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蓉眼前是一片朦胧的白色,虚无、遥远,像是散不开的浓雾,没有一丝生机。
她开始有些忐忑,但不知为何逐渐安心,“三姐?是你吗?你怎么样,你走到哪里了…”
声音仿佛被堵在厚重的屏障中,闷闷地困在近处。
“我没事。”竟真的传来熟悉且遥远的声音,“遇到了一伙山贼,被劫到了山里。你那边情况如何?”
“啊?山贼!”姜蓉闻言一愣,姜永舒平淡的语气险些让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急忙走了两步,但因为没有方向很快停下来,“那怎么办,要不要我去救你。”
“无碍,你安心留在家中便好。”
姜蓉只好点点头,“三姐,我这里无事,三伯三娘他们都相信那是你了,正忙着给王老爷家赔礼道歉。但是,六弟不知为何竟也不见了,大伯生气了好久…”
“不用在意,任他们去吧。”姜永舒觉得姜目跟自己在一起这件事没必要告诉她。
“对了,你低头看看。”
姜蓉闻言有些疑惑,但还是听话地低下头。
视野中被浓厚的白雾充斥,但在其间,她却发现了一点异色。姜蓉只好半身蹲下去,只见距她两尺左右的位置,一棵幼小的绿色植株静静立着。
姜蓉仔细端详片刻,忽然惊奇地喊出来,“金线莲?这是金线莲!”
她喜出望外,“三姐,我在医书上瞧见过,它喜阴,对环境要求极高,说是圣上才能吃得到的草药,稀罕的很!我还从未在我们这里见过真的金线莲…”
姜永舒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等你下次再来,它大约就长成了。”
姜蓉忽然觉得很奇妙,“三姐,这里,是什么地方…”
明明都是白雾,什么都看不到,却能听到和她相隔很远的三姐的声音,还长着珍惜的草药。
姜永舒声音飘渺,似远似近,“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个独立的新世界…”
姜永舒缓缓从白雾中脱离,睁开眼,陷入一片全然的黑色,她试着动了一下身体,此时她坐在地上,手腕被反绑在身后,眼睛被一块黑布缠上,周围静悄悄的。
她和姜目遇到了一伙山贼,用刀威胁他们交出钱财,却发现他们身上一分钱也没有,比打劫的还穷。
山贼气急败坏,原本想杀了他们,又突然反悔,把他们蒙眼套上麻袋带回了山寨。
姜永舒手中出现一把锋利的刀片,夹在两指之间,不动声色地轻轻磨断手腕的麻绳。
手腕一松,不远处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声。
“阿姐…”姜目低声念道,“你在这里吗?”
“在。”姜永舒回应,她捏住刀片,双手挣开已经断掉的麻绳,揭开眼前的黑布扔在一边。
入目是狭小黑暗的屋子,昏暗的光线从窗缝透过来,姜永舒闭了下眼,两侧是堆叠在一起的木柴。她回过身,看向和自己一同被关在这里的姜目。
那些山贼发现他不能视物,便省了蒙眼,此时姜目神色从慌张到缓和下来,松了一口气道,“阿姐,还好你也在…”
姜永舒把腿上的麻绳割开,起身到姜目身边将他解绑。
“阿姐,你好厉害。”姜目钦佩地低声说。
姜永舒将他扶起,走到门前推了推门,没有推动。
“阿姐,我听到有人来了。”姜目声音有些紧张。
“能听出有多少人吗。”姜永舒问。
“二、三个,不…后面还有,大概不超过十个。”姜目凝神倾听,神情越发沉重。
“那算了,在这等着吧。”姜永舒原本还想趁着人开门逃出去,但是这么多人,他们又不知道这里的地形,逃出去太难了,老实待着比较好。
没过一会儿,姜永舒也听到逐渐靠近的说话声。
“四哥,留着这俩人有什么用,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怕是连把锄头都扛不起来。”
“你懂什么,夫人说了,发现这种自己跑出来的,都给她带过来。”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说。
“不是…四哥,那怎么知道他们是自己跑出来的。”这人疑惑。
“笨呐你!你看他们,年轻男子和姑娘,一看就是家里人不同意私奔了跑出来的,这种啊找不着了也没人会起疑心。”男人语气不好地解释。
“噢…噢明白了,原来是这样,四哥你真是慧眼识珠。” 另外的人不怀好意地笑起来,“那他们岂不是任我们摆布了…”
屋子里很安静,姜目愣了一下眨眼道,“阿姐,他们好像理解错了,以为我们是…”剩下的话他怎么也没说出口,反而耳尖微微发红。
“不管这些。”姜永舒叮嘱道,“看看他们想做什么,不要妄动。”她回身,将两条被隔断的绳子塞进了柴火堆中。
“好。”姜目应道。
门一打开,两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站在一群人面前,把对面弄得一怔。
“哎呦,还挺精神啊。”高壮的脸上是浓密胡子的男子瞥了眼拧眉,“那么粗的绳都能弄开,还真是小瞧你们。”
“四哥那现在怎么办,把他俩再绑起来?”身边的小弟疑问。
“还废什么事,直接把人带出去。”男人一声令下,后面的人一拥而上,将两人扣着肩膀押了出去。
姜永舒很顺畅,默不作声地观察外面的景象。
他们待的地方类似后山,有不少类似的放杂物的简陋屋子,穿过一条小路到了更开阔的地方,山贼多了起来。
有的拿着各式兵器练武,有的在喝酒吃肉,看见他们后目光不善地盯视着,露出颇为骇人的笑。
然而两个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从一团团空气前划过。
身后的人忍不住念叨,“这俩人什么来头啊,这么淡定。”
“走,去看看。”
走到半路,迎面遇上一个身着白色长衫,发冠一丝不苟地束起,面容清俊完全不像山贼的男子。
姜永舒却感觉身边的山贼顿时紧张起来,安分地俯身低头喊道,“二当家。”
白衣男子目光扫过两人,语气低沉阴狠,缓声质问,“我说过的话,你们都当耳旁风吗。”
山贼们闻言齐齐惊恐地跪地解释,“二当家,是夫人说遇到这种的把人带给她,我们…只是听令行事。”
男子目光阴沉,“扔到东山去。”
山贼脸色一白,“二哥,这…这不行吧…”抬眼看见男子的神情,连忙住了嘴。
姜永舒揣摩这一出,这山寨似乎并不是很团结,而且这人面前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表现出来的却并不相符。
押送他们的人半路改换了方向,走向一条更为狭小、无人的路。
姜永舒有种不好的预感。
兽类的咆哮传入耳,姜永舒心一坠。果不其然,在越过半人高的荒草后,一片低洼的山谷映入眼帘。
山外围环形的凸起形成一个天然屏障,上方的铁网牢牢扎着锋利的尖刺。
山谷里是密密麻麻的铁笼,里面竟是众多被关起来的野兽。狼在撕咬鲜血淋漓的兔子,豹子不安地来回踱步,老虎、狮子黑熊……每一个笼中,都是能将人一口咬死的猛兽。
察觉有人前来,它们喉咙中发出威胁的低吼。
怪不得山林中一只都没有,原来是被他们抓起来了…他们养这么多野兽是想做什么。
但眼下更紧要的是,她和姜目,好像马上要成为它们的口粮了。
姜目显然早也察觉到了,恐慌地开口,“阿姐,我们怎么办…”
山贼抢先开口,“还怎么办,撞上我二哥算你们倒霉,趁早说遗言吧。”
“我认识你们夫人。”姜永舒突然说出一句话。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为首的山贼皱眉看她,“你说什么?”
“带我们去见她。”
山贼反应过来冷哼一声,“你说认识就认识,我们凭什么信你。”
“信不信由你,你带我们过去自然知晓,但是杀了我们,你无论如何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姜永舒目光平淡,全然没有心虚害怕的意思,惹得他们心生疑惑。
“你个小丫头胆子还挺大,死到临头了嘴还这么硬。”身后跟随的人骂道,“你以为能骗到我们吗!”
说着就要把她推进山谷之中,被为首的拦住,“等一下。”
“四当家,你不会真信她了吧。”那人很震惊。
他盯着姜永舒,阴狠地恐吓道,“我可以先不杀你们,但是只能你一个先走,他留下。要是被我发现你在耍花招或是骗我,你们两个都得死!”
“当然,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你们也别想好过。”姜永舒语气依旧温和,目光却毫不避让。
“看好他。”为首的看向其他人,又对另外两人说,“你们两个跟我过去。”
“阿姐…”姜目担忧地喊她。
“放心,在这等着我。”姜永舒从他身边走过,姜目感觉自己手中多了什么东西,像是一团面粉。他连忙攥紧,悄悄地把手缩在衣袖中。
姜永舒被带到了一处房屋,刚进门又撞见方才的白衣男子,他此时脸色更差,像是刚和人吵了一架,转眼看见他们,眼神冷得像是在看死人,“你又把她带过来做什么。”
这人低声下气地回答,“二哥,她说她认识夫人,我担心误杀,只好带过来让夫人看看。”
“我说过扔进东山,你非要我亲自动手。”他说完,夺过山贼手中的刀,刀刃一闪挥向姜永舒。
“夫人,您还不出来吗。”姜永舒这一刻便开口,“或者我该叫您楚云行,户部尚书之女。”
白衣男子一顿,探究地盯了姜永舒片刻,目光更沉,握刀的手下一刻就要压下去。
“住手。”身侧门帘掀开,一位身着白色狐皮,玉簪盘入发髻的年轻女子快步走出来。明明与姜永舒前世相差无几的年纪,打扮却像是三四十岁的妇人。
二当家并没有动作,而是看向她,“夫人,这女子不知从哪里打听到您的消息,恐怕是别有所图,理应杀之。”
“我叫你住手,你听不见吗。”女子杏眼分毫不让地对视,良久之后,二当家终于放下刀,姜永舒颈上浮现一道血痕。
姜永舒也是拿命在赌,只要有女人,她就可以凭名师系统掌握她的基本信息。
她从进来这间屋子,便注意到了侧屋的女子,她的人物面板显示,她是当朝户部尚书之女,楚云行。
被诱骗到山寨中,被迫成了压寨夫人,一留就是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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