年,万象帝郁关统领四海八方,国号“辛”,寓意来之不易应当珍惜。
随后万象帝废除前朝律令,重颁新政,哥儿不再视为不详。
为能进一步补充人口缺失而提升哥儿地位,视哥儿位同女子允许其分田地,四方百姓闻此佳政全都喜极而泣。
可此时已少有哥儿出世,少见的哥儿被称为遗落男仙,意为被仙人遗失落下的有福哥儿。
虽说新政并不歧视哥儿,甚至哥儿待遇还有所提升,但因洛河之乱深入人心,以至于哥儿身份无人敢轻易说出。所以即便前朝酷政成灰,许多生不出男儿的人家为了让哥儿获得男儿才有的地位,也抹去哥儿花印将哥儿当作男儿来养,那些并无哥儿特征的小哥儿不知内情,更是从小就以自己是男婴为傲。
为了鼓励隐藏的哥儿生子,朝廷颁布新令,允许臣民自由婚嫁。以防百姓觉得娶夫郎于家不利,朝廷更是允许男子亦可成亲,以示嫁人的哥儿不过寻常。
不仅如此,万象帝还下令说,娶夫郎的人赏白银十两,若夫郎生出子嗣,其夫更是可以官升一品、月俸增二。而为弥补嫁人哥儿失去的科举机会,其子孙或亲朋也可拥有免考得童生的恩赐。
辛国成立五十年后,镇远将军霍封娶首辅幼子段陵为正室,数年后段陵怀孕满朝皆惊。
世人方知,有些自出生起便没有哥儿特征的男子,其实也是可生孕的哥儿。只是他们的特征更为隐蔽,只有当其怀孕后,才会在左胸附近浮现出哥儿花印。
段陵怀孕之事全国震惊,随后有手段卑劣之人将貌美男子当做哥儿玩弄,其中更有不少人因此意外得知自己能怀孕生子,最终男人中有无哥儿特征的暗隐哥儿之事传遍全国。
一时间举国上下都在惊疑谁才是真正的男儿,谁又是哥儿假扮的男子,甚至有人以此作为攻击对手的利器,以致于朝野动荡、民间大乱。
后来宫中一位御医发明一味浮红丸,可以使遮掩出世时哥儿特征的男子重现哥儿特征,但那些没有哥儿特征的伪男哥儿仍旧无法辨认,只有等他们怀孕之后才能确认哥儿身份。
相传男子雌伏和伪男哥儿雌伏的感觉有所差别,男人雌伏肌肉僵硬痛苦更重,伪男哥儿雌伏则类似女儿身娇体柔水波荡漾。
可并不是谁都喜好南风,自诩男子汉的人,更不可能为了证明自己是男的,就去雌伏人下。故后来辛朝律法规定,所有吃了浮红丸且无哥儿特征的人都为男子,若有人无哥儿特征却可孕育子嗣则需变换户籍,重新写定哥儿身份。
虽然世上长得十分魁梧的哥儿不算少见,但人们还是喜欢把长相阴柔的男子戏称夫郎。文弱男子娶夫郎会被取笑为“姑娘嫁娶”,称无哥儿特征的柔弱男子不像男人,暗指他是像娶姑娘的哥儿,所作所为皆是矫揉造作。
原身对哥儿的来历并无深刻印象,而童生考核中也没有考辛朝历史,故而苏无倦此前对哥儿的由来并不十分清楚。
此时突然听闻哥儿的历史,苏无倦觉得万分震惊。
这前朝皇帝不当人也就算了,这哥儿一会像女人一会像男人,一会儿给人生孩子,一会儿让人生孩子,一会儿又似男似女的,简直是曲折离奇堪比神话小说啊!
“苏无倦!想什么呢?!”简游光喊了两声没反应,过去推了他一下。
“没什么。”苏无倦从哥儿波澜壮阔的生存史中回过神,若无其事地说,“找我什么事?”
“当然是玩斗地主啊!”简游光激动地说,“等我把这玩意摸透了,我就在我的赌坊新增这个玩法,到时候肯定会有很多人好奇地过来参观,那时我的赌坊也能重新活起来了!”
“你自己开了间赌坊?”苏无倦诧异挑眉。
“铜花赌坊。”霍子空笑着插话说,“你可能没听过,禹州城基本没什么人去,完全是桩亏本买卖。”
简游光不服地瞪过去:“正是因为没人,才更要想点新玩意将人引来啊!”
铜花顺竟然是简游光开的?!
苏无倦闻言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好奇道:“你和金砖赌坊是什么关系?”
“死敌关系!”简游光咬牙切齿地说,“铜花赌坊是我外公的产业,金砖赌坊的老板原来是我外公赌坊的管事,我娘嫁给我爹后,他坑了我外公一大笔钱,自己出去开赌坊。”
“外公走后,赌坊到了我娘手里,我娘不会经营,导致赌坊的客人走了大半。”
“没多久我娘也去了,临走前她将赌坊交给我。那混蛋见我年少,就四处散播谣言说铜花赌坊是个小屁孩在管,赌坊经营不善根本拿不出银子给赢钱的人,没用的小东家过不了多久就要关门跑路!”
“明明是子虚乌有的事,我爹是禹州首富我还会缺钱吗?!”
“可偏偏当时很多人都信了,杜老头趁机抢走我铜花赌坊的客人,逐渐在禹州府有了名气,而我铜花赌坊却渐渐没人过来了。”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办法引客,可惜都没什么成效。”简游光沮丧地说。
有了共同的敌人,苏无倦对简游光一下子就热情了起来,他搭着简游光的肩膀道:“要想打倒金砖赌坊,光靠这样的扑克可不行,我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简游光双眼放光地问。
“这会儿还不好细说。”苏无倦卖关子道,“你先按我说的,把这几样东西做出来。”
于是,本来打算放学后一起玩斗地主的霍子空,就这么被苏简两人给扔在一边。
见他们神神秘秘地嘀咕,霍子空也没兴趣凑过去听,干脆丢下他们自己去找乐子。
片刻过后,简游光拿着苏无倦画的图纸,匆匆忙忙地走了。
苏无倦得了空闲,拎着装有颜料的书箱,慢悠悠地往集市走。
“老爷子,我又来了。”苏无倦来到泥人摊前,问老爷子买泥团和面团。
之前买的泥团颜色大多相近,得知老爷子还会做彩色面团,只是苦于成本太高才不愿多做后,苏无倦直接将定金给他,让老爷子帮忙多做些颜色不同的面团。
一见到苏无倦,老爷子就知道又有大笔进账了,他咧嘴笑道:“俊后生,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下次有需要再来找我啊!”
接过老爷子递来的荷叶包,苏无倦语带笑意地说:“那是自然,您老哪天想卖配方了,也别忘记来找我啊!”
“你这后生!”
老爷子瞪了眼苏无倦,没好气地说,“走走走,赶紧走,别打扰老头我做生意!”
苏无倦笑了笑,道:“我这就滚,祝您老财源滚滚,顿顿吃肉!”
说完就跑,苏无倦没给魏老爷子接着瞪人的机会。
约定的时间到了,苏无倦去铁匠铺子交尾款,取走了自己定制的泥塑辅助工具。
随后,他又去笔墨店买了些合适的小笔刷,方便等会儿给泥人上色。
购物完毕,苏无倦正准备回家,却意外碰见在店门口徘徊的孙一力。
“你在这干嘛?”
苏无倦并非明知故问,他就是有点奇怪,理应在镖局忙活的孙一力此刻为何会来这里,还穿得一副很是邋遢的模样。
孙一力看见苏无倦后很是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掉头就走。
转身后他又立马停住了脚步,纠结了一小会儿后,孙一力重新转身面对苏无倦。
他神情落寞地说:“大少爷对不起。”
“我可能没那么快还你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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