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之,听有方说,你想请下午的假出去教书?”一老人捋着山羊白胡问。
荀择术垂眸行礼:“回院长,学生确有此意。”
庾墨从学生严容口中得知这事,特唤荀择术过来提醒:“不到半年便要乡试,即便你胸有成竹无须书院夫子教你,但乡试重考的规矩摆在那,人心难测,该守的规矩,你最好还是不要轻易打破。”
除去刚来书院请的假,半年之期不过刚够。
若是接下来的几月下午都不出现,有心人细究起来,便可算他书院念书不足半年,不够资格参加今年乡试。
荀择术心思通透,经此点拨,他一下便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心口一紧,荀择术神情肃穆地鞠躬行礼:“多谢院长及时提点,学生已然知晓其中利害。”
“明白便好。”
庾墨满意地笑了笑,转而又道:“严容为人宽厚,难免忽视这些细节,你年少波折,应对此多有提防才是,如今仓促决定,可是手头拮据?”
“不瞒院长,舍妹患有哮症,学生想多攒点钱,请个乳母在家照顾她。”
庾墨惊讶反问:“你尚未去苏府借住吗?”
荀择术神色平静地说:“学生已与苏家解除婚约,厚颜借住,实为不便。”
“倒是未曾听贺兄提及此事。”
婚约上月解除,贺羽刚得到消息没多久,此事也不值得他专门写信告知庾墨,最多只在书信往来时会顺带提起。
想明白这点后,庾墨又说:“即便如此,贺兄也算你半个恩师,去他女婿家住段时间,也是无伤大雅。”
“何况鹊儿素来心细,有她照顾幼妹,你也可放心备考。”
荀择术无法和庾墨细说缘由,只好含糊道:“谢院长关心,学生会考虑的。”
离开院长住所,荀择术往秀才院走去,半路被人拦住了去路。
“荀公子,请留步!”
林赋远远看见荀择术,赶忙追上去打招呼,“荀公子好,在下林赋,是童生院的学子,有一事不解,特来请公子解惑。”
“林公子客气。”荀择术回礼问好,“不知林公子有何疑惑?”
林赋打开手中卷轴,问:“不知这字,可是荀兄所写?”
看着熟悉的“天道酬勤”四字,荀择术坦诚道:“是我所写,不知这字画怎会在林兄手里,难道——”
“我就是文宝阁的新东家!”林赋激动地表示,“秦掌柜不知礼数,竟然擅自做主白拿荀兄墨宝,我已狠狠骂了他一顿,下回再见,他定然不敢再如此轻慢地对待荀兄!”
“既然遇见,我这就将落下的钱补给荀兄。”
“并无怠慢,这字是我主动赠送,不关秦掌柜的事。”荀择术拒绝林赋递来的钱袋,好心劝道,“林兄的好意我已心领,同窗之间互赠几字不过寻常,若我拿了这钱,反倒显得我初心不纯。”
“秦掌柜诚心听劝,林兄如果因此怪罪于他,那岂不成了我的不是。”
林赋听后大为动容,“荀兄视金钱如粪土,我也不好再提此等俗事扰人,不知林某是否有幸,和荀兄交个朋友?”
“同为书院学生,林兄此话客气了。”荀择术笑道,“相识便是有缘,林兄不嫌我是个俗人,我自是愿与林兄成为君子之交。”
告别林赋后,荀择术回到学堂坐下,和段岚说了不能再请假教书的事。
下午不能缺席,傍晚不便夜访,仅中午的那点时间,实在不宜教学,看来赚钱之事只能另想他法了。
林赋说他视金钱为粪土,荀择术自问自己是个俗人,免不了对孔方兄日思夜想、辗转反侧。
“府城的房价也不便宜,稍微好点的屋子便要一两银子一月。”段岚建议道,“阿术哥,你将小柔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便是了,何必费钱出去找房子?”
“你我平日上学无人照看,左邻右舍又都是富贵人家,你我借助他人屋舍也不好请外人进门伺候,还是另寻良屋比较方便。”初到时借助几天倒是无妨,时日一长,屋主未必乐意段岚携朋带幼一同蹭住。
上回屋主登门拜访时便不太乐意见他,荀择术不愿意段岚为难,心中早就有另寻落脚点的打算。
见段岚还欲再说,荀择术又道:“以我目前的财力请不起高价的婆子,若是她见我们住所奢华却出手小气,难免会心生怨怼不尽力照顾奚柔,这并非我的初衷。”
人生地不熟,找个便宜又靠谱的帮工确实不易。
段岚接受了这个说法,又劝:“左右不到半年便要乡试,苏家与你有旧,小柔又在他家养病,不如干脆等乡试过后,你再接小柔出来也不迟。”
反正治病借钱的大人情已经欠下,多借住一段时间也不算什么,何况阿术哥之前还免费帮苏无倦通过了书院入学考,他苏家帮朋友遗孤照顾一下妹妹也是合情合理。
要是那夜之事不曾发生,荀择术自然不介意在世伯家中借住一段时间。
可事已成定居,荀择术说什么也不愿在苏府多待片刻。
至于奚柔,他也不放心留她一人住在苏家久住。
“贯之若是不嫌弃,愚兄家中尚有一间空房,可容你暂住。”虞存在旁无意中听到两人谈话,插嘴表示,“舍妹卧床尚有余地,再睡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也不成问题,若令妹年龄不大,想来应能住的下去。”
荀奚柔身形和七八岁的丫头差不多,十岁小孩能住下的地方,比同龄人更瘦弱的荀奚柔也能住下。
心中惊喜,荀择术却还冷静地说:“多谢虞兄好意,只是借住之事,虞兄是否需要先回家告知一声双亲?”
“若是令尊令堂另有它用,愚弟也不好害虞兄成为食言之人。”
虞存点头赞同:“贯之说的是,待我回家禀明父母,再来和你确定此事。”
即便荀择术不提,虞存回家后也会和长辈商量此事。
虞存心中认定双亲不会拒绝,这事已是板上钉钉无有意外,回家询问不过是为了礼节周全罢了。
说是赏花宴,可来知府做客的人其实只有两家。
一家是身为知府亲戚的贺鹊儿,另一家则是知府同僚的妻女。
见这架势,苏无倦心中便知不对。
果不其然,赏花为假,相亲为实。
苏无倦看着眼前年纪相仿的秀气姑娘,心里只想骂娘。
“倦儿,我和两位姐姐说些体己话,你就不用在这陪着了。”贺鹊儿笑道,“柳姑娘对这不熟,你带她去花园看看花吧。”
才来两次,我也不熟。
这话苏无倦只能心里想想。
当着外人的面,他给亲娘一个面子,没有拒绝她的吩咐。
毕竟骂娘只是情绪用词,不代表苏无倦真的要辱骂贺鹊儿,和她当场翻脸。
将人带到远离堂外的赏花处,苏无倦有话直说:“我已有心仪之人,只是还未来得及告知家母。”
“今天麻烦姑娘白跑一趟,改日定让舍妹登门赔礼,若有唐突之处,还请姑娘海涵。”
跟着荀夫子学了一个月,学问不说,这谦虚的姿态,苏无倦倒是学到了精髓。
“苏公子客气,不过寻常宴会,吃食景色均是宜人,又岂有失礼之处。”柳紫苑善解人意地说,“小女习惯一人赏花,苏公子若是有事,先行离去也是无妨,令慈那边,我自会帮着解释。”
柳紫苑先前对苏家大少惧怕女子之事略有耳闻,得知相看之事时,她还在好奇传言真假。
等见到苏无倦的面后,柳紫苑发现此人直率俊朗,不见半点扭捏之态,一点也不像她想象中害怕女子的怪人。
瞧瞧这知情识趣的气派,不愧是真正的大家闺秀!
苏无倦谢过柳姑娘的好意,从善如流地溜了。
早知贺鹊儿有这个念头,他情愿去参加诗会,也不会来贺府吃饭!
“不是说今天有事吗,怎么来赌坊了?”简游光诧异地问。
铜花赌坊已经改名叫铜花棋牌室了,不过匾额还没换上,简游光对此尚未适应良好,所以顺口一说便忘了新的称呼。
这点小事,等牌子挂上去的时候顺其自然就记住了,苏无倦心明其意没有多嘴纠正。
“别提了。”苏无倦无语挥手,神色厌烦。
一朝大意,被骗去相亲这事他能说吗!
堂堂帅好男儿,年纪轻轻地跑去相亲,说出去多丢人啊!
简游光对苏无倦的家事不感兴趣,见人有空过来把关,他高兴地说:“来的正好,你仔细瞧瞧这室内装饰,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
经营一道,宣传之前,首先得把产品给包装起来。
铜花赌坊作为棋牌室的重要包装盒,当然要认真地重新设计装修下。
好的环境不仅能让人眼前一亮,还能让客人待得舒心、流连忘返、念念不忘。
铜花赌坊原本的家具都太陈旧了,苏无倦让简游光找人重新刷漆,将原本暗沉破旧的门柱桌椅都给刷得干净明亮。
一楼大堂散乱的布局也给做了相应的调整,使其观之更加宽敞舒适。
装修进度检查的差不多,苏无倦和简游光商量了一下棋牌室开业当天的一些细节,而后就跟着简游光去他家里看画师的成品进度。
扑克牌只写数字是最简单的版本,稍微精致一点的扑克也要给大王小王画上匹配的人物,之前苏无倦在家画的女像,便是拿给画师参考用的。
苏无倦可没功夫,一个人花时间将所有的扑克牌全画好。
长久考虑,让简游光请府上的画师作画,以后专门为他们的招牌扑克设计不同版本的画像,要比他一人身兼多职更合适。
苏无倦以前没来过简游光的家,这会儿一进简府家门,他就被府内隆重的样子给惊呆了。
“你们家一直都挂这么多精致灯笼?”
造型精美、工艺精湛,一个个看着就不便宜。
不过年不过节的,平时游廊都放这么多好看的灯笼,不愧是首富啊。
知府家宅大门口挂的朴素纸糊灯笼,根本比不了眼前这些精巧的流苏彩灯。
“商户要低调,平时挂的都是普通灯笼。”简游光解释道,“这不我妹今天在家办诗会吗,特意寻人换上的。”
“你们家风气这么开放?”
这破地方还允许未出阁的姑娘昭告天下地请汉子们约会??
“能有人来吗?”
“你这做哥哥的也不过去帮帮忙。”苏无倦一脸谴责地望着简游光。
简游光见状,顿时没好气地说:“她以简开瑜的名义给秀才院的学子发请帖,我一个童生去凑什么热闹!”
“秀才院的人都会来?”苏无倦一下来了兴致。
“大概吧,好吃好喝的机会谁不想要呢。”简游光无所谓地说。
苏无倦反问:“我都来你家了,你妹该不会不准我加入诗会吧?”
简游光纳闷道:“你去哪干嘛?”
赏花宴不知名的花:明明主角是我,我却连个名字都不配提及【花苞合拢,不开花了.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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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宴无好宴事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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