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关小山，窈窈提着篮子出了门。手里有了余钱，她要去买只鸡开开荤。

赵氏家里养的鸡最多，也最好。听窈窈要买鸡，佯装薄怒：“你这孩子，到了婶子这儿来还说什么买不买的？小山回来了，婶子也没送什么礼，拿只鸡给他补补身子。”

窈窈忙道：“这可不行。婶子，小山哥现在身体弱，恐怕要多吃点好的。您今天要是送了，以后我都不好意思再来找您买了。太平村里数您养的鸡最多最肥，我这不是亏了嘛。”

赵氏见她坚持要给钱，也不再坚持，便道：“那就二十文一只。不能再多了啊。”

窈窈嗔道：“一只鸡少说三十文，您便宜卖我，难不成婶子看不起我，觉得我买不起？”

赵氏“噗嗤”一笑，点点她的头：“窈窈，你这嘴皮子可是越来越厉害了！成！三十文就三十文，你等着，婶子给你挑只顶好的。”

知道窈窈打算炖鸡汤，赵氏选了只最肥的母鸡，毛色铮亮，拎在手里沉甸甸的。起锅烧了热水，赵氏拿刀杀鸡，窈窈也不闲着——赵氏年岁大了，眼神不如以前好，她便时常帮着赵氏做些针线活。

手中针线穿梭，她忽然想起关小山和秦川身量差不多，便道：“婶子，家里可有大川哥不穿的衣裳？小山哥的衣裳都没法穿了，新做又来不及，我想着先借大川哥一身改改。”

关小山眼下穿的都是窈窈爹留下的旧衣裳，肩膀窄，下摆也短，裤子遮不住脚踝，瞧着怪滑稽的。

“我倒把这一茬忘了，”赵氏把鸡泡在热水里烫了烫，开始拔鸡毛，“大川好些衣裳都在家呢，他俩高矮胖瘦差不离，你挑两身带回去，别叫小山受了凉。”

窈窈道了声谢：“多谢婶子。我先借一身救救急，改日再给大川哥做新的。”

赵氏道：“客气啥。大川在衙门做事，有官服，寻常的衣服不大穿，放着也是平白地旧了，倒糟蹋料子。你若有空，就帮婶子做几双鞋。他当差见日里东奔西跑的净费鞋，我这眼神儿不好，做着忒费劲了。”

窈窈咬断了线头，抿嘴一笑：“哎，我记着了。”

娘儿俩各自忙着各自的活儿，说说笑笑，忽听见院墙外一阵疾跑，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猛地推开院门，扯着嗓门儿喊了一声：“娘我回来啦！”

赵氏一惊，捂住胸口念了句“阿弥陀佛”，定睛瞧了瞧，佯怒道：“皮猴子，吓我一跳。你咋自个儿回来了？私塾不上了？你大哥呢？”

“先生病了，放我们五日假。大哥忙得不见影，没空管我。正巧大用哥要从县城回来，我就跟着一道儿回来了。”

那孩子看着七八岁年纪，口齿伶俐，眉目间透着一股机灵，正是赵氏的小儿子秦树。

“舒姐姐也在呀。”他笑嘻嘻地冲着窈窈打招呼，“真可惜，大哥也不回来……”

“我看你是皮痒了，瞎说什么呢！”赵氏瞪了他一眼。

秦树做了个鬼脸儿，凑到她眼前腻歪道：“娘，我饿死了，中午吃啥好吃的？”

赵氏拉下脸戳了戳秦树脑门儿：“呸呸呸，嘴上没个忌讳。还能吃啥？你爹和你二哥都下地了，中午就咱娘俩儿，白菜配稀饭！”

秦树嘴一撇，嘟囔道：“白菜白菜，又是白菜，我都快吃成大白菜了。”

窈窈看得可乐，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秦树听见她笑，眼珠儿转了转便打起了她的主意。

“舒姐姐，从前舒伯伯拌的白菜就很好吃，你会做吗？”

窈窈点头：“会呀。要不，我给你做一个？”

秦树顿时心花怒放，拍着手说好。赵氏过意不去，扯着秦树的耳朵把他拎到一边：“去去去，你舒姐姐家里有病人，别在这儿添乱。”

窈窈忙道：“拌个白菜，顺手的事儿。树儿难得回来，一会儿就做好。”

黄心白菜洗净，摘去外面的老帮，只取最嫩最水灵的菜心顶刀切成细丝。秦树趴在灶边歪着脑袋瞧，对那些被摘去的菜叶颇为心疼。

“舒姐姐，这些菜叶好好的，就这么不要了呀？”

窈窈边切菜边道：“帮子太老，凉拌不好吃。不过也不会白白扔了，留着做醋熘白菜、老厨白菜都行，炖豆腐也香。”

菜刀翻飞，眨眼间细丝堆了一碗，窈窈先往菜里搁了两勺糖。赵氏也在一边看，奇道：“放这么多糖呐。”

窈窈道：“糖提鲜，还能托住盐的底味儿。做菜的时候放点糖，菜叶就没有苦味儿了。”

加完糖，窈窈又加了米醋、盐和蒜蓉。碗放在一边，她顺手拿了几颗干辣椒切成小段，起锅烧油，待到油温六成热，把热油泼到辣椒上，再把辣椒油往菜心上一浇，切香菜少许，和着调料把菜心拌匀。

“好了。”窈窈把碗往秦树面前一推，“尝尝好吃不好吃。”

辣椒油的香气犹在，让人食欲大开。秦树也不客气，夹了一大筷子就往嘴里塞。

“好吃！”

菜心脆嫩，入口还带着水分。料汁调得刚好，辣椒油香而不冲，醋和糖开胃解腻；最后以盐点睛，咸香浓郁，清爽又不寡淡。

简单一道小菜，色香俱佳，酸甜辣咸，五味集了四味。

“我也尝尝。”

赵氏也拿了筷子夹了些，一入口便连声称赞，“别说，这么一拌真是又爽口滋味又足。窈窈，你这手艺不输你爹。”

说罢，见秦树一筷子下去恨不能少小半碗，“啪”地一声打了下他的手背，“读了这几年书，咋成了饿死鬼投胎了，吃没个吃相。少吃两口，给你爹和你二哥留点儿。”

秦树使劲儿嚼完了嘴里的白菜，撇嘴道：“娘，您还说我呢，什么饿死鬼，您嘴上也没个忌讳啊。”

说完，又夹了满满一大筷子。

“算啦婶子，”窈窈笑道，“拌菜心放久了出水，滋味儿差许多。我给您说说料汁怎么配，等叔和石头回家再做新的就成。”

赵氏很高兴：“那感情好，我也学学你这菜心儿是咋拌的，怎么我就拌不出这个味儿呐。”

秦树嘴里塞的满满的，含糊插嘴：“娘，不光你做不出来，我看县城酒楼里的小菜也没舒姐姐做的好吃。”

窈窈被这小子的吃相逗得“噗嗤”一笑：“快别夸了，我哪儿有酒楼的大厨手艺好。”

“我说的是真的！”秦树眼睛瞪得老大，一本正经道，“我大哥带着我跟同僚去县城最大的那个酒楼吃过饭，那里头的凉菜真没你做的好吃。舒姐姐，县城里也有熟食铺子，你别光卖咸菜，连着拌菜一块儿卖，生意一定很好。”

窈窈听得一愣，分了神仔细琢磨。

拌菜生意……许比咸菜还好做些呢。

做咸菜花的时间长，一样咸菜要腌得入味，少则三五天，多的得用一个月，且一道工序出了岔子就前功尽弃，是个废功夫的细致活。拌菜做起来就简单多了，备好料就能成，单从工序和时间上就比腌咸菜合适。

不过也有难处。咸菜耐储存，一次做一缸，就算卖得再慢，轻易是不会坏的。拌菜则容易变质，且放上半晌风味就会差许多。如果县城有铺子倒不成问题，现做现卖便是；可若是从太平村每日运到县城卖，那就万万不行了。

这样一想，拌菜虽是门好生意，眼下自己却做不成。

窈窈不由得惋惜起来。

“窈窈姐，你想啥呢？”秦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没什么，”窈窈回过神，“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做中饭了。”

“别忙别忙，”赵氏从厨房角落里提溜起一个竹篮子，不由分说往窈窈手里塞，“石头昨儿上山挖的笋，你拿着回去和鸡一块儿炖上！”

————————

窈窈一手提着鸡和竹笋，一手抱着棉衣回到家，承铎还在竹椅上坐着，仰头望着天，不知道在看什么。她心知自己出门这一趟有些久了，心里过意不去，脾气分外的好。

“小山哥，我回来了。你坐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我扶你回床上躺会儿？”

走得近了，她才发现承铎神色古怪，脸上还带着点诡异的潮红。窈窈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他吹了风又发烧了，忙把鸡和棉袍往旁边的石磨上一搁，手伸到他额头上试了试。

谁料，她的手刚一碰到他的皮肤，就被猛的一下甩了开来。

“我要更衣……”憋了片刻，承铎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

更衣？窈窈迷糊地看着他。

“新衣服还没做好，你先凑合着穿身上这件……”

承铎额角上青筋直跳。

“出恭……茅房！我要去茅房！”

他终于忍不住低低地吼了起来。

————————

解决完三急里最急的一项，承铎也没了脾气。他面无表情地任由窈窈把他扶回竹椅上坐好，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和屈辱油然而生。

……他的一世英名差点就毁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窈窈红着脸，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真的真的忘记承铎还会有这种需求了！

“对不起啊，”她诚恳道歉，结结巴巴地解释，“是、是我疏忽了。以后……以后我出门前，尽量……尽量地陪你去一趟。实在不行，床底下还有夜壶，你也可以将就将就……”

承铎闻言，抬起头看了窈窈一眼，眼神幽幽：“我现在这个样子，如何自己弯腰去床底拿……夜壶？”

“夜壶”两个字发音稍重，语气微颤，明显是咬着牙说的。

窈窈被他问住，咬着嘴唇低头看着地面，半晌才讷讷道：“我……我给你拿出来准备好？”

承铎一时气结，无语地看着窈窈低眉垂眼、柔顺无比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仿佛陷进了一团棉花里。

不。不光是陷进去了，那些棉花还悄悄地慢慢地长出了细细软软的絮，又趁他不注意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网，把他整个人、连同满腔怒火，都缠住了。

算了。承铎有气无力地闭上眼。

真的……算了。

“从今天开始，你每天扶着我在院子里走几圈。”他语气坚决，说得不容置疑。

他绝对、绝对、绝对，不能把脸面和尊严都寄托在这个不靠谱的女人身上！

本章买母鸡一只，花费30文；收到竹笋一篮，花费0文；旧棉衣一套，花费0文

剩余资金370文。

修改了情节顺序～

前一段时间发烧咳嗽，最后拖成了肺炎……生病真的不要拖！！！！！被折磨得不轻。

谢谢评论的天使读者！！！！！！

前段时间觉得写得太烂，以至于想全部推翻重新写。但是看到了评论忽然又有了信心。

这篇文肯定不完美……但是毕竟是一开始落笔就想好的故事，全部推翻真的也很可惜。

歌词里唱，完美和完整不是一回事情……我决定不再纠结了，就这样一路写下去吧。

这一阶段修文完毕。我会努力更新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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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