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歉赔罪也要看诚意,如今诚意不够,苏无倦不想将病人气出个好歹来,听话地离开了。临走前,他给荀择术留下“揍人泄火随时有效,欢迎来找”的承诺。
虽然没有回音,但他心意是到了,其他随缘吧。
原主烂赌挨饿,苏无倦可不学他脑残,一到饭点就跑到堂屋去蹭饭。
贺鹊儿和苏绣儿一进门,就看到苏无倦正在饭桌旁吃菜。
原主很少陪父母吃饭,贺鹊儿见状高兴道:“怎么突然来了,春雨,让厨娘再烧些少爷爱吃的菜来,等会不够吃。”
“娘,你管他干嘛,他有小厨房呢!”苏绣儿心想,要不是爹不肯,她也想快乐地开小灶。
看着苏无倦吃得香,她忍不住也动筷子夹了块糖醋里脊。
“够的够的,我提前和厨房说好了。”苏无倦吃完口中的菜,又说,“春姨、春梅你们俩去吃饭吧,我和娘说点悄悄话,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贺鹊儿只当儿子早上胡闹此刻不好意思外人在旁,苏绣儿琢磨着她哥是不是想趁人少好跟她要钱,两人心思各异却都没阻止苏无倦的吩咐。
“吃一块就好了,”贺鹊儿柔声劝两人,“你爹马上就来了。”
古人规矩多,非得等人齐了、家主发话后才能开饭,苏无倦腹内空空懒得讲那么多规矩,“再吃一块,等听到脚步声我就停。”
“就是,谁让爹来得晚。”苏绣儿暂时放下对亲哥反复无常的怨念,难得认同他道,“不就少了点边角,菜又没空,爹才看不见呢!”
正说着,屋外传来下人喊老爷的声音,苏绣儿赶紧擦嘴、摆好碗筷,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坐在她对面的苏无倦镇定自若地放下筷子,对着刚过来的苏铁喊道:“爹,都等你吃饭呢。”
逆子一副“赶紧的,小爷饿了”的表情,刺得苏铁嘴角抽搐,他没好气地说:“吃什么吃,你不是禁食吗?!”
上午刚做出如此丢人之事,晚上还好意思嬉皮笑脸的,简直辣眼睛!!
苏铁余怒未消,贺鹊儿连忙上前安抚:“你这是气糊涂了,咱家何时有了挨打还不让吃饭的规矩,快过来坐吧!”
“就是啊爹,”苏无倦夹着菜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您老肚子是铁打的,我们的肚子可是泥塑的,正缺饭菜的滋补呢。”
“你要是再晚点来,这儿就剩下三具空壳等你上香了。”
苏铁筷子一拍:“怎么说话的你,平时缺你吃还是短你喝了,等我吃饭还委屈你了?!”
走镖之人听不得和死沾边的话,他是挨过饿苦的人,此举并非是为了立威风,苏铁没有让下人看着他吃饭的爱好,平时吃饭也不喜有人在一旁干候着。至于让家人等他吃饭也只是为了一家团圆,若真有事回的晚了,他也是会派人通知贺鹊儿,让她自己先吃的。
只是他并没有来晚,这会儿又正记得苏无倦白日的“豪言壮语”心里正不痛快着,故而此时分不出半点耐心容忍苏无倦的“找死”。
“不委屈、不委屈,我这不是开玩笑嘛,当神仙也是要人上香的,我们这餐风饮露的可不就是得道成仙吗。”苏无倦看了眼欲言又止的贺鹊儿,心中哀叹代沟如渊,此处怎就无人懂爷的幽默呢。
“笑什么笑,吃你的饭!”苏铁一噎,瞪了眼偷乐的苏绣儿,接着怼苏无倦道,“光耍嘴皮子有什么用,笔杆子也给我利落点,下个月的考核要是再过不了,你的皮就给我绷紧点等着!”
苏铁说的考核,是云锦书院的入学考试,原主身为童生考了四年都没过,而苏七夏却是廪生秀才免考入学,两相对比这可真是让苏铁异常烦躁。
贺鹊儿道:“贯之学识渊博,有他给倦儿辅导,相信倦儿这次一定能过。”
师徒?!
原主记忆中有这事??
苏无倦在碎片里扒拉了下,证实了还真有这事,只是荀择术刚来的时候忙着给妹妹治病,苏铁简单地和原主提了提却没有多说,所以原主没留什么印象,这会儿荀妹妹度过病危难关,教书的事自然也就重新搬到桌上来谈了。
提到荀择术,苏铁想到自家女儿今早行为,顿时头疼道:“你哥荒唐就算了,你一个姑娘家的凑什么热闹,成亲后不有的是你看的日子,何必着急忙慌地让人笑话。”
苏绣儿莫名其妙,待明白她爹在说她早上想掀荀择术被子的事,她立马筷子拍碗怒目而视:“爹你老眼昏花了吗,他都和我哥搞在一起了,你还让我嫁他,有你这么坑女儿的吗?!”
听冬杏说苏无倦被打晕了,苏绣儿还天真的以为她哥良心发现帮她把事情给搞定了,否则她爹不至于把她哥给打晕。
如今还没来得及找亲娘验证消息,就乍听到事情不符合预期,苏绣儿此时怒上心头,差点想当场质问她哥是怎么办事的。
“胡说什么!”苏铁拍桌呵斥,“什么搞不搞的,你还知不知羞了!”
“绣儿,你便是不喜欢贯之,也、也别胡乱毁人清白。”贺鹊儿放下筷子一脸为难。
“就是,你不想嫁就不嫁,给人泼脏水就不可爱了。”苏无倦真心实意地道,“喜欢谁和我说,哥帮你将人绑回来拜堂,这个妹夫你不要就不要了,下一个妹夫更贴你心意。”
苏绣儿不知道苏无倦这是唱的哪一出,连续不断的回应打断她自曝其短的思绪,她一个劲给苏无倦使眼色,问他不按剧本胡乱加戏是怎么回事,并示意他跟着她的步调走,可惜此事就像是媚眼抛给瞎子看似的没得结果。
“闭嘴!吃完饭就回屋读书,别在这添乱!”
苏铁吼完儿子训女儿,“吵吵闹闹地像什么样,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门亲事早就定下了,容不得更改!”苏铁黑着脸道,“贯之在外不知多受欢迎,怎么就你不识货,你不想嫁,难道还指望你哥替你嫁吗?!”
“那就让我哥嫁过去啊,左右你都能白得一个会元女婿。”
“被人知道我相公和我哥纠缠不清岂不是更丢人!”
“家里那么多下人知道这事,反正迟早会传出去惹人笑话,不如干脆让他嫁给我哥,他才学出众还能教我哥读书呢。”苏绣儿冷笑,“这样你定的娃娃亲没拆,你也不算忘恩负义了。”
“你!”苏铁指着苏绣儿气得说不出话来,好半响才对外大喊:“来人,小姐烧糊涂了,扶她回房静养,病没好之前,不许出来!”
“你敢?!还不快滚!!”苏绣儿愤而迁怒,进门的小厮踌躇不前。
苏铁气血上涌,亲自把她关进闺房。
饭席不欢而散,苏无倦秉持着浪费可耻的宝贵原则,独自留下来吃饭,至于那个听到动静进来干活的看门小厮,则被他留着陪吃。
饱腹后,苏无倦走到坐立不安的小厮身旁,拍着他的肩膀问:“知道老爷为什么要把小姐关起来吗?”
小厮老实地摇头。
“小姐想为了一个野男人悔婚,”苏无倦对着一脸好奇地小厮道,“而那个野男人就是你。”
小厮大惊失色:“小姐怎么可能喜欢我,我还没小姐大啊!”
“女大三,抱金砖,你该高兴啊,以后你就有钱了。”
小厮并不欣喜并纠结地说:“可,可我娘已经给我说亲了。”
“刚才是考验你有没有非分之想。”苏无倦低声道,“其实是老爷发现有人偷偷给小姐塞春宫图,我爹让我查一查到底是谁,把我乖巧懂事的妹妹给带坏了,一旦查出是谁后,就让我把人打一顿,再将人送府衙里关着等秋后问斩。”
少爷舅舅可是知府大人,衙门办案还不是少爷一句话的事,小厮不敢反驳刑法太重不合理,他战战兢兢地问:“那,少爷你,查到是谁了吗?”
“查到了,”苏无倦愉快地说,“那个人就是你啊。”
新来的外地小厮瞪大眼睛一脸恐慌,“不是我,我没有!!”
“少爷知道你没有,你只是替我背锅而已。”苏无倦满脸同情,“你总不能让我和老爷说,小姐椅垫下的春宫图,就是少爷我听到老爷来了后,才匆忙塞进去的吧。”
小厮眼神发直、面若死灰,苏无倦大发慈悲地道:“逗你玩的,少爷饭后助消化的玩笑,好笑吗?”
说好的少爷老实懂礼呢,小厮僵硬着脸,不想说话。
“吃了我的饭,总要给我做点事吧。”苏无倦打了个响指,“回神,带我去看看我那可怜柔弱还没吃饱饭的妹妹,少爷我顺路消消食。”
小厮不想再听少爷的地狱笑话,麻利地将人领到苏绣儿的院子后就溜了。
有吃饭拉家常的美好传统在,苏铁大概率会提到白日的事,要是苏绣儿戏精附体非要照着原先的剧本演,苏无倦只好尽量将戏语留在自家人耳中以防外传。
果然,苏绣儿不依不饶贼心不死,完全不顾及门外是否有人旁听便高调唱戏。
好在苏无倦特意留了一个好糊弄的小厮守门待呼唤,还让他等菜上完后就离远点,省得饭桌聊天的高危时间被他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门外人听声进来时一脸懵逼,想来是发怒喊人前的声音不大且离得远,他才没听清屋内究竟为何而吵。
不过人在眼前,苏无倦顺便试探一下,观其反应料是并不知情。若真是民间高手演技出众,苏无倦敬他是个人才,想来他也定是个晓得趋利避害的聪明人,应是不会轻易得罪喜怒无常的知府外甥的。
想来想去,苏无倦还是嫌弃苏绣儿这个心大的,上午闹出那么大波折下午还有心情出去玩,害得他找不到人解决做戏退婚之事的后续。
晚饭时苏绣儿和贺鹊儿一起进来,苏无倦本想借着夹菜凑过去说悄悄话,不料苏铁忽然出现打断了他的机会,早知道还不如拉她出去细说,没准就能省下这出戏了。
检讨了一会儿自己人饿思残,苏无倦趁着苏绣儿现在被关没法乱跑,打算赶紧把退婚这事跟她说清楚,省的她之后又来炸雷。
“你来干什么,找打吗?”苏绣儿吃糕点的脸一黑,拳头捏的咯咯作响。
她爹没禁止别人来探望她,有人进来不奇怪,苏绣儿只是没想到她娘前脚刚走她哥就过来了。
“知道你不乐意见到我,说点你感兴趣的事。”苏无倦故意捏了块糕点尝了尝味才说,“还想不想退婚了?”
“当然想!”说到这个苏绣儿就来气,“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还好意思过来找我!!”
亏她钱都准备好了,没想到临场被她哥坑了又坑!
“怎么不好意思,事情我可是给你办成了的。”苏无倦抓住苏绣儿拿糕点的手腕,“你只要安安分分地别做妖,我保管不出三天,荀择术就会主动提出退婚,这次爹一定会答应。”
苏绣儿一把拍开她哥的手,不屑道:“他想退婚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看爹的意思,我可不信。”
上次他就被爹说服了,谁知道下回他是不是又不敢拒绝她爹。
苏荀两家的娃娃亲是苏父和荀父两人定下的,苏铁早年走镖被人栽赃后幸得荀父作证才避免冤案,几年后荀父一家去拜访贺老时路遇劫匪又幸被苏铁所救。
荀父是贺老学生,苏父是贺老女婿,两家刚巧一个有儿一个有女,于是苏铁大手一拍提议结亲。
之后苏铁在禹州府开镖局,荀父到禹州府附近的临原县当县令,两家的来往又密切了点。
说是密切,其实也就是苏父走镖路过时顺路拜访送点特产,荀父过年过节寄点回礼的交情罢了。
两家说亲时荀择术两岁、苏绣儿才几个月大,等到荀父到临原县当官的时候,两个小孩年纪尚小也没见过几面,而荀父去世后两人更是六年未见,因此双方小辈实在情谊浅淡几近于无。
作为见证人的贺老考虑到小孩长大后的意愿,在他们定亲之时建议双方附带一条“若来日情况有变,事出有因时婚事也可作罢”的约定。
当然,因有两种,嫌贫爱富瞧不起人的“坏因”早退早绝人渣,而心有所属不想错嫁错娶的“好因”却是贺老当时愿成人之美留的退路。
苏绣儿不想嫁其实是没问题的,可她不知内情只以为苏铁从小就给她定下了卖身契,这才兵行险招的想要悔婚。原主不知道婚约的具体内容,这才帮着妹妹胡来。
承诺虽出,但苏无倦也不能保证,荀择术三天内一定会提出退婚的请求。不过他猜测以荀择术本就无意这门亲事的态度,他一定不会在发生那事后再配合苏铁完成这婚约,所以对于退婚的事苏无倦还是有信心的。
退婚是早晚的事,苏无倦便说个确切且短暂的数字先稳住苏绣儿别发疯,然后再找机会和平地处理此事。
只是这事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苏绣儿现在的态度有点奇怪。
苏无倦问:“你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着急?”吃东西吃得还挺欢快的,半点不像之前说要闹绝食的样子。
苏绣儿得意地晃了晃自己短了一截的头发,“瞧见没,我拿着剪刀说要剃度出家,娘舍不得我,立马就答应了帮我去退婚。”
“怕她反悔,我可是仔仔细细地,把我今早看见你们缠缠绵绵的样子说给她听了。”
“不用三天,今晚这婚就能退了。”苏绣儿不屑道,“指望你有屁用,到头来还得靠我自己,事没办成,钱你就别想了。”她一个铜板都不会给!
“你就这么自信娘会信你?”两种冲击在脑子里打架,苏无倦不信自己的演技会输给不靠谱的苏绣儿。
“娘信不信不重要,反正你来的前脚她就去帮我退婚了,这会儿说不定都成功了呢。”
苏无倦倒吸一口气。
疯疯癫癫的女儿可信,还是性情大变的儿子可信?
这可真是一个好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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