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阳侯府向东,穿过承天街和平津坊就到了长安东市场,这里茶楼酒馆不少,以往顾元清最爱来这里喝茶听书。
这一段时日没来,说书先生都不知换了几个,正巧今天出来散散心。
冯净今日当值抽不开身,张治言早早到这占好了位子。
“陆卫兄,又见面了?”张治言远远看见他两,先冲李长昭打了招呼,毕竟郭淮一事这位壮士路见不平,他很有好感。
李长昭狐疑地看着对方,又转而看向陆元清,满脸疑惑。
陆元清抬了抬下巴,“怎么?跟我姓委屈你了?”
上次张治言问起壮士大哥姓氏命谁,怎么以前不曾见过,他随便编了几句敷衍了过去。名字也是他随口取得,但取完他觉得还算好听。
陆元清凤眼一挑,面露凶色,看在李长昭眼里煞是可爱,他双眼弯了弯,轻声道:“不委屈,好听。”
“以前天天喊我出来玩,怎么现在总窝在家里,做秀女呢?。”等人走进,张治言便满口抱怨。
陆元清有些心虚,他确实不是个耐得住的性子,只是最近有李长昭陪着,心倒是也没那么野了。
两人没事在院子下下棋,逗逗鸟,自制个烤鸡,学习学习防身小技巧,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李长昭还特意给他做了个弹弓玩,说是在军营里改良过的,杀伤力比小时侯玩的要强很多。
今天这说书先生讲的是一个文弱书生爱上相门千金,却因身份地位相差甚远,不敢表露爱意,一路奋发图强,可等功成名就之时,姑娘已嫁作人妇的事。
“书生果然榆木脑袋,要是当初勇敢一点,说不准还能做个赘婿平步青云了,可惜时不待人。”张治言听了连连摇头。
陆元清轻笑一声,问李长昭,“那你觉得呢?”
“书生,也没做错。”李长昭不知想到了什么,手心有些粘腻,他思量许久,才说:“若是没有能力护住他,那就不必有开始,否则不是让心上人平白受苦。”
陆元清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真两情相悦,不如就逼的千金休夫,再续前缘。”
陆元清话音一落,就听伸手传来一阵掌声,
肃王一身暗金色锦袍缓步走来,临近时还低声轻咳了几声。
来了,陆元清暗道。
这茶馆离国邸府说远不远,却是肃王从未央宫出来时必经之地。
虽然内心及其不愿,但表面礼仪陆元清从来不会忘记,三人见肃王走近便要行礼。
却见肃王连忙上来搀扶:“在宫外不必如此多礼。”
陆元清后退一步避开他,不要行礼也乐得自在。
肃王紧盯着陆元清,一双桃花眼里满是深情与愧疚。
那日承天街第一次撞见这张脸,一大段的记忆便从他脑海中涌现,伴随着心脏的痛楚一齐刻进他骨子里。
前世是他强取豪夺在先,识人不清刻意冷落在后,害他饱受折磨,消磨了他们之间的情分,可哪怕到了穷途末路,也是这个少年陪在自己身边。
是他的错,幸得老天垂怜,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
找到你了,元清。此生,我定会好好待你。
他强压下心中的颤抖,情不自禁地上前一步,面上始终挂着微笑。
这样的眼神让陆元清不自觉回忆起梦中带血的字迹,他不禁有些想吐。
李长昭不动声色地挡在他身前,面色担忧地半扶着他。
张治言挠了挠头,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劲,忙招呼着肃王就坐,几人多多少少有些不自在。
肃王抢坐在陆元清对面的位置,开口道:“刚刚听了元清所言,与我不谋而合,若不能与心爱之人在一起,再高的权势又能如何?”
陆元清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肃王殿下对王妃的爱真是羡煞旁人。”
李长昭在点头一旁搭腔,让陆元清惊奇不已,掐着他的大腿让他注意别暴露的。
肃王这才将视线往别处分了些,疑惑地看着陆元清旁边的人,皱了皱眉,眼前这张脸他隐隐有些熟悉,却不记得在哪见过。
他隐隐能感受到这人对在自己的敌意,但今日是他重生之后的初遇,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快,转而对陆元清道:“说来惭愧,本王与王妃本就无过多情谊,夫妻多年一直相敬如宾。若能得心爱之人欢心,纵是遣散后宅,本王也是乐意的。”
“王爷果然如传闻中般多情,”陆元清托着下巴,白玉般的面容勾起一抹笑,晃了肃王的神。
只见他满脸的胜券在握,将自己对情爱的忠贞一顿刨析,听得陆元清有些犯困,打了个哈欠给自己续上一杯茶。
“幼时在京中这一众孩子里,本王就最喜元清,时隔多年再见也觉得满心欢喜。如今这京城变化天翻地覆,元清可有空带本王好好逛逛?”
不要脸的老东西,说谎都不打草稿,比他们大**岁,天天拿个鼻孔看人,仗着贵妃宠爱,欺负同龄皇子伴读,奴役他们这几个小萝卜头。
若论陆元清小时候最讨厌的人,郭家兄弟排第一,肃王这个八皇子排第二!
他们可没什么幼时情分。
陆元清眨眨眼,一副懵懂的样子,“我们这些小孩儿玩闹的地方王爷怕是都去不惯,回头我跟我爹说说,让他陪王爷逛逛吧。”
话本里说肃王最不喜旁人调侃和“陆元清”的年龄差距,陆元清偏要提,明明是个老黄瓜非要刷绿漆,还意图染指自己这娇嫩美少年,呸!
张治言也不知是真看不懂脸色还是装的,附和道:“可不是,我们现在玩的王爷怕是十年前就玩腻了,”
肃王听着脸都绿色,面色有些难看。
陆元清有些厌烦和他在此虚与委蛇,还以为话本里将他玩弄于股掌的是什么厉害角色,没想到张嘴闭嘴的情情爱爱。
难怪后期会说出“治不好他你们就给他陪葬”这种话。这样的人也配做天下共主?
藩王婚事可不止是家事,更牵扯到国事,究竟是他太过狂妄自负还是太过小瞧自己,觉得几句空口白话的甜言蜜语就能让他心甘情愿任人鱼肉?
他霍然起身,拍手提议道:“我们去采仙阁玩吧。”
桌上气氛骤然一变,李长昭扯过他的手腕,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又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难过。
肃王一脸迷茫,不晓得采仙阁是什么地方。
张治言满脸跃跃欲试,并向肃王解释了一通。
只见肃王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陆元清:“你、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李长昭难得意见和肃王一致,但是他更不解肃王为何做出这种反应,阿清想去哪去哪,跟他有人吗关系?
肃王凝眉苦思,难以接受记忆中心思单纯的爱人被下九流所玷污。
“不许去!”见陆元清执意要去,他竟难以维持自己温润的伪装,强硬阻拦。
倏尔又意识到不对,重新挂上温润的笑脸,“元清,那地方太脏,不适合你。”
陆元清看看李长昭,又看看肃王,总觉得这两人人设有点重合,不愧都是老李家的血脉。
他轻笑一声道:“我们如今血气方刚的年纪,正是喜欢去这些地方,王爷是不会懂的。 ”
肃王眸色又暗了几分,面色温柔地要送陆元清回府,语气中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
陆元清哪里是听话的主,带着李长昭就往外走。
末了又提醒他一句:“王爷还是当心身体,我听说陛下专门为王爷安排了太医令随行。”
主要是想让他赶紧走。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带病面圣,结果在外面溜达一整天,传进宫里又会多生事端。
他看着陆元清的背影,回味着陆元清的话语,内心是压抑不住的开心,所以元清也在关心他吗?
他就知道,无论何时,这个人的心里都只会有他。是他来晚了,让元清被那些下九流的玩意儿带坏了。
李玄风思索片刻,招呼了护卫,低声耳语了几句,便离开了。
陆元清还挺遗憾肃王不敢跟着他去采仙阁,不然前脚进去,后脚装病的消息就让他传遍朝野。
三个人慢慢悠悠溜达到采仙阁,突然看见一大队禁军将采仙阁围了起来。
张治言凑上去一问才得知,是有人举报采仙阁里有令人上瘾的禁药,暂时被封锁查探了。
陆元清暗骂了一声,定是肃王干的,不然哪有那么凑巧?
两人还在角落嘟嘟囔囔,一旁的李长昭突然抽出腰间的环手刀将陆元清护在身后,下一秒便冲进一个巷口。
但那个黑影已经消失,他未作犹豫便又回到陆元清身边,没有什么比眼前人安危更重要。
陆元清心里大概有了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不动声色地摇头,示意他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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