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主簿和师爷未曾骗他,不过多时曾在诸县城外劫掠他们的那位壮汉便出现在他们面前。那人陪着笑脸没有了先前的气势。
据李主簿所言,此人本是城中屠户,家中老母病重钱财散尽,这才投靠了李主簿,后城外土匪肆虐便派他当了卧底,因老母尚在城中,李主簿倒不担心他的忠心。
“两位不知道到这山寨所谓何事?可有小的能帮上忙的?”
那人搓着双手,看起来憨厚极了。
“不过是为了我那妹子寻人罢了,这城中案集我已看过没什么线索,只能兵行险棋去这寨子里找了。至于对着他们,你只管说我得罪了城里大人,来他们这里避难就是。”
听他如此解释,那汉子点了点头似是理解。他身后的暗也只是看了萧望舒下,便低下头紧跟着他,没有多说什么。
从山下山谷入,穿过一条溪流蜿蜒而上,路过一块不知那年从山上滚落的巨石,便见山谷正中一片平地,一座石搭墙,木扎的大门便出现在眼前。
那壮汉朝里喊了两声,对了句暗号,那大门便缓缓向两侧开起。
那壮汉便领着他们进入山寨,同赤华先生前两日调查的那般,路上萧望舒见到了不少或洗衣或务农的妇人,甚至有儿童追逐打闹。
哪里像个土匪窝,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村落。
突然进了外人,萧望舒和暗自然收到了不少打量的目光,他们倒是没觉得不自在。
“阿秀,明个还得拜托你了。”
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穿短袖棕色袄子的中年妇女,笑容可掬,亲热的挽着位姑娘的手,那姑娘不同于闺阁女子,一身黑色劲装,眉宇间英气十足,若是下巴上添上胡子怕是会觉得是个小子。
“叫二当家!”
那英气的姑娘还未开口,妇人旁边那个矮个子的中年汉子,便皱着眉不赞同道。
“阿叔,婶子愿咋叫便咋叫麽。”
那女子一摆手显然对称呼并不在意,听她这么说那中年妇女显然得意的瞪了那男人一眼,便又亲热的对着那叫阿秀的姑娘道:
“秀啊,这鸡蛋你带回去,给你和你哥补补身子。”
那叫阿秀的姑娘便慌乱起来,双手把那篮子一推,两脚后撤,边跑边喊道:
“婶子,我可不要,东西拿了我哥又得骂我,而且帮忙是应该的,我不要。”
说完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留下那婶子和阿叔无奈的相视一笑,进屋去了。
那领路的汉子也满是好笑的说了句:
“阿秀是我们二当家,她哥是我们大当家。”
然后便领着人,向寨子里最大的那建筑走去。
刚进入屋内,还没看看清楚人,便先听一道粗犷的男声传来。
“二位不必拘谨,坐便是。”
下一秒,便看到一身批虎皮却露着半截胳膊的大汉,那大汉眉毛极粗,毛发旺盛,铜铃似的眼,一撮乌黑浓密的胡子,虎口有茧似乎常用刀枪棍棒,一看就是位练家子。
力气似乎很大,看起来单手就能拎起两个萧望舒,不必介绍萧望舒也知道来人便是这寨子的大当家。
未见面时萧望舒便有猜测,如今见了面哪里还有认不出来的,这还是位上辈子的“熟人” 。
“萧公子只管住下,那城里断不能查到这里。”
领路的互相介绍后,这位陶大当家便热情的说道。
“如此多谢大当家。”
听见这位大当家应下,萧望舒自是松了口气,若是旁人他还是要再做后手打算,若是这位陶大当家他倒不必那么担心了,这位陶大当家全名陶河安为人憨厚正直又十分热情,眼里容不得一丝沙子。
上辈子受老将军举荐,伏击南蛮大军以少胜多一战成名,被老皇帝册封为骠骑将军,满朝上下无人知其来历,只知他投身军中,是为报仇,当时这位陶将军身侧并无家眷。
“不谢不谢客气什么,不介意的话叫我一声陶大哥吧,你们安心住下就是。”
略挥手陶河安惯是直来直往,受不了这些文绉绉的语气,索性走到萧望舒和暗身侧,两手一揽,萧望舒被拍了一下差点没站稳,暗倒是眼皮都没抬一下,叫人带着去了一处院落安置。
如此他二人便算是在这山寨住下。
山寨里来了生面孔,势必会引起注意,这些“村民”不敢接近,却对他们充满了好奇。
最先出来“打探”的是这寨子里的小孩。
“哥哥你既然识字,真的好厉害啊!”
几个小豆丁蹲着围成了一圈,萧望舒在他们中间,手里拿着根随便捡的长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小豆丁便随着他的手势时不时发出几声惊叹。
屋门房檐阴影下,是靠着竹子面无表情的暗,他双手抱拳,看向萧望舒的方向,像是在走神,却突然抬了头,向院门处望去,不过数秒便听到陶大哥那道粗狂的声线。
“何公子!”
向声音来源处看去,几个小豆丁挨个站起了身,萧望舒亦是如此,此时陶河安已经踏过了门槛,向萧望舒他们走来。
“何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待到走近,陶河安才看清那地面那一摊娟秀小字,他虽大字不识一个,却也知道那写的是字,略思虑了下,他忽而带了笑意,诚恳道:
“我年幼时父母已不在人世,也没读过这圣贤书,可也听过一句话,说这书中有黄金,村,咳咳咳,我吃百家饭长大他们带我不薄,有恩当报。
何先生识文断字是读书人大老爷,不知陶先生能不能教这些孩子们认认字,我知道规矩,若何先生应了,这些日子何先生吃穿住行,一应开销均由我承担。”
说完又猛拍两下萧望舒肩膀,一副委以重任的姿态。
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萧望舒此行本就为打探着寨中虚实,这寨子里的人却对他避如蛇蝎,只有这些小豆丁还肯同他交流,如今有了身份,他也好接近这寨中的居民。
“我来此避难,也是承了陶大哥恩情,陶大哥开口我自然没有不应允的,只是既是教学,也不必困于年龄,凡是肯学的我一并都教就是。”
有陶河安发话,这教学的场地时间,很快就安排妥当,也不需要萧望舒多做什么,不过几天这寨子里的人就对他换了个态度,一口一个先生,便是家里炖了肉也要给他送两块儿来。
借着这个机会,萧望舒也打听到了不少消息,就如同他先前猜测的那般,这个寨子确实是附近的村民聚集而成,也是因为近几年这税务繁杂,再加上前几年黎城水灾他们这里也有所影响,这寨子便越来越大。
他们虽然落草为寇,成了匪徒,但好在还没摊上人命,非是那穷凶极恶之辈,想来这城中百姓离奇消失一事,与他们并无关联。
既弄清了这寨中来历,萧望舒也该辞行,只不过是舍不得这些孩子,也得为这寨子里的村民想个万全的退路。
这日天未亮,狗叫鸡鸣声便已响彻寨子,这与往日并无不同。却有数道不和谐的喧哗声从寨子大门处传来。
寨中的人便是一阵兵荒马乱,熙熙攘攘的往寨子大门去,萧望舒闻声出门,就见门口后这位姑娘,鬓角碎发肩膀处已结了一层淡淡的霜,显然已等候多时。
这人他虽未结识,却也有数面之缘,正是那位陶大哥的妹子,名叫美秀的那位姑娘。
说是姑娘却有一股子他哥身上义薄云天的豪迈之气,让人忍不住想和他称兄道弟。
“先生,大哥交代请您避难。”
她行了个不伦不类的书生礼,想来是前几日跟着上课时学来的。
“好,不知外边出了何事。”
他应下又对侧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暗摆了摆手,意思是让他收拾东西,转而打听起外面的情况。
“不必收拾了,先生快跟我来就是。”
她这样说,暗却不会听他早就进了屋,不过数秒就出来,关键的东西却已带了齐全,陶美秀自以为是听了她的话,便转身带着两人跟着人群向山谷更深处去。
人群很安静也不慌乱,时不时能听到三三两两的对话,若不是寨门口的叫嚣声清晰的传来,完全感觉不出来他们是要赶着避难。
“寨子里的人听好了,尔等落草为寇,公然反叛朝廷其罪当诛,若交出尔等首领,便可免去一应罪责,若是再冥顽不灵,休怪吾杀进寨中!”
听起来似乎是朝廷的人,萧望舒略作思索,便知这寨外恐怕是那位未见其人,但闻其名的总兵张大人。
只是上辈子他未曾听过此人事迹,还没摸透此人底细。
上辈子那是两年后,陛下五十寿诞,开恩科授官,地方官员五年一轮换,派遣到此地的官员,却发现一城百姓连带着官员都离奇失踪。
事关重大层层上报京城,皇帝派了钦差大臣来查探此事,却始终未有个结果,最后以瘟疫之名草草定案,他虽觉其中蹊跷,可当时深陷夺嫡之争,分身乏术有心也无力。
“县里的恶官不知怎么回事,摸清了我们寨子的位置,连夜调兵要除掉我们!大哥说这是寨子里出了叛徒。”
听到寨子外传来的声音,快步走在前面的陶美秀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又说了几句土话萧望舒没有听懂,听语气猜测是在骂人。
几抹思绪在萧望舒脑海中转了又转,
“可找到那叛徒了?”
只管在前带路,陶美秀头也不回的说道:
“这我便不知了,大哥只交代我照顾好寨子里的人。”
既是不知,萧望舒也不再问,一路无话便到了这风霖寨用来避难的地方。
这地方倒的确不好找,先是一条通往山谷深处的主路,半叉腰子上有一颗上了年头得两人合抱才能围起来的槐树,老槐后边是是一栋塌了的房屋,至于些许断墙杂草丛生,其间夹杂着些许星星点点的不知名的小花,一片一片的煞是好看。
就这么一处地方,实在是不起眼,谁知道从那房屋旧址断墙后绕过去,是一处狭长幽深的山洞,那洞门口是成片成片的荆棘藤蔓,从藤蔓中拨开要露出只能让一人通过的口子。
别说是深夜,便是白天进了这洞再拿石头把这洞口堵住,管教人看不出一点,可是却让萧望舒心生疑惑。
既见了这寨子的大当家是那位陶将军,萧望舒难免心有猜测,可有这样藏匿这寨中人的去处,陶将军又为何独自一人投靠了老将军,成了上阵杀敌的士兵。
这其中种种,他怕是不得而知了。
久等了,这周开始恢复正常更新。我要检讨自己,对不起你们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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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风霖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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