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皎郎(九)

一场梦终了。

我拎着不愿意进储物袋的知松,说起来,主人和剑都破破烂烂。

还蛮好笑的,非剑随主人,而是我随剑,如果不是该死的知松,我不会过一年才回去。

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雪地里缓慢朝着小屋走去,没有灵气,寸步难行。

真冷,即使已经穿上了最厚的衣服。

不知道他这一年怎么过的。

出乱/玉/洞,日中的太阳不热,却能看见光,如今快日落,灿橘色的光芒铺满天空,好漂亮,但我没停下脚步。

总有一日,我会带着方皎看遍世间所有美景,不再让他患得患失。

快到家门前,我浅浅猜测了一下方皎此刻正在做什么。

或许说成是幻想更恰当。

我想他了。

即使采集冰水灵髓的过程只是支付了一场为期一年的上古秘梦为代价,我进去出来都没有和灵兽打架。

轻松得像是全套。

但我仍旧想他。

看见鬼王将弥烁囚在镜湖下,我也看不见,只能同感到开宗身上,听着小小的空间里,一方沉默一方亢/奋的动静。

暮天寒,此刻还不称自己为许魏洲。

予望予求。

予求予得。

明明是他想要的。

他却总是很难过。

为什么泪水还不能流尽,哭,声嘶力竭,第一次叫/唤得也很极端,弥烁开宗看不清,只能强装镇定,暮天寒也是。

一个装作没什么大不了,另一个也装作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弥烁从不曾握住许魏洲的手。

他小心地,等待弥烁没有看他,会小心地将手指塞进她的指缝中。

她知道的。

那快速过去的一个月。

最开始的黑夜里,他似乎也很疼,但是忍着痛,抓着我的手,亲吻,若无其事,他总是一言不发,开口便是轻佻的邀请。

我们实力悬殊,即使不答应,他也会自己讨要,手指捂住我的眼睛。

如果不是因为我常年总去蹭医修道友的课,摸到那些突起的青筋,恐怕真的要以为,他是痛快而非痛苦。

是疼到无法呼吸。

但和我无关,这场梦中,我想起最多的,是方皎。

推开门会看见他裹着厚厚的袍子,他会翘着脑袋趴在榻上,嘴里念叨我什么时候回来吗?

或者旁边煮着一杯他最喜欢品的热花茶,自己安安静静地在青玉案上画着符?

不巧的话,或许正好赶上他去琼华城,推开门就是一场空,只有残破的丹火悠悠烧着?

我好想念他。

方皎,潇潇,我的潇湘,我的小/鸟,撒娇鬼,我的小郎君。

我可爱的恋人。

然而,等我真的轻推开那扇门时。

屋内很温暖,留下的残火仍然在燃烧,静谧。

青玉案上堆满了一沓又一沓的符纸,旁边是颜泽不一的朱砂和凝块的油烟墨,各种各样的妖血药粉矿石。

成型的符摆放了好多好多。

含笑的香气无处不在。

他似乎很努力地在画符,画了好多好多,我有点心疼。

虽然希望他好好修炼,但我未曾料到过,方皎会如此拼命。

彼时,方皎坐在正垂着头看灵讯,表情凝重,他太专注了,尤其少见。

是什么新朋友吗?

他很少和人传讯,除了掌门。

我颇为新奇。

他专注到还没发现我到家了。

我很好奇,他因为什么而如此严肃,但是,目光从他的脸下移,心中便只剩下浓浓的调戏意味在了。

他的头发用发带散散系在一起,打理得依旧很好,不愧是最爱干净整洁的小/鸟/精,方潇湘。

厚厚的银狐裘将他的下巴遮住,但也仅限于此了,我倒是头一次见他如此穿。

怀着有些顽劣的心思,我没喊他,可静静地看了他袒露的身材一眼,他便抬头了。

好熟悉的方皎,干干净净。

抬头见我的一瞬间,他沉沉的眸子几瞬便点亮了,还没来得及高兴笑起来,我动唇说了句。

“潇潇?”

霎时间,他的眼睛,像盏开了灵智的灯笼,鹿眼圆溜溜地喜欢我。

他喜欢我。

我也喜欢他。

方皎身上那股莫名的不愉快散去了,猜到他可能立刻朝我扑过来,我将知松放在地板上,伸出手准备接住他。

方皎就“嘭”一下弹射起跳,挂到了我的身上,狐裘贴着我,他也贴着我,却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瘦瘦的下巴搁在我的锁骨那里。

他瘦了些。

但怎么还这么可爱?

我仔细端详他的脸,从眉到眼,从鼻到嘴,确实瘦了些,也不知道是因为画太多符,还是因为什么。

令人生怜。

亲亲他的脸颊,他也把自己照顾好了,不是冷冰冰的,没有着凉。

“舒君,你终于回来了。”

我没有许下的承诺,却能做到了,便顺水推舟地说出来。

“不回来,怎么陪你过新岁?”

“而且,潇湘说好,要给我过生辰,我很期待。”

原来她记得。

方皎的眼睛红了,下一瞬便侧过头,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又要哭了。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小/鸟/精又要哭鼻子了?”

她回来了。

她终于回来了。

他还以为,她要过春才会回来。

怀中的恋人不知为什么转头,但刚刚,他鼻子喷洒出的热气让人痒痒的,一只爱哭哭啼啼的可爱恋人。

我揪了他如绸的黑发,手搓了搓他的耳垂,没去管那张开合索吻的唇,只是亲昵地,把脸轻轻靠在他的脖子上。

如此一来,我们背对着彼此的脸,互诉衷肠,

“我们潇湘,有多想我?”

“是很想很想,还是超级超级想,或者……想到日夜不寝,茶饭不思?”

我笑着调戏他。

“你就知道欺负我。”

“你明明知道……”

明明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他小声嘀咕,我听得一清二楚,我自然知道,他多想我了,但喜欢让人患得患失,我也需要他给出肯定的回答。

我也喜欢你,方皎。

“可我,只喜欢欺负潇湘你啊。”

方皎牵着我的衣角,慢慢地将狐裘唯一的系带解开,我看得一清二楚,鼓励他继续。

“让我看看。”

“好潇潇……我的小郎君。”

“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又瘦了些。”

两手几乎就能掐住了,怎么会有像方皎这样笨的人呢?

“好笨,还好我回来了。”

我亲了他的脸颊一口,他热得飞烫,发丝间都要冒烟了,却仍然提拉着狐裘。

他一向矜贵,真是被我带坏了,虽是如此想的,但我的目光却一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

如此破廉/耻的举动,一向矜持的方皎,还真的是第一次在我面前做。

一直举着。

“我的手要酸了。”

他撒娇,我便接过他手里的狐裘,方皎卧在上方,亲了我的下巴一口。

“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方皎。

我将他拉到身上。

既要过岁,第二日,我便带着他进了一趟琼华城。

“舒君,我要这个。”

买买买。

可他举着那把木剑显得十分幼稚,还非得让我夸夸,实在受不了。

我加快了脚步,想要装作不认识他。

知松还是不肯漂亮一点,坑坑洼洼破破烂烂地待在剑鞘里面,方皎追上来后。

一靠近就打落了他买来玩的桃木剑。

……

“舒君!你管管知松它啊!”

方皎愤愤不平,我连忙安慰了他几声,拉着他就往前面走了。

干得好,知松,我暗地里夸它。

但又有些奇怪为什么知松要找他麻烦,敲了敲知松的剑鞘,它装死。

不管了,现在潇潇最重要。

“舒君,我要那个。”

他勾着我的手指,朝一边卖衣冠的小摊指了指,磨蹭半天,这里摸摸哪里看看,我在一边出神。

他买了也别想指望至今都只会扎马尾的我给他梳头发。

终于选好,我按照他要的买下了一条天蓝色的抹额,付钱后,方皎就臭美地戴上了。

“眼光很好。”

方潇湘马上臭屁上了:“当然了。”

“舒君,你看你看!”

我抱着方皎坐在琼华的城阙上。

他硬要这样,丝毫不考虑自己还比我高一点,但他很瘦。

我勉强接受。

“新岁要到了!”

北寒的烟火格外不同,几乎快要穿过苍穹,初时无声,从冰冷寂灭的夜里升起,绽放在没有一点白光的夜幕,带着巨大的尖鸣,就想要燃尽一般。

飘落的雪都看得清,烟火往往耗尽需要一整夜的时光,琼华变得流光溢彩。

我握着方皎的手,他从最开始让我看烟火后,就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我的怀里,直到灯火散尽。

方皎希望希望时光停留在这一刻。

他偷偷用余光瞄许舒君,她正巧看过来,亲了亲方皎的脸。

她的手还握着自己,她的心还在自己的耳边跳动,她什么都没发现。

他后悔了。

但是已经晚了,不如将错就错。

五更。

人群都散尽了,雪白的城市里的华灯还未熄尽,不早了,我正盘算着直接歇在城里还是……

“新岁平安,舒君。”

我的脸被他忽然凑过来亲了一口,然后他盯着我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盒子。

“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他送了我一只繁重的金色海棠步摇,粉色的海棠开得栩栩如生,真漂亮。

我笑着问他。

“潇湘,你给我梳头吗?”

舒君:想他。

方皎:强装镇定.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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